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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場如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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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俊滿眼驚奇地看着我們,興致。這個好事的傢伙,才不管要發生什麼事,反正只要有事發生,他便莫名興奮。

這世上有兩種人,有故事的人,和看故事的人。而凡是不大容易有故事的人都喜歡看別人的故事。

這位黑衣裳的小姐顯見是個有故事的人。

她驕傲華貴地笑着:“我是daisy。”我點頭,注意到她介紹自己時用的是“我是daisy”而非“我叫daisy”通常這樣講話的人多半應該是名人,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方應該知道daisy是誰。

可是偏偏我孤陋寡聞,並不知道有哪位明星叫作daisy,並且喜歡擺這樣一副埃及豔后的排場。

子俊這個沒骨氣的傢伙已經忙不迭地遞出名片去:“我叫裴子俊,掛牌導遊。”

“導遊,一個永遠在路上的職業,多麼漫。”daisy小姐風情萬種地笑,向子俊拋去一道眼風。他立刻暈眩,眉眼睛都錯位。

我暗暗有氣,並且對這位喜歡氣勢凌人的daisy小姐毫無好,故意冷淡地回應:“我是顧錦盒,這你已經知道了。”別説我小氣,爭一時口頭之利。誰叫我不知道這位可能是名人的daisy的大名,而偏偏她知道不是名人的我的名字呢。敵暗我明,這種覺實在讓人不舒服。

這時候鄰座有小小的騷動,接着一箇中年男人走過來,大驚小怪地天真着:“哎呀,原來您就是daisy小姐,難怪一進門我就覺得眼呢!您本人比電視上還漂亮!我能和daisy同一個飯店進餐,這可真是,真是…”他在口袋中掏來掏去,大概是想掏出個簽名本子,但是這年代又有誰會把紙筆隨身帶着的呢?

daisy顯然經慣了這種陣仗,居高臨下地笑着,像啓發小學生一樣提示:“簽名不一定非要寫在紙上的。”

“啊,對,就是,就是。”於是那男人又開始解西裝釦子,大概是想把裏面的白襯衫下來。

我失笑,這可真有些惡俗了,這位fans看上去總也有四十出頭了,竟然還想模仿狗仔隊瘋狂追星?這可是在公共場所呀。

daisy大概也覺得了,再度提醒:“這領帶好別緻,是今年最新的款式呢。”那老fans受寵若驚:“daisy小姐這麼高品味,也覺得這領帶好?對,對,要不就簽在領帶上吧。”他呼嚕一下子把領帶生扯下來,整張臉脹成通紅。

我看着daisy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支派克簽字筆來,龍飛鳳舞地將名字簽在那條領帶的內側,然後巧笑嫣然地奉還,整個過程猶如一場戲。

這時候倒又不覺得子俊有多麼沒出息了,他的表現至少還是一個正常男人的驚豔,不會像那老fans般失態失儀。但是也許是因為他不知道daisy名頭有多大的緣故。

daisy,我苦苦地在腦海中搜索着這個名字,卻仍然沒有印象。

擾攘一回,那老fans心滿意足地歸了座,daisy坐下來,淡淡一笑,並沒有發出諸如“沒辦法,到處遇到這種事”的慨,由此反而可以看出她的確是經慣歷慣。

我不由對她多了幾分敬意。

daisy這才開始正式自我介紹:“我是個model,不常回國,平時到處飛,有空時多半耽在倫敦,我喜歡那裏的霧。”我心裏有了分數,卻仍然不説破。但是臉上已經不能控制地掛下來,我看到自己放在桌子下的手,竟然在輕微地發抖。

阿陳説沈曹另結新歡,這便是真相了吧?

子俊卻全然不知,只由衷地欣喜着:“原來你是國際模特兒,可惜我不常看服裝表演,而且就算看,也分不清枱上的人誰是誰。説不定我看見過你表演的。”daisy有些失望於自己引起的轟動效應不夠明顯,進一步説:“我和沈曹是多年的拍檔,聽他説起你…們。”多年拍檔?這麼説,我才是新歡,人家反而是舊愛?

