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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死亡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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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

早上淡淡的頭曬在城頭上,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城門大開,進出的人着朝陽,容光煥發,一天又開始。

這中原名城,自楚霸王一把火燒過後,一直未曾恢復過昔舊視,幹餘年來,靜靜地坐落在渭河的平原上,為長安名都默默地作個衞護着。

太陽漸漸高升了,西城門邊一個蒼老的漢子,推了一輛小車停下,從車上拿下四隻木腳架,手足顫抖地架起一個相命攤來。

這時正是鄉下人進城賣物趕集的時候,人人都是匆匆忙忙,或是趕着驢拉的大車兒,或是挑着滿擔滿藍的新鮮菜蔬雞蛋,往鬧市趕去易,那有人還會有暇來光顧這糟老頭兒的測字攤了?

那老者半述着眼,安詳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欣賞芸芸眾人,對於生意清淡,仿若並未放在心上。

過了一會,忽然城外一陣得得蹄聲,緩緩走來三騎,那老者驀然一睜眼口中念道:“富貴本有相,生死一念間,禍福生旦夕,津兩茫茫。”那為首一個漢子收繮打量那老者,半晌對他夥伴道:“老五老六,城裏你們,先去西城大客棧定下獨院,我在此等等盂家幾位老哥兒們。”那另外兩個漢子應了聲好,正待催騎進城,那相攤老者冷冷地道:“兩位爺台慢走。”那兩個漢子一怔道:“算命的,你説是咱們麼?”那相攤老者哼聲道:“早走早死,遲走遲死,死相已生,條條路皆是一死,老夫有心指點你等一條明路,卻是無能為力。”那兩個漢子聞言大怒,氣洶洶地道:“糟老頭,你胡説八道,爺們把你攤子給砸了。”説着説着衝上前去,便掀翻老者攤子,那老者不住冷笑,臉上神不動,那為首的漢子向兩個夥伴施了一個眼,緩緩走到老者攤前。

那老者雙眼仔細打量那為首漢子,搖頭晃腦,便似市場選購豬,揀肥挑瘦一般。

那為首的漢子被老者瞧得頭火起,但他乃是頗有身份的人,當下沉聲道:“請老先生替在下相相氣如何?”老者沉良久,搖頭道:“閣下氣清不濁,相視充足,相君之面,事業家庭兩旺,出人頭地,或為總是領袖人物。”他説話語氣一改,竟變得客氣起來,那為首的漢子反倒不好發作,伸手囊中揀着塊碎銀拋在攤桌上,淡淡地道:“多承指教。”那老者嘆息道:“可惜呀,可惜!”那為首漢子正離開,聞言駐足道:“老先生尚有何指教?”那老者又道:“可惜呀!可惜。”那為首漢子不再理會,對另外兩個漢子道:“快去啦,待會西城客棧大獨院被姓張的訂去了,咱們請的客人都是面上無光,這個台可塌不起。”他説罷引馬渡到城門口,另外兩人騎馬走了,那老者一拂袖道:“這位爺台請回,這銀子老夫不能收。”那為首漢子雙目一睜,出兩道光,瞪着那老老,半晌不言不語。

“老夫豈能收死人銀子,這筆債後那裏去算?”為首漢子為人極是細,他起先聽那老者胡言亂語,心中極是氣忿,但見老者只是糾纏不清,心中大是起疑,仔細打量那老者,一臉老態龍鍾,分明是個糟老頭子,何曾有一絲異樣?他沉一會,倒是不敢怠慢,雙眉一揚道:“老先生一再以死相脅在下三人是何用意?尚請示下。”那老者嘆息道:“罷!罷!罷!津該當有,不點無心人!”他説完雙目一閉,坐在太師椅上養起神來。

那為首漢子右掌一伸,直點那老者臂間道,那老者雙目緊閉,手臂抬起撫了一把長鬚,卻是有意無意間避過一招,那為首漢子更是心驚,化掌為拳,正要再試他一招,忽然一陣宏亮的笑聲道:“田老弟,數年不見,老弟怎的信無稽,求卜相命起來?”那為首漢子收掌狠狠瞪了老者一眼,回身一瞧,只見一個滿頭白髮,神奕奕的老年人,正在自己身後不遠,含笑而立。

