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飛月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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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冰頂着面而來的涼風疾奔,他心中惦念着爹爹,其他的什麼都不想,他越過一片叢林,又登上一個土丘。
這時正當中,淡淡的清輝瀝在地上,左冰疾行如飛,他墜落谷中九死一生,身上衣掌已是褸襤不堪,更加數沒有梳洗,身上又髒又亂,但是左冰這一切都覺不到,他只知道快些趕路,早些見到爹爹。
一直到天亮的時候,他到一個重要的問題,銀髮婆婆給他的黃金失落,他衣袋中已是一文莫名了。這時,天微明,他走入一個不大不小的市集,石板道路上冷清清的,遠處有幾家早起的店家屋頂上已冒出幾縷炊煙,左冰拍了拍衣上厚厚的灰塵.腹中到飢餓得緊,卻是一文錢也沒有。
他在那市集中來回踱了一遍,起牀開門的人家愈來愈多,清靜的街道上開始傳來陣陣打水洗梳之聲,左冰心中想:“先找了地方躺躺休息一下,等一下再想辦法吧。”他信步走去,抬頭一看,是一幢相當高的大樓,門前黑底金字:“天台客棧”左冰暗道:“這個客棧相當大,門面也蠻有氣派的,我還是繞過去尋個僻靜地方躺躺吧。”他繞過那幢高樓,只見前面量個木柵圍成的馬房,他便靠在木椿坐在地上,把腿雙雙手儘管疏輕了一下。
那馬欄裏一陣騷動,左冰暗驚道:“怎麼會有這麼多駿馬?莫非住在這客棧中的客人全是騎馬來的?”伸頭向馬欄中望去,只見二三匹駿馬都瞪出眼睛看着他,左冰不暗暗想道。
“此刻我如有一匹馬趕路就好了。”看那些馬匹,匹匹神駿,左冰看了一會,搖搖頭暗道:“袋裏一文錢也沒有,想有什麼用?”他苦笑一聲迴轉頭來,不再看那些駿馬,把頭靠在木椿的凹處,運氣休息。
這時太陽已經照上街道,早點鋪子已經開始忙碌,鍋鏟聲,吆喝聲,蒸籠上的水氣騰騰,混成一片白的晨景,左冰看着,不覺更是飢腸轆轆了。
這時客棧大門已開,兩個小廝扛着水桶刷子馬料走到馬房這邊來,他們老遠就望見躺在木椿邊的左冰,四雙眼睛一齊向這邊看來,左冰正想點個頭,那兩人正別過頭匆匆走人馬房,那眼光就像在路上看見一個病倒的叫化子又臭又髒,掩鼻快步而過的樣子,左冰不又是苦笑一聲。
只聽那兩個小廝在裏面一邊餵馬,一面閒談,其中一個道:他媽的,這批凶神真是難侍候,半夜三更不睡覺,聊天的聲音大得好像吵架,別人都甭想睡覺了。”另一人道:“我服侍的那幾位更麻煩哩。三更過了還要喝老酒,燙了酒送上去還嫌菜不好,真是倒了黴…”
“老闆再三關照,這批人個個都是神仙般的本事,咱們萬萬不能得罪,一個搞不好,腦袋就要搬家…”左冰聽這兩人牢騷,忖道:“怎麼這個小市裏一個聚合了這麼多武林人物?這倒是怪事了。”那兩個小廝一面工作一面胡扯,倒也自得其樂,左冰望着不遠處街對角上早點鋪裏剛開蒸籠,雪白的饅頭包子冒着熱氣,實是忍不住咽把口水,他閉上眼默默想道:“這樣可不是了辦法,捱過今天可挨不過明天,還沒有見到爹爹,也許就要餓死途中了。”他忍受著飢餓的煎熬,心中想等別的事來分散注意力,但是隻過了一會兒,他又無法忍耐下去,他暗暗忖道:“我只要略施輕功,偷他幾個饅頭,然後再奪一匹馬,立刻就能上路,下次經過這裏時,一定十倍奉還他們。”他想到這裏,不躍躍試,雙手一撐便站了起來。緩緩向那對角街上的早點鋪走去。
他走到店徽上。望着那一籠籠包子,香氣撲鼻,夥計忙碌地端着一籠籠也往裏送,左冰心中對自己道:“我下次經過這裏時,一定十倍價錢賠賞這店家…”他計劃了一下得手撤退的路線,便走到店門裏,這時,那掌櫃的伸出一張團團的笑臉道:“客官,要用點什麼?”左冰望着掌櫃的那張笑臉,忽然覺得慚愧起來,他慌慌張張地答道:“不…不要什麼…”便趕快匆匆地走開,他走了幾步,四面瞥了一眼,發現並沒有什麼人在注視他,於是他又垂着頭,緩緩踱回到那馬棚的木樁旁。
