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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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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丁鈎兒輕展猿臂,緊緊摟住女司機的。同時,他動作純地把嘴巴堵在了她的嘴上。女司機擺動着腦袋想離他的嘴,他的腦袋隨着她的腦袋擺動使她的掙扎勞而無功。在擺動的過程中,他把女司機厚墩墩的雙全部到自己的嘴裏。她嗚嗚嚕嚕地罵着:他媽的!你媽的,這些他媽的你媽的一無到了丁鈎兒的口腔裏,被他的舌頭、牙牀和喉管之類組織收。據經驗,丁鈎兒猜想這種掙扎很快就會結束,她很快就會面紅、呼急促、小肚子發熱,像温順的小貓一樣躺在自己的懷裏。女人都這樣。但事實很快地證明,他犯了把一般與個別相混淆的錯誤。女司機並沒被他嘴巴里施放出的麻醉放倒,她的掙扎反抗並不因嘴巴被鉗住而減弱,反而愈來愈烈,愈來愈瘋狂。她用手抓丁鈎兒的背,用腳端丁鈎兒的腿,用膝蓋頂丁鈎兒的肚子。她的小肚子像燃燒的火炭一樣灼人,她嘴巴里的味道像烈酒一樣醉人,丁鈎兒興奮異常,寧願皮受苦,也不願把嘴巴撤下來。他甚至伸出舌頭,試圖撬開她緊咬的牙關。丁鈎兒吃虧就在這時。

他想不到她的牙齒狡猾地啓開是一個陰謀,竟然迫不及待地把舌頭伸到她的嘴裏去。女司機把上下牙咯噔一錯,偵察員發出了一聲哀鳴。一陣尖利的疼痛由舌尖迅速傳遍全身,丁鈎兒的雙臂疾速地從女司機際跳開。他閃到一邊,到滿嘴都是腥甜味兒,一股熱辣辣的體盈滿了嘴。他捂住嘴巴,心中暗暗叫苦。壞了,他悲哀地想,舌頭被咬掉了。在偵察員的風史上,這是一次慘痛的失敗。他媽的,這個‮子婊‬養的!他心中暗罵着,一低頭,吐出一口鮮血。天上星光燦爛,地上模模糊糊,他確鑿地知道自己吐出了一口鮮血,但卻看不到鮮血的顏。他現在最關心的是舌頭,用牙齒和上輕輕地試探着,發現舌頭基本完好,只是似乎在舌尖上,有一個黃豆大的窟窿,血就是從那裏湧出。

舌頭沒被咬掉,丁鈎兒減輕了許多思想負擔。這一吻付出的代價相當沉重,丁鈎兒心中十分懊惱。他想教訓一下她,但心中煩亂,不知如何動手。

她與他面對面站着,近在咫尺。他清晰地聽到她沉重的呼,着衣單薄的上體受到了她身體上散發出來的熱量。她昂着頭,瞪着眼,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虎頭扳手。藉着愈來愈明亮的星光,他看清了那張因生氣而顯得格外生動的面孔。她的臉上有許多頑皮孩子的神情。他不由地苦笑一聲,含含糊糊地説:“好快的牙齒。”她呼呼哧哧地着氣,説:“我還沒敢用勁咬呢!我的牙能咬斷十號鋼絲。”偵察員的心情因為與她對話而驟然好轉,舌上的痛苦變得麻木遲鈍。他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她警惕地跳開,高舉着扳手,喊道:“你敢,你敢動我就打死你。”他縮回手,説:“姑,我不敢動你,絕對不敢。咱倆講和好不好?”她放下扳手,氣哼哼地命令:“往水箱裏灌水!”夜氣漸漸深重,丁鈎兒到肩背冰涼。他順從地提起水桶往水箱裏灌水,發動機散出來的熱量包圍着他,使他到温暖。水進水箱時發出咕咕嘟嘟的響聲,好像一位渴極了的牛在飲水。星劃過銀河,蟲鳴聲四起,遠處傳來海水衝涮灘塗的嘩嘩聲。

