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章中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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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章中秋(一)喜鵲見外面天已黑了。便上前道:“姑娘,時辰不早了,您還是明再接着心罷,現下趕緊上牀上躺着歇歇罷,方才在二少爺那裏呆了好一會兒子,還沒有説話説夠麼?”小桃笑道:“我這會子也是睡不着,還不困哪,不如你把我白天做的那個荷包拿來,我再繡幾針。”畫眉笑道:“姑娘別用功了,橫豎過兩便是中秋了,姑娘繡得那荷包已經快成了,明一足可以繡出來的,等到中秋時給七王爺豈不正好,何必晚上燈下做活兒呢,姑娘先前還説夫人以前燈下做活兒把眼睛都壞了,如今姑娘也要這樣起來,以後怎麼説人哪?”小桃無奈笑道:“我都讓你們給管死了,好了,算你説得有道理,我就歇着去,明兒喜鵲記得告訴廚房於嬸。把那月餅就做了出來,那些新餡料都讓她用了就是,早點做出來回回油月餅才好吃。再告訴她男人,多準備些過中秋用的菜蔬,讓他再到咱們酒樓裏取幾罈子南邊兒來的好酒,説不定這幾天家裏要宴客呢。”喜鵲笑道:“行了,姑娘這些吩咐我們都記下了,快些歇着罷。”説着,便上牀邊給她拉好帳幔,吹熄了燭火。
兩後,中秋佳節。
平遙王府裏,風翊宣叫府裏下人將昨小桃送來的幾份點心裝盒備好,裏面是樂家小鋪經典的幾份點心,另加了四包特瓜子、六盒新口味的月餅,還有點心鋪子裏新做的竽粉香糯糕,叫陸平帶上,便往皇宮李妃娘娘處去向母妃請安。
這是正值正午,太陽照得人暖烘烘的,御街邊油綠的草葉,橙黃的琉璃瓦,紅的宮牆,白玉砌成的台階欄杆,相互襯映,顯得格外鮮明亮麗煥然生輝。緊連着李妃住的宮殿的花園子裏,參天古松鬱鬱葱葱,給這古老的宮殿帶來幾分生氣。
風翊宣踏上一列漢白玉的台階,太監宮女們趕忙匍匐跪。他抬一抬手讓他們眾人都起來,這時就聽一片寂靜中,有個圓潤温和的聲音説道:“是宣兒來啦。”風翊宣趕緊上前幾步,向母親行了常禮,恭順的問起母親近來的飲食起居。李妃温和的笑着拉着兒子的手,讓他坐在自己面前細細打量。李妃今年已四十五歲了,但仍然美麗端莊,更有一股雍容的從容氣迫。她兩道彎彎的眉又黑又亮,細長的眼睛黑白分明,看着兒子的時候彷彿總含着柔柔的暖意,她此時邊帶着一絲笑意,神態安詳舉止端莊,她看着眼前玉樹臨風般俊朗出眾的兒子,心裏泛起一陣甜的覺,拉着兒子的手道:“宣兒,你今天氣很好。我前兒個聽雲兒説,你又和你四哥還有十二弟去郊外跑馬去了,很是快活罷?我以前勸你少騎快馬,若是摔了可怎麼好,你這孩子只是不聽我的。”風翊宣笑道:“母妃還當兒子是小孩呢?兒子如今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已經是平遙王。母妃還是把兒子當小時候調皮淘氣的時候呢?”李妃讓宮女獻上茶來,笑道:“你就是八十歲,也是我的兒子。當孃的就是這樣,只要活着一天便擔心着兒女,天下母親都是一樣的,將來你若是成了親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明白了,”她説着話,瞧見風翊宣間戴着一塊金鑲玉的佩飾,頗有幾分眼,便道:“你間這金玉牌我瞧着怎麼好生眼,莫不是你父皇平裏常戴的那塊?”風翊宣道:“正是,兒子來母親這之前去給父皇請安,這金玉牌是父皇賜與兒子的。”