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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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子一僵,頭也不敢抬,藏在心底已久的那個字哽咽在喉嚨中良久,才被我説了出來“哥…”
“嗯。”墨陽聲音很輕卻又極清晰地應了一聲。
潔遠的聲音壓得很低,那雙永遠閃爍着生機的杏眼,被一種莫名的低沉情緒浸潤着,烏黑,卻沒有光澤。我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在這一瞬間停止了,
口憋悶得難受,卻沒有辦法呼
。
“墨陽他,怎麼了…”我努力開口説話。幾個字就像被門擠壓過的核桃,支離破碎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可潔遠聽明白了。她快步走到我跟前,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頓時受到她冰涼的手指和灼熱的手心。
“清朗,你別急啊,墨陽現在就在樓下六爺的書房裏…”潔遠稍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指,嘴角勉強扯出個弧度,可臉上毫無笑意。聽她説墨陽就在六爺的書房裏,我的心並沒有因為鬆了一口氣而到好受些,反而猛跳了兩下,頂着嗓子眼。我一陣乾嘔,趕緊伸手順了順
口。
長長地出了口氣之後,我看着順勢坐在地毯上的潔遠,話裏多少帶了些埋怨“霍大小姐,你這個玩笑可不好笑。”潔遠卻好像沒聽見,只伸手揪扯着一旁靠墊上的蘇,也不説話。我剛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
站起身,我也坐在了地毯上,跟潔遠面對面,伸手輕輕抬起她的臉“潔遠,到底出什麼事了?”這樣一靠近,我才發現潔遠的臉龐消瘦了不少,黑眼圈隱約可見,原本圓潤的下巴也變得尖細了。
“徐墨染死了…”潔遠喃喃地説了一句。
“什麼?”我大吃一驚,差點跳起來,伸手一把攥住了潔遠的手臂“你怎麼知道的?怎麼會呢?他不是被六爺他們關起來了嗎?”潔遠好像回憶起什麼可怕的事情,用雙手抱住了頭。
“我今天去找墨陽,剛到他租的房子就看見他出門去了,臉很難看。我叫他,他也沒聽到。最近出了這麼多事,我怕他再有個意外,就趕緊叫車跟了上去。”潔遠悶聲説。
“他去了碼頭老巷子那邊。那個地方很偏僻,我沒走多遠,就路了,正想着要怎麼進去找他,就聽見旁邊不遠處一聲槍響。我嚇了一跳,然後就看見墨陽不知道從哪兒跑了出來,
頭撞上了我…”説到這兒,潔遠突然打了個寒戰,用力抓住了我的手,指甲幾乎嵌進我的
裏。
我顧不得痛,又不敢太大聲説話,以免刺到深陷惶恐中的潔遠,只好悄聲問了句:“後來呢?”潔遠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看看我,又看看四周,好像這才緩過勁來,明白自己身處何地。她鬆開手,肩膀也垮了下來“墨陽只愣了一下,什麼都沒説,拉着我就往外跑,可是…”潔遠的眼睛裏迅速充滿了淚水“可是,我無意間回頭看的時候,那個徐墨染就半癱在不遠處的牆
邊。地上全是血,他一動不動,是墨陽殺了他…”
“好了,好了,別説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俯身抱住了不停顫抖的潔遠,她滾燙的淚水迅速濕透了我的肩頭。我輕輕地拍着她,嘴裏無意識地低喃着一些自己也聽不明白的話,不知道是在安潔遠,還是在安
自己。
墨陽殺了徐墨染…這幾個字如同帶了倒刺的籬笆一樣,把我試圖翻越過去的心剮得鮮血淋漓。早知道墨陽已經不是從前的墨陽,早知道他恨大太太和徐墨染,早知道他的雙手未必雪白…
“墨陽…”我在心底輕聲地念着這個名字——被烏雲遮掩的太陽,陸雲起曾希望自己的兒子永遠活在陽光下,可現在…
潔遠承受了太多壓力,不停地哭泣着,斷斷續續地敍述着心底的悲傷、恐懼和擔憂,語不成句,泣不成聲,卻無法停止。
我安靜地聽着,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充滿梔子花香的夜晚,潔遠躺在我的牀上,眉目含羞地跟我訴説着與墨陽的相遇、相知和愛戀。