左冰心中暗暗道:“我是想下次十倍賠賞於他,所以我便覺得偷他幾個饅頭是理所當然的,焉知那些強盜小偷在他被生活得第一次下手時,不也是存着我這樣的想法?左冰啊左冰,你差一點就落為竊盜小偷了。”他暗自難過了一會,飢火以升了上來,回頭看了那兩個小廝,在起勁地工作,一個刷馬,一個沖水,嘰哩咕碌仍是喋喋不休。左冰忽然想起自己在巨木山莊做伐木工作,但是卻另有一種勞動的驕傲和滿足。
想到巨木山莊,他耳邊似乎又聽到衰傷的簫聲,還有那一張張清麗含怨的臉孔,温柔含情的目光。左冰下意識地伸手在眼前揮了上揮,似乎想要揮去那些煩惱的影子。
他轉過頭來,暗自忖道:“我可不可幫這兩個小廝做勝,混頓飽餐再作道理?”想到這裏,便覺此計可行,他站起身來,那兩個小廝都不理地繼續工作,他又故意出些聲音來,可惜那兩個小廝仍然沒有注意到。
於是左冰只好輕推開木柵門,走到那兩個小廝的身後,望着他們的工作,心中總算着着怎麼開口。他忖思道:“只要説一聲,‘我替你們把工作做好,只要供我一頓飯就行’,他們多半會答應的…”但是這句話卻也不易説出,直到那兩個小廝看見了他,皺着眉頭問了一聲。”
“小子,你要幹什麼?”左冰忽然氣餒了,那句話再也説不出來。他搖了搖頭,又退出了馬柵。
這時,街道上已熱鬧起來,有些買菜的人提着藍子在街邊陰涼的走道中擠來擠去,左冰心想:“就空着肚子上路算了吧。”忽然,街道的中央走來一個魁梧的大漢,那大漢身上穿得雖是破爛,但是氣度卻是威風得很,紫黑的方臉上出一種力可拔山的氣勢。
那大漢走到街市中央,他身旁還站著一個獐頭鼠目的瘦子,那瘦子站定了便大聲道:“列位朋友老兄,這位方大哥乃是從京城到咱們這兒來的,只因路上老母病倒,花光了盤纏,咱們家主人丁老爺向來濟貧救窮,三個月來一直免費為他老母醫治,無奈這位方兄的老母年高體弱,終於不治身亡,咱們丁老爺雖然慈善,卻也無力再替這位方兄治喪,所以——”那瘦子説到這裏停了一停,他説了這一大篇,周圍已經圍了一大堆人,瘦子繼續道:“這位方兄在此英雄未路之際,身無長物,只有祖傳寶劍一口,今要想把它賣了為母治喪,萬望列位父老兄弟幫忙則個。”那大漢背上着一柄長劍,劍柄上裹着墨綠的獸皮,柄端上飄着兩段大紅穗,他臉上的神情十分悽然,望了眾人一眼,開口道:“小人落貴鄉,老母不幸去世,身上只剩下這柄寶劍,請各位品評一下。”他抱了抱拳,從身上解了下那柄長劍,人羣中有人問道:“兄弟,你這倆劍要索怎麼個價錢?”那大漢道:“老兄願出多少?”那人道:“上好的寶劍,三兩銀子也夠了。”那大漢搖頭道:“這劍不只值此數。”眾人道:“你倒説説看值多少?”大漢舉起手中劍來,喃喃自語道:“寶劍呵寶劍,今我若一百兩銀子賣了你,可真太委曲了你。”眾人一聽一百兩銀子,立刻傳來一片譏諷之聲,全都散開了。那大漢抱着劍長嘆一聲,低聲道:“賣也好,寶劍到了他人手中,也就變成幾鐵一塊,不賣也好…”他身旁那瘦子道:“你這小子究竟是什麼意思?你欠了咱們老爺一百兩銀子幾個月了,既不還錢又不搬走,替你出個主意來賣劍,你一開口就把大夥兒氣跑了你…你究竟是什麼意思?”那大漢冷笑一聲道:“咱們身上五百兩銀子不到兩個月全讓姓丁的老頭偷走了,你們自動動手搬了咱們東西典當賣光,咱們還你你什麼銀子?”那旁的瘦子罵道:“狗咬呂賓不識好人心,你這小子不念咱們老爺的恩惠,反倒罵起咱們來,我警告你,你今天晚上有錢也好,沒錢也好,一定得背上你老母的屍身上路,咱們丁老爺是個醫生,可不是開停屍館的。”那大漢雙目圓睜,怒氣直升上來,但是立刻他又強自忍下,冷笑一聲,不再説話。