李妃的眼光暗了暗,沉了半晌方道:“宣兒,這金玉牌其實你是不該收下的。你也知道,你父皇其實在眾皇子中最喜歡的就是你,你小時候和你四哥從鄰國裏歸來的時候,皇上曾動過想封你為太子的心思,只是我這做孃的知道兒子的秉和心思,於是拼着惹皇上震怒給婉拒了,這事情已是過去了,但是我擔心太子他心裏記着這事兒,處處給你為難,你如今雖説已封了王爺,在公事上又不跟太子牽扯,這算是你懂得道理又知道避諱,只是今兒皇上的賞賜若是讓太子知道了,怕是又生出事端來。惹出閒話豈不是不好?”風翊宣淡笑道:“母妃不必擔心,太子如今見我封了平遙王已是定了心了,我如今和他是井水不犯河水,兒子的情母妃是最知道的,只求巴不得讓我撤了差事,到名山大川好生遊歷一番,這一生若在山水之間愜意為之,這才是兒子最喜歡的。如今我瞧着太子也是明白了我的心意,倒不象以往那樣防着我了,昨兒晚上還派人送了些節禮到我府上,今父皇賞我這金玉牌之時他也在跟前兒,倒是沒有以往那樣嫉羨的神,我瞧着他是愈見成了。母妃就放心便是。”李妃心頭一鬆,臉上重現了笑意,道:“聽你這樣説我就放心了,你們都是兄弟,若是得互相心裏存着猜忌倒不好了。”風翊宣笑道:“母妃再三教導兒子自當遵從就是。倒是母妃天天悶坐在宮裏,多不暢快。就是整裏逛那宮裏的花園子怕是也看厭了,好沒趣味。不如過幾天母妃跟父皇説説,讓您到我的王府裏住幾天,逍遙逍遙也好啊。我那王府裏新建的水池子樓閣倒是小橋水的呢,到時候母妃來了我陪您盡意的逛逛,再帶您到小桃的客來酒樓裏去坐坐。她那裏經常有好看的節目,猜謎對詩,對弈歌舞,有趣的緊,母妃不去瞧瞧倒是可惜了。”李妃聞言笑道:“宣兒,上次那個小桃姑娘我確是很喜歡,那個小丫頭不僅容貌美麗,我瞧着情也是極好的,既不死板也不張狂,倒是張弛有度的。也難怪你喜歡她,只是一條兒有些難辦。她人再好也是個平民出身,前陣子我去跟你皇祖母請安,她老人家也問起這樂姑娘來,説是這蕭將軍的義女是不是跟你有些情意?你皇祖母還説那樂姑娘才情是個出眾的,模樣兒也討喜,她倒是怪喜歡的,還説她本想着給你物朝中重臣的千金,象是丞相家的小姐啊,尚書家的千金啊,你皇祖母給你物了一大堆,想要做這個媒人,豈料你那把小桃姑娘一帶去,她便看出些端倪來了,你皇祖母倒沒有説什麼,只是説雖説是蕭將軍認成了義女,但底畢竟是個平民,怕是委屈了你。”風翊宣心中一跳,趕忙説道:“母妃,人家都説皇家也有三門子草鞋親呢,這算不得什麼。”李妃笑道:“我不過隨便説一句,你看你急得這樣子,你是我的兒子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麼?只是你的那些哥哥弟弟們只要是訂了親事的,不是高官重臣家的女兒,便是皇家的遠親眷屬,除了你福王叔當年娶了你嬸嬸,其它的還真都是門當户對的。我只怕是你父皇那裏不答應。”風翊宣笑道:“反正兒子是認定樂小桃了,而且前面有福王叔的事情,想來父皇就算是一時為難,過一陣子也是要答應的,橫豎我除了樂小桃別人不娶就完了,父皇是明君,總不至於為了這個一刀把小桃給砍了,給臣下子民留話柄罷。今天過節,且不説這個,小桃昨叫人送來的幾樣新鮮餡子的月餅還有幾樣新點心,讓兒子拿來獻給母妃嚐嚐,若是吃得好。我再叫人常送來。”説着,便讓宮女將他帶來的幾盒點心打開,風翊宣指着笑道:“母妃來看,這是紅豆紗的,這是綠豆紗的,這是五仁的,另外這幾樣兒卻是她們自己做的新餡料的,外面卻沒的買,一樣鴨蛋黃的,一樣桂花芝麻的,一樣棗泥的,一樣甜竽餡兒的,兒子昨晚一樣嚐了一點兒,味道真是不錯。”李妃笑道:“我知道,凡是這小桃姑娘做的就沒有不好吃的,也難得她有這份心,還想着給我送一份兒來,我這裏有前幾皇上賞下來的新進貢的織錦,等你走時帶上兩匹給小桃做衣裳穿。這些點心留着我慢慢吃罷,這大晌午的想是你也餓了,在我這裏用了飯晚上再回去。”風翊宣笑着答應了,李妃便命宮女傳飯,擺上了兩桌酒膳,母子倆便在次間裏一同進餐。