“以前的墨陽雖然也會尖鋭,也會憤怒,卻不像現在這樣,讓我看不清他的心。他拒絕讓我靠近。”悶在我肩頭的潔遠突然抬起頭來看着我,眼光灼然,不容我閃躲。
“可墨陽喜歡你,清朗,一直就很喜歡,所以他不會拒絕你的…”她清晰地説。
“不是…”我下意識地想張口辯駁。潔遠一擺手,臉上淚痕未乾,可表情已恢復了平靜。
“你什麼也不用説,我明白你心裏真正喜歡的人只有六爺,可我以前一直不敢跟你説這個話題,因為我害怕。”潔遠的聲音顯得很平穩“你知道,我有多麼驕傲。我的出身、我的容貌、我的教養,這一切曾讓我覺得只有真的男子漢才配得上我,就像我哥那樣的。”説到這兒,她有些自嘲地一笑“我一直覺得我哥是真正的男子漢,可當他被迫放棄丹青去娶蘇雪晴的時候,呯!”潔遠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我所崇拜的對象如同幻想破滅了,雖然我明白他的無可奈何。
“我之所以會喜歡上六爺,也是這個原因吧,也是對於男子漢的崇拜。那次偶然的見面,他的男子氣概深深打動了我,我覺得男人就應該是這樣的。”潔遠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神又落在了我左手的殘缺處,看了一會兒,輕輕嘆息了一聲“後來六爺邀請你去跳舞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我的心碎了,我喜歡的男人卻喜歡我最好的朋友。”潔遠凝視着我“清朗,那時我真的不服氣,我認為我什麼都比你好,可是六爺還是為你破了例。你知不知道,那個時候有多少女人在嫉妒你、詛咒你?我的驕傲,或者説我的虛榮,也被你打了個粉碎。”面對着坦誠的潔遠,我發現自己無話可説,可心裏越發為她難過起來。當初她遇到墨陽又回到上海的時候,都不肯跟我説這番話,現在能這樣直白地説出來,只能説明一件事:她心裏只有墨陽,曾經的初戀、傷痛已經變成平淡的過往了。
“碰到墨陽以後,我才明白什麼是心動。六爺也好,大哥也好,都是我的一份期許,就好像一幅畫一樣,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描繪着,可只有墨陽讓我心底的那幅畫變成了現實…”潔遠的臉上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眼波也柔了起來。我安靜地聽她訴説着…
潔遠終於面帶淚痕地睡着了。這些子她心裏承受了太多不能言説的壓力,剛才終於可以傾訴出來,
神一放鬆,那股疲勞就再也擋不住了。我的身體也剛剛恢復,沒什麼力氣,又不想搬動的時候吵醒了她,就從牀上拉了條被單過來,蓋在她身上,任憑她靠在牀邊沉睡着。
我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往樓下走去,剛一頭,就被秀娥看見了,她趕緊端起一個瓷碗向我這邊走了兩步,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回身從茶几上抓了一樣東西,這才走了過來。
她手裏是一碗黑糊糊的中藥。沒等我説話,秀娥把碗往我跟前一送“就是天塌下來了,你也先把藥吃了。我已經熱過兩遍了,再熱這藥都沒了。”看着她瞪圓的眼睛,我乖乖地接了過來,然後一仰而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裏的苦澀已經蔓延到了嘴裏,往
裏難以下嚥的藥湯,我竟沒有喝出什麼味道來。
把空碗遞還給秀娥,她怔了一下才接過去,往我嘴裏了一塊水果糖,就是她剛才從茶几上抓的,一邊嘀咕着“知道的是吃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喝上刑場前的斷頭酒呢。”我苦笑了一下,一會兒去找墨陽談心,
覺跟上刑場也沒什麼區別了,我真的不知道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和態度去面對他。
“秀娥…”我張了張嘴。
“二少爺在花園裏呢,六爺剛才也過去了,你是要找他們吧?”沒等我問,秀娥已經噼裏啪啦地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