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荒郊戲賊逢故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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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幻嶽笑的道:“我建議你們馬上開始那三十六着中的最上着——溜之大吉。否則,你們就要後悔莫及了!”包承才眯上了眼,道:“是這樣麼?”南幻嶽連正眼也不看他,懶懶的道:“你們是雙狗頭!”猝然間“黑無常”飛快閃進,雙掌拋橫猛揮,勁風旋嘯中,掌影幻成千百,織穿舞的罩向南幻嶽!
幾乎不分先後“白無常”包承才也貼地翻撲,兩柄薄刃彎刀滾雪也似削向南幻嶽雙足!
“黑無常”的動作是強悍迅疾的,更帶着無可言喻的陰毒,南幻嶽卻毫不移動,他微喟一聲,寒森森的一溜芒彩宛似一泓細細的秋水泛波“噝”——一聲鋭嘯“白無常”包承才首先大叫着反躍,緊接着“黑無常”方浩也一個跟斗翻了回去,劍刃如電“呼”的盤旋暴伸“白無常”包承才的右耳順勢而飛,同一時間“黑無常”方浩的左耳也血淋淋的彈出老遠!
九尺軟劍雪亮耀目的筆直豎天“錚”聲脆響,業已又快又準的反回鞘,南幻嶽一抖腕,就那麼利落的纏回上!
痛得兩張怪臉全起了皺紋的“黑白無常”卻是道道地地的“好漢”他們不再吃眼前虧,雙雙在一個踉蹌後,忍痛奔向廳門!
“站住!”南幻嶽冷冷叱道。
兩位仁兄奔掠的身形驀地一僵,就像被什麼無形制束縛住一樣,齊齊的在門口停了下來,緩緩的,他們轉過身,兩張血污狼藉的面孔顯得好不悽怖!
南幻嶽淡談一笑道:“你們兩個是一對十足的飯桶,當然,你們不服氣,我歡你們來找我報仇,只要你們有這個膽量!”頓了頓,他慢條斯理的接道:“我姓南,叫南幻嶽!”
“黑白無常”兩張血污的醜臉宛如又猛然被人摑了一巴掌似的同時扭曲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的沙着嗓子口驚呼:“劍之魂!”南幻嶽道:“冒犯冒犯,二位回去之後,可向你們大當家的説明白,我姓南的今天多有開罪,如果他賞臉呢,彼此全不計較,如果他咽不下這口氣呢,我南大爺隨時隨地恭候教益!”
“黑無常”方浩咬牙道:“原來是你——南幻嶽!你固然霸稱一方,名揚天下,但你與‘浮圖崗’作對,也並不是件聰明之舉!”南幻嶽哼了哼,道:“那就要看你們大當家‘秦廣王’齊用鬥是怎麼的想了,不過,你們更要記得,與我南幻嶽為敵.你們‘浮圖崗’更不見得好受!”方浩搐着道:“你等着瞧…”南幻嶽一揮手,冷冷道:“我等着,你二位可以請了!”於是“黑白無常”掉頭而去,斷耳處的血滴灑落,他們連哼全沒哼,潘老三驚恐的呼叫,也遙遙落在他們身後丁…”南幻嶽回過身來,朝着神情灰敗,面無人的潘老三道:“三爺,你是想掉只左耳呢?抑是右耳?還是願意割下鼻子,或是剜出一雙眼球?任君選擇!”潘老三靈靈的猛一哆嗦,上下牙齒互相碰顫:“英…英雄…饒命…”南幻嶽笑笑道:“饒命?不,非殺不可!”