子俊更加莫名其妙:“沈曹?這又是誰?”我苦笑,努力控制着使自己的口角平淡:“沈先生是我們公司的客户。”輸就是輸,已經不必在名頭上與她一競高低。

daisy對我的不戰而敗似乎頗為意外,態度明顯鬆懈下來,笑笑説:“我看過你的照片,認出來,就過來聊兩句。不打擾二位用餐了。認識你很高興。”

“別客氣。”我與她握手,她的手細膩温軟,力度恰到好處,以至鬆開許久,還有一種温度依戀在手心。

本她的一言一動,容貌身材,無不是照着完美標準刻劃出來的。有些人,天生是上帝的寵兒,她便是了。

看着她完全消失在門外,子俊還震盪不已,不能置信地説:“我竟然和國際名模握手,嘿這可真是飛來豔遇。”然後他回過頭來審我“沈曹是誰?你的朋友?”這小子總算不是太蠢,不會被美衝昏頭腦,居然這種時候還有分析能力用來吃醋。

我含糊地説:“你覺得我有本事給國際名模做情敵麼?”

“那可説不定。”子俊一腔愚忠地説“除了名氣外,我也不覺得她哪點比你強。你的氣質比她好多了,她的高貴是裝出來的,你自然得多。”我動起來,面對男友這樣的讚美,不知恩圖報簡直説不過去。於是學着剛才daisy的樣子做一個嬌媚的笑:“走吧,我去幫你收拾行李。”在子俊的住處,我鮮見地仔細,把他出門的衣裳疊了又疊,一直念着別落下什麼別落下什麼,得他不好意思起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門,只要身份證在身上,就落下什麼,也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次不是旅遊,是冒險。”我擔心地説“你要去得那麼遠。要自己開車。還要翻山。神山海拔很高的,有心臟病的人説不定會在半山休克…”

“我沒有心臟病。”子俊奇怪地説“錦盒,你怎麼了?我並不是第一次報名參加越野隊,比這危險度更高的活動我也參加過,而且西藏也並不遠,還沒有巴黎遠呢。人家daisy小姐天天飛來飛去,不是比我危險得多。”果然他也沒有忘記剛才的會面,他也在心中記掛着daisy和…沈曹。

想起沈曹我覺得刺心,拋下手中的衣裳站起來,將頭靠在子俊肩上説:“可是我不想讓你總是這樣跑來跑去,每天不是火車就是飛機,踏不到實地總是讓人擔心的。我不喜歡你做導遊這個工作。”子俊抱着我説:“等我攢夠了錢,就不再做導遊了。”

“你不做導遊做什麼?”

“做老闆,開旅行社,僱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來,讓他們做導遊。”我笑起來。武大郎如果不用自己上街賣炊餅,就會想着開面粉廠,再大一點理想是個食品集團公司,再大就壟斷面粉出品業…可愛的子俊,他永遠是這麼一腸子不打彎的人。他永遠不會想到要去發明一台時間大神穿越過去未來。

子俊在我耳邊輕輕説:“如果捨不得我,今晚別走了好不好?”

“好。”我痛快地答應。

子俊反而愣住,停了一下説:“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我指着他笑:“過這村沒這店,你可別後悔。”子俊看着我,滿眼憂傷:“錦盒,我現在就已經後悔了。可是我寧可自己後悔,不願讓你後悔。”我的淚忽然下來。

原來daisy給我的傷害比我自己想象的深,原來子俊比我更清楚看到這一點,原來我是這樣地愛着沈曹,愛到恐懼的地步,甚至不惜以委身子俊來幫助自己逃離愛他的念頭。

媽媽比不過賀乘龍,我比不過daisy,媽媽,我們母女兩個,都失敗了。

“十年。”子俊喃喃地説“我等了你十年,每天都在想着你什麼時候會答應我。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沒有等到你的心。但是錦盒,我不介意,我會繼續等下去,等到你笑着,而不是哭着,給我。”他的話,使我的淚得更加洶湧。

“錦盒,我知道自己配不起你。但是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會有很多人比我好,或者比我更適合你,但是沒有人會比我,更加愛你。”

“給我一點時間,子俊。”我終於説“給我們彼此一點時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讓你等了這麼多年。但是我答應你,等你從神山上下來,我一定會告訴你最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