與此同時,樂府中也是從一大早上就開始忙活,樂山的大哥樂海因着家中只有兒三人,自己過節嫌人少了不熱鬧,便一早便來了樂山處兩家湊做一起過節,清早時分樂海、樂山兩人便了各自的子兒女在祠堂裏給祖先行禮,樂家的三兄弟,和樂海的兒子樂叢,還有小桃挨着次序又與樂山與樂海叩節。待得禮都拜完了,小桃便扯着樂叢和自家三個哥哥在一處説話閒談吃點心。樂山樂海兄弟兩人便湊一處,林氏和嫂子温氏也湊一處,各自閒話家常。
正熱鬧的説話兒間,只聽外面兒門房的李歪來報,説是鄉下租樂家田地的佃户送了節禮來,林氏便吩咐了李歪將人帶進來,小桃等人便去院裏看熱鬧。不多時,那佃户走進院子,趕着上前與眾人請安問好,林氏見院子裏堆着一大堆西瓜,還有些鄉下果樹上現摘的新鮮果子,便笑道:“你大老遠的從村兒裏趕來,辛苦了,只是這西瓜果子這城裏都有的賣的,何苦費這力氣?你能來請個安也是你有心,何必帶東西呢?”那佃户笑道:“回夫的話,就為了以前我們到村兒裏沒個落腳的地方,是夫人家裏把地租給了我們,還讓我們在家裏住着,這就是救了我們父子倆的命了,承着夫人,老爺,還有各位少爺小姐都照看我,我這地裏如今出產的物事兒比別人家都多一半兒呢,如今也在村兒裏東頭蓋了幾間屋子,一年四季也不少吃不少喝的,這都是夫人當初對我們的情兒帶來的,我們只夫人一家子。今年好在雨水少,結的瓜果都甜着呢,上回子還是讓村裏進城的鄉親帶了點子給夫人府裏送了來,夫人倒賞了些米麪給帶回去。今番進城來,我多少也得帶一點子給少爺小姐們嚐個新鮮剛摘的瓜果嚐嚐,雖不值錢也是我一番意思,那鄉里的扁豆、大倭瓜還有好些茄條子我都帶了來,只是盡我一點窮心罷咧,若是伸着兩條光胳膊腿子來看夫人倒實在不好意思進門兒了,夫人只別嫌棄就是了。”林氏笑道:“那是你太多心了,咱們倒想那田裏的野味兒換換口味兒呢,下回再有便讓人捎些給我們就是了。難為你費心了,走了這老遠的路,周管家帶着他去後面吃些飯墊墊飢再走罷。只是你怎麼沒把你兒子帶來,他如今也長高些了吧?”佃户憨厚的着手笑道:“我那兒子如今個子竄了一頭高呢,如今他也大了還能幫我下地幹活兒,省了我不少的力氣呢。我今兒個是一早搭了一輛屯車,趕天明就進了城,就沒叫他起來,下次讓他跟着我來,給夫人好生瞧瞧罷。”林氏點頭笑了,讓周管家自把人領到後面吃飯去了。這裏小桃一眾人瞧完了熱鬧便滿院子逛着,樂叢好久沒有見小桃,拉了她一個勁兒説話,見堂妹今穿了一身杏黃新衣,更顯俏麗可人,便打趣她道:“小桃子,我聽説你跟當今的平遙王情不錯,剛才二哥還告訴我説是晚上這位平遙王要來,怪不得你今穿了一身新衣裳,是不是打算扮這月裏的嫦娥啊?”樂文先笑道:“怕是小桃子先到了月宮裏,那桂花樹底下的藥石搗子也要去搗兩錘呢。”小桃笑着道:“哥哥又取笑我了,讓我上那月宮裏莫不是做那老兔子麼?”眾人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一時,眾人散步到桃仙居來,一陣風過來,聞得滿鼻子的桂花香氣。樂文就道:“妹子這院子裏別的花卉倒還可,只這桂花香,比別處的卻是不一樣的。”樂叢瞧着院裏的那棵大桂樹道:“果然今年分外開得茂盛,園子外面都聞着香呢。怕是因着今年小桃子有喜事,因此這桂花也格外開得香些,也未可知呢。”