“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潘老三竟然號啕大哭:“我罪不至死呀…英雄…你就這麼忍心的殺了我…英雄,我是混賬,我不是東西…我冒犯了你的虎威…知錯了…英雄…你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就饒了我吧…恕了我吧…”南幻嶽嘴裏“嘖”了兩聲:“好傢伙,你倒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呢。”潘老三連連叩着響頭,悽悽哀哀的道:“英雄…饒命…饒命啊…”南幻嶽故作沉之狀,半晌,他道:“好吧,唉,我這人就是心腸軟,聽不得人家説幾句好話,看不得人家扮那哀怨之態,就饒了你!”潘老三黃裏透青的枯乾面孔上立時泛起幾分人的氣來,他又重重叩了個碰地頭,零涕的道:“多謝英雄你的不殺之恩…英雄果是寬宏大量的湛湛真君子,英雄是…”
“且慢!”南幻嶽阻止他,道:“我這不殺你,卻亦非如此簡單,我是有條件的!”潘老三呆了呆,心驚膽顫的道:“條件…什麼條件?”南幻嶽頷首道:“説是條件,其實就是命令,換句話説,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否則,老子二話不説,殺了你的腦袋下來!”心腔子猛一收縮,潘老三的臉上業已分不出哪是熱淚,哪是冷汗了:“是…是…請英雄示下…只要力之所及…我無不從命…”南幻嶽温柔的道:“三千兩銀子,你欠我們的,給是不給?”暗裏咬咬牙,潘老三總算知道還是老命要緊,他期期艾艾的説道:“給…包給…一分也不會少…”南幻嶽又道;“狄老丈並沒有向你借錢,是不是?”潘老三訥訥的道:“他沒借過?但是,他的確是借過啊…只是數目上和我説的略有出入…”南幻嶽不理他,道:“狄老丈沒借啊,我就可以證明他沒借,三爺,你一定是記錯了吧?”潘老三打了個寒慄會過意來,他忙道:“是,是沒借,一文也沒借,是我記錯了…”南幻嶽笑笑道:“很好,你是個聰明人。”潘老三哭喪着腔道:“英雄誇獎了…”南幻嶽又道:“另外一個條件是——馬上將狄老丈的大閨女給我送出來!”現在,潘老三面大大的變了,他哆嗦着,支支吾吾的不知説什麼好,一時急得連嘴都泛了紫!
南幻嶽一看,情知不妙,他厲聲道:“姓潘的,你還磨你孃的頭!”潘老三幾乎嚇了一褲的,他乾嚎道:“不是我的主意啊…英雄…是他們叫我辦的…我冤枉啊…”南幻嶽忽然笑了,他温温柔柔的道:“別怕,好好回答我的問題,狄姑娘,她現在在哪裏?’潘老三叩頭如搗蒜,又哭着道:“她…她…她早已被接到了‘浮圖崗’去了…”旁邊,狄修成悲切的哀呼:“我可憐的苦命兒啊…”連忙勸過狄修成,南幻嶽又向潘老三問;“狄姑娘被誰接到了‘浮圖崗’去的?為什麼原因要送她去?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説清楚…”潘老三抹了把鼻涕,戰戰兢兢的道:“英雄,我若説了,你一定放過我?”南幻嶽注視着他,陰陰沉沉的道:“好吧,你説。”