他連忙一揖,正要開口寒暄,那相攤老者閉目低低地道:“今夜有事,迅往東方逃命,老夫易天機,罪遭天遣,信不信也由得爺台。”那姓田的漢子無暇和他多説,恭謹地對那白髮老人道:“姚老,晚輩再也想不到您老人家會親自蒞臨,您老一來,咱們兄弟光彩十足,看那姓張的還橫不橫?”白髮老人生吃捧受,當下只樂得呵呵笑道:“老弟真是名附其實的“賽蘇秦”就憑你這張嘴,天下還有不能解決的事麼?要老夫來又有何用?”姓田的漢子奉承道:“姚老近年來不出廬中,但名號反是隆,江湖上各門有爭執不能解決的事,人人都想,如果姚老在場,一言九鼎,許多血干戈之事都可杯酒化解。”他一味討好,分明有重求於那白髮老人,那白髮老人果然愈來愈是高興,哈哈一聲大笑,用力一拍那姓田的漢子肩膀道:“好説!好説,江湖上朋友給老夫一個面子,老夫那裏敢當,老夫與那張青鋒過世的師父原是好友,此事衝着你老弟面子,老夫一力承擔。

姓田的漢子千謝萬謝,陪着那老者步行進城,那匹駿馬。也不管了,他原來是等山西孟家寨幾個好漢,此時卻到意想不到的大靠山,再也顧不了這許多。

兩人走了不久,又過了數批騎士,那擺相攤的老者愈看愈是心驚,心中尋思道:“這些人怎的個個都是凶煞之氣直透華蓋?分明是趕去送死,再也活不了啦!”轉念心中一想,更是吃驚,暗忖:“這些人裏面頗不乏西北武林高手,如説同時遭害,那真是大不可能之事,難道…難道這威陽城會出個大亂子?”他默運神機,閉目推算了一會,卻是茫然。雖然有些蛛絲馬跡,但並不能連結起來,他暗暗嘆口氣道:“天道難窺,天道難窺!”當下城門穿不息又經過了許多武林中人,卻仍是“死目的”多,那十個人能有一個逢險化夷的便不錯了。

那老者對於自己相命之術極是自信,但此刻竟是動搖信心,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明兒,咱們可到了咸陽城?”另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道:“是啦,爺爺。”那蒼老的聲音道:“寧兒,咱們總算走到了,爺爺瞧不見,咸陽城還和從前一般熱鬧麼?你説給爺聽。”他似乎離鄉久遠,這時老來重返故里,説不盡熱情洋溢,那小女孩卻毫不興趣,懶洋洋地道:“還沒進城哪!這才到城門口哩。”城牆邊擺相攤的老者,只覺那蒼老的聲音分明很久以前便悉,放目看去,只見一老一少都是風塵僕僕,那老的比起自己更是蒼老潦倒,邊幅不修,發髯雜亂叢生,一時之間,也想不起這老人身份。

那蒼老的“爺爺”又説道:“乖孫女,告訴爺爺,那城門口還是兩座大石獅子把守兩邊麼?”小女孩不耐地道:“咱們一道走來,差不多每過城門,都是兩頭石獅子,爺爺這有什麼稀奇?”

“乖孩子,你去摸摸左邊大石獅子右耳內,朝右獅頭是不是有個蛋雞大的?好孫女,你聽話,爺爺進城便替你買一串糠葫蘆去。”那女孩搖頭道:“兩串!”那“爺爺”道:““好,兩串便兩串!”這祖孫兩人低聲談話,城門口雖是人聲喧譁,但相攤老者卻聽得清清楚楚,只覺那“爺爺”神氣聲音實在聽過,但時間也實在隔得太久遠,想破腦子,也記憶不起。

他記憶極強,相人一面,可説是終身難忘,法眼所及,真是仔細不遣,但此刻留心之下,並未尋到破綻,心中不由暗暗稱奇,當下更是留意。

那小女孩倒極乖巧,上前笑嘻嘻對守城門的兵士道:“我可不可以摸摸這獅子?”那士兵見她生得清秀,先生了幾分好,拍拍小女孩的頭逗她道:“好啦,只准摸一下。”那小女孩眼珠一轉放刁道:“不行,要兩下。”那士兵笑意滿臉嚇小女孩道:“小姑娘便依你,如果你多摸一下,小心我這麼一下。