為時忽然那“天台客棧”中走出一批人來,個個都是武林人物,當先一人叫道:“喂,賣劍的,且等一等。”那大漢回頭一看,那批武林人物湧了上來,當先那人道:“聽説你在賣劍,可讓咱們瞧一瞧麼?”那大漢把手中劍拔了出來,只見劍才出鞘,立刻放出一縷清碧的光芒,大漢略一揮動,站得近的人立刻到寒氣遍體,大夥兒忍不住喝道:“好寶劍!”當先那人掄着道:“聽説你要索價一百兩是麼?”那大漢搖了搖頭道:“賣給閣下,卻要賣一千兩銀子了。”他此話一出,那瘦子在旁然大怒,但是一批武林人卻是沒有一人發笑,因為他們全是識貨人。那當先之人道:“天下那有漲價漲那麼快的道理?”大漢道:“閣下自己心中明白,這柄劍落在閣下手中難道不值一千兩麼?”當先那人笑道:“好,好,一千兩就一千兩。”那獐頭鼠面的瘦子驚得呆了,想不到場上真有人肯出一千兩白銀買一柄破劍,看那買主卻是迫不及待地叫道:“咱們一手錢一手貨,不可反悔了。”那大漢望着手中長劍,忽然仰天長嘆:“昔秦瓊賣馬,英雄末路無為此過,想不到我方一坤也為了幾個錢把寶劍都賣了,唉,一文錢死英雄好漢。”他向那賣道主:“好,就賣給你吧。”那賣主連忙從懷中掏出兩個金元寶來,道:“這裏大約值三百兩白銀,算是定洋,剩下幾百待我回頭再給你,那時銀貨兩清,你拿錢,我拿劍。”那大漢把手中的長劍遞過去道:“寶劍先放在你手上,我先去辦了母親的喪事再來拿錢吧。”他漫不在乎在把手中寶劍遞給了人家,拿着兩錠金元寶,大步向左走了。
左冰躺在木樁旁目睹這一場賣劍,見這個大漢看來有些傻虎虎的,行事卻是大氣得很,心中不暗暗稱奇。
過了一會,街左角幾個大漢扛着一具上好棺木走了過來,那大漢手持着一長達丈許的長鳩黑頭杖,鳩頭上繫着一個破布包,跟着棺木緩緩走到街心。
那一羣武林人物一看到那大漢手中的長鳩杖,忽然全部臉大變,發出一片驚呼之聲。
左冰知道事情就要發生了,他緩慢站起身來,贈走近人羣,立在一邊作壁上觀。
那大漢一手持杖,一手扶着棺木,臉上全是哀傷的悽然神情,對這邊眾人的驚呼全不在意。
那買劍之人和同伴幾個相對望了數眼,這時那幾人抬着棺木正要行過,買劍之人大叫一聲:“嗨!且慢!”那大漢似乎是吃一驚,揮揮手,棺木停了下來,那買劍之人手中持着那柄寶劍,一步躍到大漢身前,只見他一起一落,竟是上乘輕功身法,行止之間,無不恰到好處,左冰在一旁暗忖道:“原來這些人竟然全是名門高手!”大漢道:“什麼?”那買劍的人是個中等身材的白淨漢子,他望了望大漢手中的特長鳩形黑杖,然後指着那具全新的上好棺木道:“這靈柩中是你什麼人?”那大漢聽了這句話,似乎傻了會兒,然後他咽喉地道:“媽媽。”他只説出這兩字,忽然之間眼淚了下來,滿臉茫然的表情,似乎一提到這個至親的人,立刻使他回想到極其久遠的往事,整個人呆住了。
那白淨漢子緊接着問道:“你可是姓方?”大漢似乎沒有聽見,也不回籤,只是傷心地着眼淚,路旁有兩個路人幫他答道:“不錯,他是姓方。”那白淨漢子一聽這句話,忽然之間慘喝一聲:“鳩首羅剎,殺人償命,血債血還,你倒逍遙地入土為安了…”他伸手拔出手中寶劍,忽地如同瘋狂一般像那大漢撲去。
那大漢立在那裏呆若木雞,白淨漢子中寶手劍如風而至。大漢只是恍若未覺,左冰立在對面,忽地大聲一聲:“劍下留情!”他一步搶入,身形真如閃電一般,竟然後發先至地搶到大漢身旁。
那白淨漢子劍出如風,挾着一種嗚嗚雷鳴之聲,直點向大漢左肩,左冰急切之間,渾忘一切,看準那劍子來勢,伸手便拿——這一伸手,施切的就是岳家散手的華廠岳家散手出手,到變化,完全不是武林中常見武學的路子,所以夾在一個普通武林人物的對招中,顯得奇快無比,左冰只是一伸手之間,卻是正好拿在那白淨漢子的命門要,只是一分一合一間,一柄長劍正到了左冰手中。
那白淨漢子似乎已入半瘋狂狀,絲毫沒有停頓,舉掌便向棺木拍去!
那大漢這時才清醒過來,他大叫一聲:“不要打,不要打,我不能和人動手的,我不能和人動手的…”那白淨漢子反手一掌拍下,大漢不躲不閃“啪”的一聲正好打在他肩上,大漢卻是理也不理,伸手一抱,便把那具棺木抱起,低身放在自己肩上——這具棺木加上裏面的屍身何等沉重,那大漢卻是輕若無物地扛在背上,所有的人都暗暗倒一口涼氣,尤其是那買劍的白淨漢子,心中更是驚駭無比,只因他一掌打在大漢肩上,直如擊中鐵板,震得自己腕間隱隱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