潘老三嚥了口唾沫,訥訥的道,“三個月前,‘浮圖崗’的少當家‘陰陽童子’齊超雄到我這裏來做客,有一天,他領着幾個手下出外閒逛,便恰好發覺了狄修成的女兒狄十娘…齊超雄對狄十娘非常愛慕,在摸清了她的住處以後,回來央我為他設法促成這件好事…我,哦,便承當下來,英雄,你是知道這種場面的,也不由得我拒絕啊,我惹他們不起,況且,大家還是好多年的朋友…”南幻嶽不煩的道:“你何必要設下這條毒計來坑人?為什麼不正式説媒提親?”潘老三委屈的道;“齊少當家不能用上這一套,他家裏業已有了元配了…而且,依照‘浮圖崗’的傳統作風,他們要女人幾時這麼慎重其事過?還不只求到手就行了,越乾脆越好,最重要的,是我多少也曉得一點狄修成的脾氣,以‘浮田崗’少當家這種江湖黑道上的出身,狄老頭是決然不會答允這門親事的,加上他對我的印象也不見好,一旦知道我也夾纏在這平面,他就更不會答應了…”狄修成抖索索的道:“就憑你們這一窩蛇鼠,竟妄想要我的閨女,完全是在做夢!”潘老三攤攤手,苦着臉道:“喏,英雄,你可是看見了吧?我早知道明着來不行…”南幻嶽緩緩的道:“所以,就暗裏挖坑叫人跳了?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潘老三急道:“英雄,我這叫拿鴨子上架,身不由己啊…”南幻嶽“呸”了一聲,道:“詐財,縱火,劫人,更差點掉了狄老丈一條命!潘三畜生,你就足這麼個‘身不由主’法麼?”全身又簌簌抖丁起來,潘老三滿臉涕淚織:“饒命啊…英雄,你説過放過我的…”南幻嶽微退一步,目光掃過那十來名呆若木雞般的打手,又轉註在潘老三的臉上,冷冷道:“人送走多久啦?”潘老三哆嗦着道:“在…在搶來的當天晚上…便連夜送上‘浮圖崗’了…”一聲悽慘的哀號出自翻旁的狄修成口中,他老淚縱橫,無限悲楚的嗚咽:“完了——我苦命的兒啊…”南幻嶽目光一寒,向潘老三冷冷的問道:“你是説,你在大半個月以前,便將狄姑娘送上‘浮圖崗’了?”潘老三驚恐的道:“英雄…我是身不由己,替人受過啊…”瘋了一樣搶上前來,狄修成顫巍巍的指着潘老三,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哭叫:“潘老三,你們用的計好毒啊…你們又是放火,又是栽罪,又是毆人,又是劫女,樣樣全是迫人走上絕路的法子…你們哪還有一點天良?一點仁義?你們這是拆散人家的家庭,毀滅我那閨女終生的幸福啊…可憐她是那麼柔弱纖小…”生怕狄修成的動促使南幻嶽變腔,潘老三猛的用力摑打自己的嘴巴,也不知是驚慌還是裝的像,這位出了名的地痞竟然滿臉淚水淌,連聲詛咒着自己!
“我餛賬,我下,我無恥——我對不起狄大爺,對不起狄小姐…我…我沒有良心,我比狗都不如…”料不到對方竟會忽然來上這麼的一手,狄修成一向心地善厚,這一來,他卻愣住了,在潘老三的自摑嘴裏,這位好好先生反而覺得心裏不忍,他趕忙踏前兩步,淚痕不幹的忙道:“好…好了,潘老三,你就不要再打下去了!”一面仍然繼續的打,潘老三一邊號啕含混的叫道:“狄…大爺…你…你…得饒了我…我…我…停手…”那種“劈啪,劈啪”的沉重擊聲,每一下子全似響進了狄修成的心眼裏,使他好生侷促,急迫的,他連連的點頭:“好,好,我饒廠你,我就饒了你…”於是。潘老三停下了手.方才那一陣子,他的表演非但真,而且賣力,如今,他老先生的雙頰竟然腫脹起老高,而且,重疊青紫的指印子,幾乎條條清晰可見!
狄修成訥訥的,難過的道:“唉,這是何苦?
