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天長地久有時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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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嗔道:“做什麼?嫌棄我們建兒不是你的長孫?”他嗤的一笑:“你呀你,腦袋裏盡是胡思亂想…朕是擔心孩子太小,朕抱得不好…”我眼珠一轉:“怕什麼,我們建兒豈是尋常小孩!”説着,不由分説的將嬰兒到劉秀懷裏,嘴裏還不忘咋咋呼呼的尖叫“抱好啦!我可放手了――”劉秀本就緊張,這下更亂了,手足無措的托住孩子:“等…等下…”我其實心裏有數得很,右手仍是牢牢託着孫子的小,不曾完全放手。但劉秀卻還是嚇壞了,劉建的身子包在襁褓中,仍是軟得叫人不忍用力。一通手忙腳亂後,劉秀終於抱住了孫子,額上卻滲一層細密的汗珠。
我這才放手,用帕子替他擦汗,大笑:“瞧你,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抱個孫子而已,難道竟比上戰場還可怕嗎?”劉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宮裏服侍慣的宮人對我倆的相處方式早已見怪不怪,倒是那些太子府的僕婦一個個都驚得目瞪口呆,大約從未想到皇后竟敢如此大膽奚落皇帝。
劉建在劉秀的懷裏不哭不鬧,我心裏又添上幾分歡喜,轉頭問起那母小皇孫的常生活習慣。劉秀抱着孩子,不急不躁,分外有耐心的在房間裏踱着步。紗南悄悄領其餘人出去,室內頓時冷清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秀忽然走到我身後,用手肘撞我肩膀:“睡着了…”我聞聲扭頭,只見劉建躺在爺爺的臂彎裏,眼瞼似睜似闔,留着一道縫隙,紅嘟嘟的嘴微張,口水正順着嘴角下,睡的小模樣真是説不出的可愛。
我忍不住低頭在孩子臉上親了一口,慨:“連睡覺的姿勢都那麼像子麗小時候。”劉秀輕輕噓聲,示意我低聲,我抿嘴衝他一笑。那邊母見狀,忙跑過來接,劉秀怕吵醒孩子,不肯給,仍是自己抱着,一時搞得母甚是尷尬,手停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我笑道:“快給了她抱下去擱牀上睡,哪能讓小孩子睡在手裏的,天長地久養成習慣了那還得了?”劉秀這才哂然一笑,小心翼翼地將孫子抱還給母。兩人正將孩子換手,忽聽室外咣的一聲巨響,劉建睡夢中受到驚嚇,身子猛地一顫,嗓子裏咳咳的哭了兩聲,眼看就要哭醒,母趕緊將他摟在懷裏,不住的拍哄。
劉秀不滿的蹙起眉:“這外頭是誰在當值?”我走到門口,侍女打起簾子,我向外走了幾步,恰好碰見廊上一步三回頭的紗南。
“這是東張西望什麼呢?”紗南未説先笑,扶着我的胳膊,將我拉遠了些:“太子殿下來了!”我聽她口氣曖昧,不問道:“來了又怎樣?今天皇孫都抱了來,他理當進宮,我正嘀咕怎麼這麼久還沒見到他人影呢。”
“不是,不是…”她笑着搖手,見左右無人,才忍俊不住似的小聲説“剛才太子撞到素荷姑娘了!”我一愣,半晌眯起眼來:“哦?”
“娘娘不去瞧瞧麼?太子看見素荷姑娘,眼睛都發直了。”我本來打算去瞧熱鬧的,聽她這麼一説,反打消念頭,含笑轉回寢室。
寢室裏母正抱着劉建不住呵哄,劉建受了驚嚇,且加上覺沒睡夠,所以哭鬧不止。劉秀也甚為着急,不時的在邊上團團轉悠。母見他如此,不敢放肆,反而更加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站在門口看了會兒,招手喊人抬來一架屏風,豎在牀後,吩咐母到屏風後給孩子餵。
劉秀站在屏風前沉思,我挨近他,手肘撞了撞他的口,回眸飛了他一眼。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見左右只有紗南一人在遠處靜候,於是肆無忌憚的叉起,手指戳着他口,小聲的指責:“我生了五子四女,將他們一個個養大成人,你怎麼到現在連這點自覺都沒有?”他笑着握住我的手指,連聲稱是:“你生兒育女,勞苦功高,實在不易,為我受累了…我在這裏給你作揖拜謝!”終於念得我受不了他的貧嘴,快速拉他起身,嬌嗔:“不要臉,紗南可都瞧着呢,你也不怕失了身份!”
“我的身份是什麼呢?”他裝腔作勢的抬頭想了會兒。
“你説呢?”他樂呵呵的低下頭:“不就是陰麗華的夫君,劉子麗的父親,劉建的祖父麼?”我噗嗤一笑:“那我就是劉文叔的子,劉子麗的母親,劉建的祖母!”他摟住我:“是啊,可見我們兩個真是天作之合!”我大笑:“越説越貧了,你個老頭,今天偷吃蜂了吧?”
