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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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立,臘梅捧着新折的梅技走出花園,低頭嗅上一口,滿是沁人心脾的花香。小姐這幾身子見好,聽説今兒立,就讓她去折幾枝梅花來欣賞。病了一年,好不容易有了賞花的心情,她當然馬上去採,用天然的香氣沖沖屋子裏久病的晦氣,説不定小姐的病會好得快些。
她正要轉過月亮門,就聽見兩個掃地的丫頭湊在一起嚼舌。
一個道:“我説大少爺也怪可憐的,娶了個媳婦一進門就病,一病就是一年,侍奉公婆服侍相公幹不了不説,還要別人每天煎燙熬葯伺候着,山珍海味貼補着,這一年光上等人蔘就吃進去多少?”另一個道:“這你就不懂了,大少爺娶本來就是為了衝破生死劫,你不見這一年來大少爺的身子越來越硬朗了嗎?想必是少夫人把劫數都過到自己身上了。別説上等人蔘,就算鳳膽龍,老爺夫人都會捧熱乎的給這個媳婦送過來。”
“真的?這麼説少夫人也怪可憐的。”
“唉,有權有勢畢竟不同嘛,不然少爺為什麼對個病秧子百般恩寵?要是少夫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少爺的命可能也不保”
“也不一定啊,説不定少夫人一走,就把什麼病啊、劫啊的一起帶走了呢。”
“噓…”後説話的丫頭四下看看,壓低聲音道:“可別這麼説,讓別人聽到不好,好像咱們咒少夫人似的,快些掃吧,待會兒被管家看到又要捱罵了。”
“哦。”另一個丫頭也噤了聲,兩人收了掃把轉去另一個院落。
臘梅待兩人走遠,才輕輕地嘆了口氣,原來,府裏的下人們都是這麼看小姐和姑爺的,一個為求自保虛偽以對的丈夫和一個犧牲自我卻不勝任的子。她痴痴地望着手中猶帶甘的梅花,自言自語道:“梅花啊梅花,你説小姐和姑爺,哪一個更可憐?”
“唉!”身後一聲更沉重的嘆息嚇了她一跳,跌落了左手的花枝,迅速轉過身來,就見紀天翔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
他右手一伸接住花枝,拿在手中把玩,怔怔地問:“又是立了?”臘梅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禮,道:“是。小姐説梅花開得好,要我折上幾枝放在屋子裏。”他神一亮,高興地問:“雲兒今好些了?有了賞花的心情?”
“是,早晨起來神好了很多,剛才還讓我研墨,説要看看書、寫寫字。”
“真的?我這就去看看。”他疾走了兩步,突然折回來走她手上的花枝,興奮地道:“這個也給我,你去問趙媽今年新做的貂皮氅送過來沒有,把我的跟雲兒的都取來,她若有力氣走動,待會兒我帶她去賞梅。”説罷幾個健步就沒影了。
臘梅呆望了一會兒,輕輕地笑了,這一年來的低靡之氣該隨着小姐身體的康健而散去了吧?
…
。。取了貂皮氅回來,臘梅一路都在想待會兒該吩咐廚房做點兒什麼,難得小姐身子好,姑爺心情好,今兒個要吃點兒特別的,天冷,要熱暖一些的才好,若是要賞梅,不如就在觀梅亭裏架上火鍋,趙媽説新鮮鹿剛送上來,再温點兒清酒,驅寒暖身…心裏想着,嘴角笑意更濃。
走到“雲翔居”的門口就聽到陣陣輕咳,方含雲纖細贏弱的身影映在半開的窗扇上,臘梅急忙上前兩步隔着窗子叫道:“小姐,大冷的逃鄔怎麼開窗啊?染了風寒怎麼辦?”方含雲轉過身來,滿面病容,聲音虛弱地道:“我不冷,只是想透透氣。剛剛一陣風來把桌上的詩籤吹走了,你幫我尋回來吧。”
“哦,好。”臘梅就着窗台放下皮氅,回頭去尋詩籤。
方含雲盯着皮氅看了看,問:“這是什麼?不是讓你去折梅嗎?花呢?”
“花?”臘梅直起身“花不是讓…”她的聲音突然頓住,詫異的眼中映入一條呆立的人影,紀天翔就站在竹林深處,手裏捏着一紙詩籤,神黯淡地盯着窗扇上的某一點,腳邊是兩枝支離破碎的梅花。
“姑…”她的驚呼卡在喉嚨裏。
“臘梅?”方含雲的聲音在身後追問“你怎麼了?聽到我問你話了嗎?”紀天翔神一震,向她擺了擺手。
“哦,聽,聽到了,我剛看到一張紙掛在竹子上,大概是詩籤,我去取下來。小姐,你還是別站在窗子邊上了,當心着涼。”
“嗯,這皮氅是給我的嗎?”
“哦,是啊,年關了嘛,府裏的主子每人都有一件,姑爺的我也一併取回來了。我先把衣服送回來,等一下我再去折梅花。”
“唉!”方含雲一聲低嘆,喃喃地道“算了吧,別折了,就這麼遠遠地看着遠遠地嗅着也好,折了回來沒兩天就謝了。立了,他去年走的時候也是立,那天的梅花開得特別盛“梅啊,一會兒你把手爐點着,陪我去梅林裏轉轉。”臘梅盯着紀天翔瞬間更加灰白的臉,訥訥地應道:“哦。”他閉了閉眼,將詩籤放入她手中,轉身離去。落葉踩在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音,聽起來寂靜蒼涼,像夜午的啼哭。
方含雲又問:“臘梅,那是什麼聲音?”
“是,是風吹竹子的聲音,小姐,詩籤找到了。”她展開有些皺的詩籤,看到方含雲的字跡: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悽悽簟寒。
甭燈不明思絕,卷帷望月空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