…
這又是何苦?”克幻嶽檄淡的一笑,道,“潘老三,你真有一手!”呆了呆,潘老三卻怔懾着,不敢答腔,南幻嶽又笑道:“其實,你不該叫‘沒牙虎’,應該叫‘賴皮虎’才對!”可憐兮兮的,潘老三腫着一副嘴險巴結地道:“在你南老面前…我.我只是一隻貓罷了,一隻又老又瘦的貓…”南幻嶽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大腿翹着二腿:“潘老三,你與‘浮圖崗’齊用鬥他們是什麼關係?”嚥了口唾誅,潘老三囁嚅的道:“是——哦…要好的朋友…”南幻嶽搖搖頭道:“不要騙我,老齊是滇境的大豪,江湖上的巨擘,一跺腳全省亂頗,他豈會和你這種下三的角稱朋道友?”臉上有些受辱後的不服,但潘老三哪敢多表現出一點來?他連忙乾咳了幾聲,苦着臉道:“是這樣…英雄,我與齊老當家,哦,有點銀錢上來往的關係,你知道,我有些生意,哦,是得要請人給‘護場’的,否則便開不下去…另外,齊老當家的也有些買賣由我經手…我們,來往業已很久了!”南幻嶽笑笑,道:“簡單的説,老齊是你背後靠山,而你就是他手下的爪牙狗腿之一。”潘老三面孔一熱,訥訥的道:“這…唉,也沒有這麼難聽啊…”南幻嶽一撇嘴道:“現在,叫人拿出三千兩紋銀的同值金葉子來,帶着方便!”潘老三急忙點頭,還畏縮的道:“我,可以站起來麼?”南幻嶽道:“可以,但叫別的人去拿錢!”許是跪久了筋麻腿軟,潘者三竟然掙扎了幾次才站起來,掙得臉紅脖子。
南幻嶽轉頭朝那十幾個站在一旁發呆的大漢一瞪眼:“蠢才,還不過去扶起你們老爹!”十幾個大漢齊一愣着,這才如夢方覺般擁上前去扶起了潘老三,潘老三一站起來,鐵青着臉,三不理便朝着身邊的手下揮掌摑打,一邊頓着腳大罵道:“一羣不中用的飯桶,我的臉全叫你們給丟盡了!”南幻嶽哧哧一笑,揶揄的道:“別再發威了,上樑不正下粱歪,憑你這抉料,還調教得出什麼好玩意來?不全是些豬頭三?”潘老三嘆了一口氣,瞪眼叱道:“去兩個人到賬房,向安管事説,我待的,馬上包好同值三千兩紋銀的金葉子拿來,要快!”南幻嶽立即加上了一句道:“成要上上足赤的!”當兩名大漢匆匆奔出之後,南幻嶽舒了一口氣,道:“潘老三哪!”潘老三提心吊膽的答應一聲,寒嗦嗦的道:“是,你老有什麼吩咐?”
“以後不準再放印子錢了,否則,今天我不取你項上人頭,總有一天會有別人來替我代勞的!”潘老三唯唯諾諾,哼着沒有接腔,南幻嶽繼續道:“你不服氣?”潘老三哭喪着臉,忙道:“不,我哪敢?”南幻嶽自椅上站了起來道:“這一次我放過你——你原是不該放過的,如果下一次你再有壞事落到我手上,姓潘的,我認識你,我上傢伙只怕不認識你啦!”潘老三冷汗涔涔,五班駁的面几上又浮起一抹蒼白道:“是,是,我記着…”片刻後,方才出門到賬房去取金葉子的兩位仁兄業已氣吁吁的奔了回來,每個人手上全捧着一隻沉甸甸的四方包袱。
南幻嶽老實不客氣的過去取來分掛兩邊肩頭,回頭向神惶然的潘老三道:“姓潘的,假如狄姑娘不在‘浮圖崗’,或者你欺騙了我,那時,你就為你自己準備着一口好棺材吧,我會回來一點一點的割碎了你!”潘老三抖索了一下,委屈的道:“我…説的全是真話,並無一字相瞞——”不再多説,南幻嶽伸手一拉表情悽黯絕望的狄修成,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潘府外面。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狄修成又是淚盈盈的問道:“怎麼辦?我們怎麼辦啊?”南幻嶽好像有些奇怪,道:“什麼怎麼辦?”狄修成深長的嘆了一口氣,沙啞的道:“我是説——十娘…”南幻嶽“哦”了一聲,道:“這還不好辦?找上‘浮圖崗’去不就結了?”狄修成表情是驚惶的,口吃的道:“找…找上‘浮圖崗’?”南幻嶽點點頭道:“莫非你老人家還有更好的法子?”狄修成了口氣,鎮定了一下,道:“小哥,‘浮圖崗’那些人,聽説全是些高來高去,殺人不眨眼的凶神惡煞之屑…那裏可不比潘老三家中容易進出,就只是我們兩個人,豈非…哦,拿雞蛋去碰石頭?”南幻嶽笑了笑道;“誰説是我們兩個人去?”狄修成怔了怔,忙道:“那麼,你的意思是説,我們另外還有幫手?”南幻嶽一笑道:“不,只我一個人去。”狄修成吃了一驚,高叫道:“什麼?你一個人去?”南幻嶽“咦”了一聲,急忙望向街道上的行人,還好沒有人注意他們,他壓着聲音:“你小聲點好不?別人是以為我們在吵架呢——幫手並不是沒有,而且還可以找出來不少,但這件事我自忖一個人可以對付得了,又何必再去約請幫手?不但麻煩人家落下一筆人情債,況且找人幫場也不是臉面上有光的事,再進一步説,萬一朋友們為了我倆這件事再有了殘廢,我們心裏就更不安了,我一向有個做事的原則,能夠自己辦得到的事情決不拖累別人,哪怕再好的朋友也是一樣!”