“他作了一個砍頭的姿勢,那小女孩一吐舌,早就跑向左邊石獅子,但她長得矮小,那裏夠得到那巨大石獅耳部?那士兵又走開去盤問進城的人?她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對一個長得甚是英俊的青年打招呼道:“大叔,我跟你説個秘密。”那青年微微一笑道:“什麼秘密?”那小女孩滿臉故作神秘的道:“我怕別人聽見了,你彎下身來,好跟你説悄悄話。”那青年洋洋一笑,果真彎下身子來,那小女孩飛快一跳一攀,把着那青年脖子道:“咦,你看那城上是什麼東西?”那青年緩緩站起身來笑道:“小姑娘,城上有什麼東西,你想摸摸獅子頭是不是?偏你長得這等矮小,那又怪誰?”那小女孩謊言被人折穿,訕訕不好意思,那青年口中雖是如此説,到底馱着那小女孩走到石獅邊跟前,那小女孩依照她爺爺所説,果然右耳內有個孔道,直通那龐大獅頭。

那青年將小女孩放下道:“小姑娘,你年紀如此幼小,便是這等機靈,將來長大那還得了,一定是個…是個狐狸。”那小女孩目的達到,原本不想再生枝節,但每個孩子自幼聽大人所講神話,那狐狸和豺狼都是被描述為最壞的代表.當下心中氣苦,小臉通紅。

那青年人極機警,立刻查覺小女孩神不善,他心中忽然到一陣異樣,竟有點不忍起來,這種覺自他有生以來,並無受到過,一時之間,心中一陣惘然,口而道:“小姑娘彆氣,我是説着玩兒的。”那小女孩氣憤地道:“你説的狐狸,是和中山狼一樣兇惡的麼?”那青年搖頭笑道:“不是,不是,我説的是最好心,最愛幫人忙的狐狸,它住在終南山上…”那青年只覺這小姑娘可愛已極,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跟這麼一女孩説起故事來,那“爺爺”咳了一聲嗽道:“乖孫女回來,乖孫女快來跟爺爺説。”那小女孩向那青年投以一個抱歉的目光,奔到他爺爺身邊道:“爺爺,您説得一點也不錯,那石獅耳朵之內真有一個小。”那“爺爺”喟然嘆息,心中默默地道:“唉,一別寒暑數十載,楊老哥啊!楊老哥啊,如今人事蒼桑,咱們人鬼殊途,石獅仍是依然。”他心中大索然,扶着孫女兒進了城去,走了幾步,腳步忽然變得沉重起來,心中怒火暴起,暗暗發誓想道:“今之事,是我替楊老哥報仇的時候了!”走着走着,漸漸消失在人叢之中。

那青年四下瀏覽一會,這一刻之間,從城外又進來幾批江湖中人,那青年忖道:“田百,張子佐關中兩大豪今夜在咸陽城擺酒評理,各自遍請西北武林中人壯威,我這前去個手腳,讓雙方鬥他個你死我活,再收攬一些人以為已用,豈非一舉兩得?”他想着想着,也朝城中走去,才走了兩步,那擺相攤的老者忽然叫道:“公子留步,公子留步!”那青年一回首,他起先倒並未注意這糟老頭,只見那擺相攤老者雙目光閃,便似兩柄寶劍,又利又寒,直透人心。

那青年走近相攤,凜然不語,那相命老者又看了他半天,忽然臉一變,顫聲道:“公子可是姓楊?”那青年變眉一揚道:“在下楊羣,先生有何指教?”相命老者,飛快問道:“公子前可是有一連串三枚紅志?”那青年正是楊羣,上次設計害左冰,反倒被白鐵軍打了一掌,養了好幾天才告痊癒,忽接北魏通知,着他到咸陽城分化收買西北武林。