“沒。”他否認“不曾偷吃,只早起在嘴上抹了些。”他笑的看着我,聳肩“沒辦法,人老了,怕夫人嫌棄,實在不得以而為之啊!”我聽他越説越不像話,再加上劉建的哭聲越來越響,便揮揮衣袖,丟下劉秀,往屏風後走去。
劉建哭得又急又,小臉漲得通紅,母抱着他,試着將他嘴裏,他卻只是啼哭,始終不肯俯就。見我進來,本來就滿頭大汗的母更是窘迫。
“小…小皇孫不肯…吃…”我橫了她一眼,年紀很輕,約莫不到二十歲,不問道:“你生了幾個孩子?”她不提防我會問這樣的問題,半晌才期期艾艾的回答:“賤妾生的是頭胎,當初太子家丞徵召母,要的就是頭胎產子的…”我點點頭,為了讓皇子皇孫得到最好的哺育,所以都會這麼嚴格要求母的條件,只是這些被選進官邸王府的母本身都是年輕婦少,自身缺乏養育嬰兒的經驗,汁雖好,在帶孩子上面卻欠缺良多。
見我沉默不語,那母更加膽怯心慌,加上劉建的哭鬧始終沒有止歇,搞得屏風外的劉秀也按捺不住出聲詢問:“建兒怎麼一直在哭?”母愈發慌張,一張年輕的臉孔嚇得毫無半分血,顫抖着眼睫可憐兮兮的望着我。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哭鬧不止的孫兒,不假思索的從她手裏抱過小劉建,一手託着他的小股,一手輕輕拍打着襁褓,輕輕晃悠,口中不自覺的哼唱起來:“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淚,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風吹,冷風吹,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一雙又一對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哭聲漸止,當最後一個音符隨着我的唱消散在寂靜的室內,小嬰兒再次闔上眼瞼,甜甜沉入夢鄉。
食指輕輕拂過劉建頭頂柔軟微卷的胎髮,我心生憐愛,輕輕俯下頭在他額頭親吻。抬頭時,卻發現劉莊正站在我面前,臉上滿是動,眼中充滿柔軟的笑意,隱隱似有瑩光動。我朝他撅嘴噓聲,甩頭示意他出去,然後轉身將劉建還給涕淚縱橫的母。
看到母將劉建哄放在牀上,我才放下心來,繞過屏風,只見劉秀正坐在榻上,一手支頤,眼瞼下垂,一臉安詳。劉莊坐在他下首,手裏捧着一份份的竹,正逐一念給父親聽。
見我出來,劉莊急忙起身,臉上真誠的笑了開來:“這首歌謠記得小時娘時常唱來哄我和弟弟妹妹們睡覺,這些年弟妹年紀都大了,也是許久不曾聽娘唱了。剛剛聽到,真是忍不住心緒澎湃,倒令我想起許多小時候的事來。”我笑道:“你可算知道你小時候有多淘氣,有多鬧我心了!”劉莊被我説得不好意思起來,了,向我作揖頓首:“孩兒讓母后心了!”我低頭瞄了眼那些竹,伸手去推劉秀:“孫子睡着了,難不成你也睡着了?若是想睡,不妨去老老實實補個覺,好過在這坐着犯困。今兒朝會,你可是一大早就起了。”劉秀低哼一聲,睜開惺忪的眼眸,舒展四肢:“果然歲月不饒人,説到力,朕倒確是輸給馬文淵那老兒了!”我轉到他身後,替他捏僵硬的肩膀,隨口問道:“又在為匈奴的事煩心?”劉秀未答,劉莊已搶先解釋:“今父皇拿此事詢問朗陵侯,他卻説願領五千鐵騎去立功!”我一愣,轉瞬大笑:“臧宮這廝居然放出此等誇口大話?五千騎兵也想去對付匈奴?這竟是比樊噲還要會吹牛了!”當年匈奴冒頓單于寫信侮辱呂后,呂后與羣臣商議,樊噲曾誇口率十萬漢軍去掃平冒頓,以此出這口惡氣。
當然,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當年呂后最終也沒有對匈奴用兵,而是採用了平和的外手段化解了這件事,由此可見呂后身為女子卻非同一般的襟,以及高於羣臣的卓識政治遠見。
“陛下是何看法?”我轉頭看向劉秀,劉秀目光炯炯的反看向我。
劉莊道:“父皇已婉言謝絕了朗陵侯…”我“哦”了聲,正待坐下,忽聽劉秀拾了枝尺簡,一面敲打書案,一面朗聲念道:“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人先馬,擒賊先擒王。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我猛然一顫,先還有些不置信,待聽他把整句詩唸完一遍,又咬字清晰的重複了遍最後四句“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才徹底清醒過來。
“你這是…”劉秀突然伸手一拉,手上加大力,將我摁在席上,然後起身,對着我作了一揖。
“這是做什麼?”今天這對父子先後拜我,搞得我臉皮再厚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賢夫之福啊!”他毫不掩飾的讚賞讓我更加心虛,愧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