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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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就看看牆上的曆吧。”他指着靠窗掛着的一張配上框子的紙,接着説:“那些十字的就是你跟林惇他們一起消磨的傍晚,點子是跟我在一起度過的傍晚。你看見沒有?我天天都打記號的。”
“是的,很傻氣,好像我會注意似的!”凱瑟琳回答,怨聲怨氣的。
“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表示我是注意了的。”希刺克厲夫説。
“我就應該總是陪你坐着嗎?”她質問,更冒火了。
“我得到什麼好處啦?你説些什麼呀?你到底跟我説過什麼話——,或是作過什麼事來引我開心,你簡直是個啞巴,或是個嬰兒呢!”
“你以前從來沒告訴過我,嫌我説話太少,或是你不喜歡我作伴,凱蒂。”希刺克厲夫非常動地叫起來。
“什麼都不知道,什麼話也不説的人本談不上作伴,”她咕嚕着。
她的同伴站起來了,可他沒有時間再進一步表白他的覺了,因為石板路上傳來馬蹄聲,而年輕的林惇,輕輕地敲了敲門之後便進來了,他的臉上由於他得到這意外的召喚而容光煥發。無疑的,凱瑟琳在這一個進來,另一個出去的當兒,看出來她這兩個朋友氣質的截然不同。猶如你剛看完一個荒涼的丘陵產煤地區,又換到一個美麗的肥沃山谷;而他的聲音和彬彬有禮也和他的相貌同樣的與之恰恰相反。他有一種悦耳的低聲的説話口氣,而且吐字也跟你一樣。比起我們這兒講話來,沒有那麼聲氣的,卻更為柔和些。
“我沒來得太早吧?”他問,看了我一眼。我已開始揩盤子,並且清理櫥裏頂那頭的幾個屜。
“不早,”凱瑟琳回答“你在那兒幹嗎,耐莉?”
“幹我的事,小姐,”我回答。(辛德雷先生曾吩咐過我,只要在林惇私自拜訪時我就得作個第三者。)她走到我背後,煩惱地低聲説:“帶着你的抹布走開,有客在家的時候,僕人不該在客人所在的房間裏打掃!”
“現在主人出去了,正是個好機會,”我高聲回答“他討厭我在他面前收拾這些東西。我相信埃德加先生一定會諒解我的。”
“可我討厭你在我面前收拾,”小姐蠻橫地嚷着,不容她的客人有機會説話——自從和希刺克厲夫小小爭執之後,她還不能恢復她的平靜。
“我很抱歉,凱瑟琳小姐。”這是我的回答,我還繼續一心一意地作我的事。
她,以為埃德加看不見她,就從我手裏把抹布奪過去,而且使勁狠狠地在我胳膊上擰了一下,擰得很久。我已經説過我不愛她,而且時時以傷害她的虛榮心為樂;何況她把我得非常痛,所以我本來蹲着的,馬上跳起來,大叫:“啊,小姐,這是很下的手段!你沒有權利掐我,我可受不了。”
“我並沒有碰你呀,你這説謊的東西!”她喊着,她的手指頭直響,想要再來一次,她的耳朵因發怒而通紅。她從來沒有力量掩飾自己的動,總是使她的臉變得通紅。
“那麼,這是什麼?”我回嘴,指着我明擺着的紫斑作為見證來駁倒她。
她跺腳,猶豫了一陣,然後,無法抗拒她那種頑劣的情緒,便狠狠地打了我一個耳光,打得我的兩眼都溢滿淚水。
“凱瑟琳,親愛的!凱瑟琳!”林惇進來,看到他的偶像犯了欺騙與暴的雙重錯誤大為震驚。
“離開這間屋子,艾倫!”她重複説,渾身發抖。
小哈里頓原是到處跟着我的,這時正挨近我坐在地板上,一看見我的眼淚,他自己也哭起來,而且哭着罵“壞凱蒂姑姑”這把她的怒火又惹到他這不幸的孩子的頭上來了。她抓住他的肩膀,搖得這可憐的孩子臉都變青了。埃德加連想也沒想便抓住她的手好讓她放掉他。剎那間,有一隻手掙出來,這嚇壞了的年輕人才發覺這隻手已打到了他自己的耳朵上,看樣子絕不可能被誤會為是開玩笑。她驚慌失措地縮回了手。我把哈里頓抱起來,帶着他走到廚房去,卻把進出的門開着,因為我很好奇,想看看他們怎麼解決他們的不愉快。這個被侮辱了的客人走到他放帽子的地方,面蒼白,嘴直顫。
“那才對!”我自言自語“接受警告,滾吧!讓你看一眼她真正的脾氣,這才是好事哩。”
“你到哪兒去?”凱瑟琳走到門口追問着。
他偏過身子,打算走過去。
“你可不能走!”她執拗地叫嚷着。
“我非走不可,而且就要走!”他壓低了聲音回答。
“不行,”她堅持着,握緊門柄“現在還不能走,埃德加·林惇。坐下來,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我要整夜難過,而且我不願意為你難過!”
“你打了我,我還能留下來麼?”林惇問。
凱瑟琳不吭氣了。
“你已經使得我怕你,為你害臊了,”他接着説“我不會再到這兒來了!”她的眼睛開始發亮,眼皮直眨。
“而且你有意撒謊!”他説。
“我沒有!”她喊道,又開腔了“我什麼都不是故意的。好,走吧,隨你的便——走開!現在我要哭啦——我要一直哭到半死不活!”她跪在一張椅子跟前,開始認真痛切地哭起來。埃德加保持他的決心徑直走到院子裏;到了那兒,他又躊躇起來。我決定去鼓勵他。
“小姐是非常任的,先生,”我大聲叫“壞得像任何慣壞了的孩子一樣。你最好還是騎馬回家,不然她要鬧得死去活來,不過是折磨我們大家罷了。”這軟骨頭斜着眼向窗裏望:他簡直沒有力量走開,正像一隻貓無力離開一隻半死的耗子或是一隻吃了一半的鳥一樣。啊!我想,可沒法挽救他了,他已經註定了,而且朝着他的命運飛去了!真是這樣,他猛然轉身,急急忙忙又回到屋裏,把他背後的門關上。過了一會當我進去告訴他們,恩蕭已經大醉而歸,準備把我們這所老宅都毀掉(這是在那樣情況下他通常有的心情),這時我看見這場爭吵反而促成一種更密切的親暱——已經打破了年輕人的羞怯的堡壘,並且使他們拋棄了友誼的偽裝而承認他們自己是情人了。
辛德雷先生到達的消息促使林惇迅速地上馬,也把凱瑟琳趕回她的卧房。我去把小哈里頓藏起來,又把主人的獵槍裏的子彈取出,這是他在瘋狂的興奮狀態中喜歡玩的,任何人惹了他,或甚至太引他注意,就要冒命危險。我想出了把子彈拿開的辦法,這樣如果他真鬧到開槍的地步的話,也可以少闖點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