“至於説我獨個兒去等於‘雞蛋碰石頭’,老丈此言可就差矣,若果他們是石頭,我就是鐵頭,大家碰上一碰,恐怕吃虧的只是他們不會是我,要知道,武家相爭,並非只靠人數上的優劣便是決定勝負的唯一條件,其中有許多你這外行不明白的竅要在內,總之稱放心,我只要去,便有幾分把握,不會自己將脖子朝圈套裏伸,‘沒有三分三,還敢上粱山’?”狄修成苦笑一聲,道:“好吧,便依你,反正,你如果出了差錯,我也就不用活了…”南幻嶽眨眨眼,道:“我曉得,三條人命在我身上,你老丈的一條,你那閨女的一條,加上我自家的一條!”狄修成他們轉過街頭,朝客棧走去,又道:“小哥,你去了‘浮圖崗’,我呢?我到哪兒去?”南幻嶽有成竹的道:“你到我家去!”
“你家?”
“是的!我家。”
“但是,你家在什麼地方啁?”狄修成問。
南幻嶽腳步慢的道:“在康邊,隔着滇境不遠,約莫又有六十多里路,那裏有一座小山,叫‘燕山’,山上遍生着蒼松翠柏,且有泉飛瀑,迸珠灑玉,在‘燕山’的山,有座宅第稱為‘莫塵山莊’,就是那裏了。”狄修成惘的道:“莫塵山莊?”南幻嶽一笑道:“奇怪我這個樣子竟擁有一所莊院?老丈,我早已告訴過你,我有華廈樓閣,奴僕成羣,我的身家還十分厚足呢,在江湖上闖,只因為喜如此,我好這個調調兒就是了!”狄修成問苦笑道:“倒是真看不出來。”-ocr:大鼻鬼-南幻嶽沒有再説什麼,與狄修成這時已來到他們居住的那家簡陋客棧之前,南幻嶽進去結清了房飯錢,丟下了一片二兩多重的金葉子,在店家一疊聲的吆喝聲又走了出來,偕同狄修成朝城邊的小側門行去。
一面走着,狄修成一邊納罕的道:“小哥,你不僱輛車或買兩匹馬?莫不成我們就這麼走到‘燕山’去?”南幻嶽悠閒的踱着步子,低聲道:“別回頭,裝成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我們業已被人跟蹤上了!”神倏變,狄修成差一點轉過頭去,他僵直着脖子,目不視,心驚膽顫的道:“什麼?我們被人綴上了?是,是什麼人?”南幻嶽閒閒的道:“總之,不會是好人。”眉梢子一挑,他又道:“不用擔心,老丈,等我們到了個方便處,我再收拾他們!”狄修成心中忐忑的,不安的問道:“還不止一個?”南幻嶽低聲道:“兩個,在我們離開潘老三家不久,這兩個小子即已縮頭縮腦的跟在後面,我想十有九或是想攔路剪徑搶我們!”狄修成問舐舐,道:“搶我們?我們有什麼好搶的?”聳了聳雙肩掛着的沉重包袱,南幻嶽道:“這兩包黃金,足夠叫他們眼紅了。”狄修成驚異的道:“但他們怎麼知道包袱裏包的是黃金?”稍微加快了腳步,南幻嶽微笑道:“做慣了這種無本生意的朋友們,自有這種辨認貴重物品的慧眼,何況,我在客店裏付帳的時候,也被他們在外面瞄準了。”狄修成乾咳一聲低沉的問:“敢情——你是故意引他們來的?”南幻嶽點點頭,道:“在我發現了他們的企圖之後——是的,”狄修成了口冷氣,蒼白着臉道:“你該不是——又想收拾他們?”南幻嶽笑了笑.道:“像這種賊,大多是敲悶的一,這種黑道上的角都不甚高明,但卻相當貪婪可厭,教訓一下是免不了的,當然,卻不至要了他們的命!”狄修成忙道:“小哥,你最好下手輕點,別又攪個血腥腥的…”經過街旁最後一家店面,他們談談笑笑,指指點點的出了城牆下的小側門,外頭,便是一條小路.以及路旁滿眼的荒蕪了。
拐到路那邊的一片小林子前不遠,南幻嶽用眼角一斜。嗯,原先後頭綴着他們的兩個人,如今卻只剩下一個了!