小桃上前伸手追打樂叢,嗔道:“叢哥説句話便拖上我玩笑,我非打你不可。”兩人笑鬧了一陣,樂叢又道:“我方才看你們那塘池子裏菱角子,密密層層的結的不少呢。”小桃接口道:“這些瓜果蔬菜輪着年份,在鄉下種着是為了收成賺錢過活,在這園子裏種着,難道誰還計較收成不收成?不過是玩意兒種上些點點景緻罷了。”樂賢笑着拍了拍樂叢肩膀道:“叢哥,你聽她説呢,她還不計較收成?你不知道我們這園子裏的這些種的瓜兒菜兒果兒的,各有地段她都讓園子里老婆子看營着呢,那塘子裏的蓮藕,菱角兒,都是有數兒的,有時她便了來做菜吃,倒比咱們原來在村裏種莊稼時還用心盤算呢。”説笑間,小桃便讓喜鵲和畫眉等丫頭搬出了幾張椅子來,眾人圍着院裏的石桌坐下。小珍這時提着一隻竹籃來到跟前兒,打開蓋子,只見裏面一盤子熱氣騰騰的一個個雞蛋大小的小粽子。樂文笑道:“我這妹子可是瘋了,今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又不是端午節,你倒包這些粽子來做什麼?”小桃邊將盤子擱在桌上,邊笑説道:“誰説除了端午節就不許吃粽子了,我是想着今叢哥要來,從小叢哥就最喜歡吃粽子了,正巧庫裏還有今年端午包剩的粽葉子,我就包了這一盤子,原是給叢哥吃了解饞的,要不就帶了回去慢慢吃,難道不行麼?”樂叢笑道:“還是桃子心疼我,我這一早本沒吃早飯,這就吃幾個權當早飯了。”説着,便伸手拿了一個剝了粽葉大嚼起來,這是個火腿松仁餡兒的,味道鮮美,樂叢吃得格外香甜。樂家三兄弟見樂叢吃得如此香甜,也勾起了饞蟲子,也都剝起來吃,不一會兒功夫一盤粽子都吃完了。
小桃笑道:“叢哥,你別吃得太飽,晌午的晚上都有飯菜的,你若是吃得太飽了,怕是等會兒吃不下正餐了,我還要親自下廚做兩道拿手菜呢,其中就有一味叢哥最喜歡吃的松鼠魚。”樂叢笑道:“我可是好久沒嘗過小桃子的手藝了,今天非得吃了還得拿着不可。”此時,樂賢便問道:“叢哥,我前幾聽我們鋪子裏的夥計説,你那邊兒的鋪子旁邊的那個永和當鋪怎麼好象出了件有趣的事兒,你説給我們聽聽也樂呵樂呵,我聽説是高價收了一副寶貝,是什麼啊?”樂叢聽他提起這事兒,便笑道:“你説這事兒我倒想起來了,如今這京城裏的當鋪行子裏沒人兒不知道這事兒了,也有意思的。我就説説你們聽聽。”小桃聽説當鋪兩字,突然想起李文正家裏便是這京城裏最大的當鋪生意,那永和當鋪好象也正是他們李家的買賣,便用心聽下去,只聽得樂叢道:“咱們鋪子斜對面兒便是那家永和當鋪,那可是十幾年的老買賣了,前一陣子因重新裝潢了一番,那天正是第一天重新開張的子,他家大小夥計帳房掌櫃的都四鼓時分兒便起身了,敬過了財神利鬧,掛出黑漆金的招牌,上面披了大紅的綵綢,我們店裏的夥計都湊過去看熱鬧。那天先是有好些坐捕巡役地方甲長等都當了些小物事兒,不過取個吉利彩頭兒,我約莫着那上櫃的秋計是無論當物價值一律接收,將銀兩按號開發,仍給了當票。等那些人走了,才有正經來當首飾衣服器具的人擠到櫃上來。”
“我那因着是和他們當鋪在一條街面兒上的,就被請去了喝茶,那掌櫃的平裏和我也説過幾句話也的,我就去坐着道了聲恭喜,在那裏坐了一陣子,我瞧那一天是重新開鋪面,他們當鋪裏該當八錢的便給一兩,該當十兩的便當十二兩,所以噹噹的人都擠不開了,自大早上直鬧到巳牌時分,那些夥計才得替換吃飯。”