坐進駕駛樓後,他看着前方酒國市區輝煌的燈火,突然到自己孤孤單單,好像一隻失羣的羔羊。

坐在女司機家舒適的沙發上,丁鈎兒心醉神。此時他身上那些散發着汗臭和酒臭的衣服已經被拋棄在陽台上,對着浩渺的夜空繼續散發它們的氣味,一件寬大、鬆軟、温暖的睡袍包裹着他的體。他那柄小巧玲戲的手槍連同幾十粒嵌在彈夾裏的子彈躺在茶几上,槍身閃爍着藍幽幽的光芒,子彈閃爍着金燦燦的光芒。他仰在沙發上,眯縫着眼睛,傾聽着澡堂中嘩嘩的水聲,想象着蓮蓬頭裏噴出的熱水從女司機肩膀上、房上緩緩下的情景。舌頭被咬之後發生的一切都像夢境。他爬上駕駛樓後再也沒有説話,女司機也沒説話。他認真地、機械地聽着發動機均勻地隆隆聲、車輪與地面摩擦的沙沙聲。汽車風馳電掣,酒國撲面而來。紅燈,綠燈。左拐,右拐。車從旁門駛入酒國釀造大學,停在煤場上。她下車他跟着下車。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事情雖然荒唐,但顯得非常自然,他像她的丈夫、或是關係親密的朋友一樣,堂堂正正地走進了她的家門。現在他的腸胃愉快地消化着她烹調出來的可口飯菜,坐在她的沙發上,呷着她的葡萄酒,欣賞着她佈置得舒適華麗的房間,等待着她從澡堂中出來。

舌頭上的傷口陣發的刺痛偶爾喚醒他的警惕,也許這是個更大的陰謀,這個明顯地生活過男人的房子裏也許突然會冒出一個兇猛的男人——即使冒出兩個男人,我也決不離開。他喝乾了那杯利的葡萄酒,讓自己沉浸在柔情意中。

她披着一件米黃的浴衣,趿拉着一雙紅塑料坡跟拖鞋,從洗澡間走出來。這傢伙走得風佻(亻達),股一躥又一躥地,好像在跳舞。地板“咯咯”地響。金黃的燈光照耀着她。她的頭髮貼在頭皮上。腦袋圓圓,如同葫蘆頭。葫蘆頭閃着光,漂浮在浴衣與燈光造成的黃中。

“一手抓繁榮,一手抓掃黃”!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這個免費的口號。她叉着腿在他面前站着,浴衣帶子繫着很鬆的活釦。雪白的大腿上有塊黑的胎記,宛若一隻警惕的眼睛。半個脯也很白。脯上那兩砣很大。丁鈎兒眯縫着眼睛,不動手、只欣賞。他只要一抬手,拉開那在臍間的浴衣帶子,女司機便會襟懷坦蕩。她不像個女司機。她像個貴婦人。偵察員研究過房子和房子裏的擺設,知道她的丈夫不是盞省油的燈。他又點了一支煙,像一隻狡猾的狐狸研究圈套上的食物一樣。

女司機愠惱地説:“光看不動,算什麼共產黨員!”丁鈎兒説:“地下黨對付女特務都用這種方式。”

“真的?”

“在電影裏。”

“你是演員?”

“學着演。”她輕輕地解開衣帶,雙臂一振,浴衣滑落在腳下。亭亭玉立!偵察員立刻想到一個形容詞。

她用手託着房説:“怎麼樣?”偵察員説:“不錯。”

“下一步該怎麼辦?”

“繼續觀察。”她抓起偵察員的手槍,練地推上子彈,往後退一步,與偵察員拉開一點距離。燈光愈加柔和。她的身體上彷彿鍍了一層金,當然不是全部。她的暈是暗紅的,她的頭則是兩點鮮紅,好像兩粒紅棗。她緩緩地舉起槍,瞄準了偵察員的頭顱。