楊羣一聽那老者之言,臉也是一變,半晌説不出話來,那老者接着又道:“公子耳垂原來可有穿孔?”楊羣聽得更是震驚,他城府雖深,但此時臉都變白了,只因這是他私人秘密,只怕連師父也未必知道,他從小雙耳垂下便有一對極小針孔,他昔為了不願被師兄弟發覺恥笑,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將耳垂下端活生生凍爛切去,他對此事印象極深,此刻被這老者一提,當下嗔目沉聲喝道:“你是什麼人?尋在下開心麼?”那相命老者見楊羣神,分明自己所言無誤,當下喜心翻倒,再也不能沉凜不動聲,他站起身來,雙手伸出握楊羣手腕,兩人相隔不及一尺,楊羣一側身,也不見他作動,身子已在那老者左後方,那老者回身輕輕讚了一句:“好漂亮的‘袍換位,身法。”雙掌一伸又往楊羣抓去,楊羣待他雙掌十指近身,又是依樣葫蘆,平移數尺閃過,那姿態便若行雲水,當真灑已極,但他腳一及地,突然一股極大的柔和力道推來,楊羣停身不住,退後兩步,楊羣嗔目低聲道:“好厲害的‘鷹爪功’請教閣下萬兒。”那老者臉上神和悦已極,心中大是安,他昂天凝視一會,口中喃喃反覆地道:“楊家有後矣!楊家有後矣!”楊羣心中卻吃驚忖道:“這老者看來弱不經風,但我剛才分明已閃過他的招式,想不到他那力道竟會凝留空間如此之久,‘鷹爪功’能練到這個地步,江湖上倒還不曾見過。”那老者了一口氣,漸漸恢復平靜,他凝視楊羣,好半天才説道:“老夫與令尊昔是過命的情,老夫託大,賢侄英如斯,令尊九泉之下也必定歡喜。”楊羣嗔目再問道:“閣下是誰?”那老者嘆息道:“令尊仙逝匆匆十餘年,辰光似水,一去不返,故人子弟又已成長,老夫安得不老?老人昔在江湖上有個名號,人稱神…”他説到此,那楊羣忽然轉身便走,口中道:“在下待會再來請教。”當下楊羣大步邁進城門,匆匆的走了,那老者心中一怔,他尋找多年,終於獲得故人子弟,如何能當面放過?一起身也不再管那個相命攤子,大步追上前去。

追走了兩步,忽然背後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閣下少管閒事!”那老者眼看楊羣已消失在街道轉角處,那還顧得了背後那發話之人,當下撥足狂追,但那背後的人似乎有心找碴兒,腳步也加快,緊緊跟在後面。

那老者追到街彎角處,抬眼一看,那裏還有楊羣的影子,當下又急又惱,卻是無可奈何,後面那人又是緊緊相,心想這口氣率出在那人身上。

那老者驀然身子一轉,只見背後那人離自己不過四、五尺,長得又高又大,但年紀甚輕,眉目間秀雅中猶有稚氣。

那老者沉聲地道:“瞧你年紀輕輕,怎的如此膽大妄為,小子你要找死,也不必如此急啊!”那高大年輕人道:“閣下一大把年齡,如能潔身自愛,少管閒事,還可頤養天年,多活些子,如果硬要惹是生非,只怕明年今便是閣下忌辰——那老者見過高大青年口齒靈利,而且刻毒已極,心中雖是氣惱,但他生最愛相人定品,當下又打量那青年一眼,搖頭道:“相是生得不錯了,只是乖戾之氣太重,如果不除此氣,終是不得善終。”高大青年不理會老者所説,一揮手道:“再奉勸閣下一句,快快收拾那勞什子破攤兒,速離此地,如再敢多天機,在下只有替天行道,留你不得。”那老者聞言心中吃了一驚,暗自忖道:“適才那來往的江湖中人,每人都是黑煞氣直透華蓋,死多生少,難道這劫數應在這主兒身上?”

“你走你的陽關大道?老夫自有獨木小橋,你勸老夫少管閒事。老夫倒要奉勸你一句,讀書養氣,化乖戾為祥和,異成就至高,不然——嘿嘿,可別説老夫斷言太毒,不出五年,你必死於非命。”他終究不了相命本行這當兒猶自苦口婆心指點,那高大青年一臉不屑之,鼻子一聲,鄙夷地道:“至死不悟,至死不悟,殺你這老狗有何意思?徒辱在下寶劍而已,你瞧着辦!”他出言愈來愈是不遜,那老者瞧着他那不屑於天下的表情,忽然心中一凜,那氣憤之情立刻消失,驀然想起一個人,當下長一口真氣,緩緩地道:“閣下來自隴南?”那高大青年冷嗤一聲道:“想不到你這老頭還有幾分眼力,既知在下來自隴南,那以後的事你自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