“當時咱們鋪子里正巧那夾銀子的夾剪兒壞了,夥計們又都忙着,我便親自去永和當鋪裏借夾剪兒一用,誰知剛進了它們鋪子裏,就見有一個人拿了一件絹帕包着的當物在櫃上放下,便有個年輕夥計上前過來解開帕子,把那一件東西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問那人要當多少銀子?那人便説要當整整一千兩。”説到這裏,眾人都吃了一驚,樂武便道:“什麼東西那樣值錢,噹噹還要一千兩,莫不是一塊大金塊子不成?”小桃也道:“是啊,只聽説有當首飾的至多也不過一件二三百兩已是極好的了,他那東西究竟是個什麼,竟敢開價這樣高,那當鋪的夥計怎麼説?”樂叢笑道:“我當時也這樣想來着,他那一個小絹包平平整整的,也不象是什麼極值錢的好古董,便站在邊兒上看了看,原來那人帕子裏包的是一副赤金的金項圈,上面鑲嵌了一些珠寶,我瞧着有幾種顏的寶石,還有些珍珠玉片的,只是他那金項圈似乎是在火裏燒過的,那珍珠都給火燎得黑了......”那夥計聽那人要當一千兩銀子,便笑着向那噹噹的道:“客官,你這樣東西原是極好的,只可惜了這金項圈上鑲嵌的珠寶已經過了火,咱們如今只當的是金子,成還是多算些,總值最多也不過五百兩罷了,怎麼當出一千兩銀子來?不如這些過火的東西我再給你加一百兩罷?”那噹噹的道:“若要加那一百兩,我哪裏當不出,非要大老遠的跑到這裏來當?我不管東西值多少,反正這是極好的東西,我總要當一千兩銀子才行。”那夥計此時已有些生氣,便道:“值多當少,大例如此。我們永和當鋪是老字號了,你別瞧着我們校報掛了匾額,就當我們是新手兒,我告訴你,我們這是老店重新修整了一通,今是門面新開張,並不是新行當,雖説我們掌櫃的説讓大夥都便利高興些,就要通融多當些,可哪有值不到六百兩的東西要當一千兩的!”那噹噹的聽了發急道:“你們這裏不當,叫咱幾千里路跑到這裏,來回盤纏要花幾十兩,叫與誰去算帳呢?”那夥計便高聲嚷道:“到底誰叫你來當的?”噹噹的道:“是咱老子叫到你們這裏來當的。”那夥計道:“快回去叫你老子自己去當罷。你這東西我們鋪子裏不收。”噹噹的又道:“咱老子已經死過,沒處去找,是他老人家託夢的。我聽説你們鋪子裏出銀子公道,才大老遠的跑了來噹噹,你不收不行!”那夥計聽他説話,這個人像有些瘋傻,便將當物丟還不去理他,自去接別人手內的東西。噹噹的又趕過來攔住纏個不了,引了許多來往的人在鋪裏鋪外的看熱鬧,那夥計按不住心頭火起,頓時登時漲紅了臉大罵道:“那裏來的野咋種,原來不是噹噹,竟是來鬧當的。這個地方容你外路人鬧事,當鋪都不用開了。”便叫:“頭兒們同本處地保呢?快把這一個鬧當的拴起來,連東西一同送到縣裏,再究問他東西的來歷。你們看他賊頭賊惱的樣子,那東西不是偷來的,就是拐來的。還想來我們這裏噹噹銷髒,還有沒有王法了.....”説聲未絕,早有坐捕地保人等因這當鋪是李府的買賣恐有鬧事的人,一半為公,一半為私都在當鋪前照應,聽見有人鬧當,巴不得生事便都一股惱的直擁上前,向前掏出鏈子要來鎖那個噹噹的人。
正要動手擒鎖,被一個年老的夥計走過喝道:“且慢動手。”便向那噹噹的好言相勸道:“客官,我對你説,你的東西我雖不見,但聽他們説值不到六百兩銀子,你怎麼要當一千?我們當鋪裏的成規,凡是足赤金,值十當七,衣服綢緞,值十當五。當進來的物件,各人經手,都有記號,將來期滿落架,如不夠本利,要經手人認賠。我們做夥計的人,若説一票當就要賠五六百兩,那裏有這些家產來賠!卻是把命賠了也是不夠還的,我勸老客拿了東西快走是正經,休討沒趣。”噹噹的道:“那麼着,老掌櫃何不把咱的東西來瞧瞧呢?”老夥計笑道:“不用再瞧,老客疑心我們鋪子里人不識貨,敝處城裏城外有幾十座當鋪,何不去多走幾家?”噹噹的聽了這番好話,無言可答,只得把東西揣在懷裏,垂着頭慢慢的走出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