這一位仁兄,生了張扁平的面孔,壯壯的身架骨,打扮得雖像莊稼人,但那種鬼祟的模樣與一雙風火眼裏所出來的貪婪兇狠之氣,卻叫內行人一瞥之下便能辨認出來路不正!
吁了口氣,南幻嶽拉着狄修成來到路邊,將肩上兩隻包袱取下,放在地上,一個人揀了一隻坐了上去。
現在那位跟蹤的仁兄在幾十步外,他似乎在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跟上來。
南幻嶽朝着對方齜牙一笑,招招手:“夥夥,來,到這邊來,大家坐下聊聊。”那人呆了呆,光卻盡朝林子裏張望,南幻嶽暗中冷笑,表面上卻是一副“天官賜福”般的和善忠誠像:“過來坐會麼,夥計,光站在那裏也不怕腿痠?唉,我説你這人是怎麼了?莫非還怕我爺倆來路不正?”這一下,那位仁兄似是被抓着了痛處,他愣了愣,仔細打量了南幻嶽一會,這才慢的,硬着頭皮磨了上來。
南幻嶽笑哧哧的看着對方,等到了近前,他道:“夥計,你貴姓大名啊?”那人一眨那紅通通的風火眼,遲疑的道:“你問這幹嗎?”南幻嶽又笑道:“套套情罷了,夥計。”悽近了些,那入目光直朝南幻嶽與狄修成兩人股下坐着的包袱稜溜,他了鼻子,佯笑道:“我叫孫紅眼,叫我孫紅眼就得了。”南幻嶽瞅着他,微笑道;“你不可真紅了眼啦,我説夥計!”那孫紅眼一呆,隨即冒火道:“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南幻嶽不答話,伸手進包袱裏一掏,手縮回來,業已抓滿了一掌黃澄澄,閃亮亮的小金魚,這一剎,孫紅眼的兩隻眼非但紅了,簡直直了!
南幻嶽的手掌往前一送,道:“喏,可是要這個?”孫紅眼不由自主的,伸兩手往前一抓,但是,他隨即又縮了回來,疑惑的看着南幻嶽,口吃又加上緊張。
“你——哦——你真的給我?”南幻嶽哈哈大笑道:“只要你有本事來拿!”孫紅眼知遭受了戲,大怒之下,伸手在後上-,乖乖,一鴨蛋細的三尺慄木業已抄在手上!
狄修成口驚呼:“截道的賊!”獰笑-聲,孫紅眼朝前迫去,邊厲聲吼道:“不錯,老子是截道的,知趣點乖乖放下那兩包東西夾着尾巴滾蛋,否則,休怪老了財命兩樣都要!”南幻嶽連眼皮子都不眨的道:“孫紅眼,你不該叫孫紅眼,應該叫孫瞎眼才對,搶人搶到你家大爺頭上可真算你祖上風水不好!’大吼一聲,孫紅眼短亂揮,卻就是不上來,只在那裏張牙舞瓜,裝腔作勢的吆喝着!