偵察員微微一震,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閃爍着藍光澤的槍身和黑的槍口。他總是用槍瞄準別人的腦袋,總是用貓的態度觀察着處於利爪之下的老鼠的表現。那些老鼠們面對着死亡,絕大多數都戰戰兢兢、;只有極少數能夠故作鎮定,但顫抖的指尖或是動的嘴角卻將他們內心的恐怖暴無遺。現在,貓變成耗子,審判者變成了被審判者。他彷彿從來沒見過手槍似地端詳着自己的這支手槍。它的瓦藍光澤像陳年佳釀的淳厚氣味一樣人,它暢的線條呈現出一種惡的美麗。此刻它就是上帝它就是命運它就是勾命的黑無常。她的又白又大的手緊緊地抓住帶凸紋的槍柄,細長的食指壓住了硬彈扳機,使它處於一種一觸即發的狀態。據自己的經驗,他知道處於這種狀態的槍已經不是一塊冰涼的鐵,而是一個生命。它有思想有情有文化有道德,它身上潛伏着一個騷動的靈魂。它的靈魂也就是持槍人的靈魂。遐想使偵察員緊張的心情不知不覺地鬆弛下來,他不再去單單注意那隨時都會出子彈的槍口。槍口淹沒在槍的整體之中。他甚至是悠閒地了一口煙。

院子裏有秋風吹拂,絲質的窗簾微微擺動。洗澡間頂板上的由蒸汽凝成的冷水珠兒響亮地跌在澡盆裏。他看着握槍的女司機,就像在美術館裏觀賞一幅油畫。他很吃驚地發現,一位赤身體的年輕女人手持一支手槍準備擊竟然如此富有的挑逗意味。此時的手槍已不是簡單的手槍,而是一件發起進攻的器官,一支蓬手槍。丁鈎兒從來就不是一個見了女人就閉眼的偵察員,如前所述,他有一個如火的情人。現在補充,他還有幾次蜻蜓點水式的豔遇。如果是往常,他早就會像下山猛虎一樣,把這個小母羊抱在懷裏。這次令他躊躇不前的原因,一是因為來到酒國後,如同陷進宮裏,心神恍惚,疑慮重重;二是因為舌頭上的窟窿還在痛疼。面對着這隻格怪戾的妖蝴蝶,他不敢輕易動手,尤其是自己的頭顱正對着黑的槍口。誰敢保證這個妖不扣扳機呢?扣扳機比張嘴咬人要容易得多,又文明又現代又富傳奇彩。這傢伙,住着這樣寬敞、漂亮的房子,幹着那樣辛苦的工作,這麼大的反差,令人費解。我吻她一下差點丟了舌頭,要是…,誰敢保證兩腿之間那件寶貝是安全的呢?偵察員剋制住自己的“資產階級亂思想”鼓舞起“無產階級的凜然正氣”穩如泰山地坐着。面對着光股女人和黑槍口,他坐得那樣端莊,他臉上神那樣安詳,的確是壯烈的英雄,人世間少有。他靜觀變化。

女司機麪皮越來越紅,頭因動而哆嗦,像兩隻小魯的尖吻。偵察員恨不得撲上去把它們咬下來,舌尖一陣劇痛,他繼續坐着。

她輕輕地嘆一口氣,説:“我投降。”她把槍扔在桌上,誇張地舉起雙手,説:“我投降…我投降…”她舉着雙臂,叉開‮腿雙‬,能打開的門户全部打開了。

“你真的不想嗎?”她懊惱地問偵察員“你嫌我難看嗎?”

“不,你很好看。”偵察員懶洋洋地説。

“那為什麼?”她嘲諷道“是不是被人閹了?”

“我怕你咬掉我的。”

“公螳螂都死在母螳螂身上,可公螳螂決不退縮。”

“你甭來這一套。我不是公螳螂。”

“你媽的個孬種!”女司機罵一句,轉過身去,説“你給我滾出去,我要手!”偵察員飛身躍起,從後邊摟住了她,一手攥住她一隻。她仰在他懷裏,歪回頭,咧着嘴對她笑。他情不自地把嘴湊上去,嘴剛剛觸及到她的灼熱的嘴,舌尖便暴發一陣刺痛。噢啦啦!他驚叫一聲,立刻把嘴躲開了。

“我不咬你…”她説着,轉過身伸手解他的衣釦。

偵察員的衣服一件件被她剝下來。他舉着手配合她,像一個單身行路人碰上了女強盜。她剝掉披在他身上的睡袍,一揚手,扔到牆角上,又剝掉他的褲權、背心,扔到懸掛在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燈上。他抬頭望望它們,心裏突然產生了把它們摘下來的願望。這願望十分強烈,促使他來了一個“立地拔葱”跳起三十釐米高,右手的手指尖剛觸到了它們,但雙腳已經落在地毯上。當他再次跳起時,女司機來了一個掃堂腿,打得他四爪朝天擺在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