南幻嶽大笑道:“上來搶金子呀,我的兒!”忽然,他察覺對方眼透喜,雖是朝着自己發威,目光卻掠過自己肩頭,虛虛的瞧向後面林子的方向。
身經千百戰,歷盡龍潭虎的南幻嶽經驗何等老到!那孫紅眼這一瞧,他業已知道有了什麼名堂,於是,他仍然笑着,笑着,卻猝然在-陣勁風響起的剎那,頭也不回的抖掌反拋,他手上的十幾的金葉子,便在金光暴閃中一下子全嵌進了後面一個人的腿雙,那人隔着他尚有五步距離,手揮一重的黑灣,但是,就在那人方才舞過頭的一剎,業已被這一把金葉子進腿雙,更猛的撞跌出七尺!
正面的孫紅眼甫始一愣,尚未及轉過念頭,南幻嶽右手一挽,中指倏戳,虛空中“嗤”聲尖響,那孫紅眼已經尖號一聲,一個蹌踉跪倒!
南幻嶽笑笑道:“金剛指。”就在這時,背後突然鋭風急動,破空而來,南幻嶽同樣的頭也不回,雙手奇異的穿肋暴揮,罡力卷處,有如狂風突起“呼轟”反楊,於是七枚柳葉飛刀頓時歪斜互撞,叮噹擊,全部墜向四周!
緊接着,一聲清脆的嬌叱響起,一條竊窕的人影穿林而出,人尚未到,一長一短兩道寒光已飛虹似的刺至!
坐着“呼”的轉過去,南幻嶽眯着一雙跟,兩手微沉修翻,立時勁力四溢,猛然暴旋,那條人影的攻擊尚未夠上位置,已被迫得騰空反躍回去,一下子落在尋丈開外,怔怔的驚疑的瞪着南幻嶽。
這突襲者,嗯,竟然是個娘們,而且,還是個生得十分花俏的娘們!
她身段非常窈窕,玲瓏剔透,-娜多姿,但卻並不瘦弱,更顯得豐腴健美,尤其一張臉蛋,紅裏透白,白中泛紅,彎彎的眉兒,小巧的鼻子櫻桃似的柔,加上那一雙勾魂奪魄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濕淋淋的,一頭濃黑如雲的青絲用一方青頭巾包着,唔,好一個美人胚子!
等南幻嶽看清楚了對方,竟忍不住哧哧笑了起來。
那少女也慢慢朝前走近幾步,她滿臉的狐疑之。
但是,越走近她的神態越顯得驚訝,驀地,她全身一震,臉上透出一股極度的狂喜表情,手上一長一短兩柄利劍也丟棄地下,張開雙臂,飛快奔到南幻嶽面前!
吊兒郎當的,由幻嶽笑道:“心肝,久不相見了。”那少女抑不住的渾身顫抖着,面龐上的變化,是複雜的,迅速的,但卻全叫一股至極的驚喜給淹沒了,她着氣叫道;“幻嶽——是你?果真是你嗎?”緩緩站起,南幻嶽微笑道:“是我,寶貝。”於是少女一下子飛投入南幻嶽的懷抱中,她緊偎在南幻嶽前,仰起頭,雙中含滿了淚水,顫顫的呢喃:“幻嶽——真的是你…哦,這不是在做夢吧?我…我簡直不敢相信會…不敢相信再看見你…”輕輕摩掣着少女在巾帕外的髮梢,輕輕的拍着她,南幻嶽平靜的道:“當然是真的,你該知道,我從來不沉溺於夢幻之中,是的,我們的相遇果然太突然了,我也想不到呢…”少女將面頰貼在南幻嶽口上,微微閉上一雙秀眼,那模樣,似是十分滿足,又十分沉醉,宛似只要能永遠這樣下去,她便可以將生命也埋葬在南幻嶽的臂彎甲一樣…——瀟湘書院掃描大鼻鬼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