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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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謙之是把你當眼珠子疼,來人家家裏做客,都故意去二門偶遇你;一邊和你月下私會,一邊和別的女人談婚論嫁,還不告訴你。”
“剛才你也聽到了,他可是一口一個美嫺的。如果你覺得,婆婆不喜,丈夫心眼多搖擺不定,被上梁山了,才説一句告求母親!表妹在一旁虎視眈眈,這些都不是問題,那當我今夜的話,都白説了。”沈琴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你又憑什麼認為我看到的就是錯的,你看到的就是對的呢?十八,我最討厭你那副高高在上,包攬天下的樣子,明明我才是姐姐,你卻事事爭先。”
“給大兄治病,是你和庭哥哥去請的醫,直到大兄好了,我才知道;朝華是武歸的姐姐,與我們有殺母之仇,也是朝華死了,我才知道的;你與大兄定策,就將我和庭哥哥支開,什麼蝦宴打酒,下人都死光了嗎?非得讓我們去?大兄表面上説是平分母親的嫁妝,實際上呢?十八你手上的戒指是哪裏來的,你敢説嗎?”沈琴説完,自己都愣住了,她不自在的將頭扭到一邊,低聲説道:“反正你們壓兒瞧不起我,沒有把我當成一家人。明明要嫁人的是我,怎麼你們選的就是好的,我選的就是不好的呢?”十八娘衝着沈耀拱了拱手,不待沈琴再説話,就自己回了尋梅院。
南枝端了水來,給十八娘淨了手,“小娘疲憊,在小榻上躺一會吧,奴給你扇風。”其實沈琴説得沒有錯,她和沈耀本來就是打心眼裏,覺得她子單純,更適合嫁入簡單的人家。
李謙之心眼多,他和趙郡李氏宗族內部也有嫌隙。沈琴若是嫁過去,作為長嫂,怎麼可能隨着李謙之去任上?她得在家中侍奉公婆,照顧小姑子,小叔子。
李家本來滿意的就是孔美嫺,沈琴硬擠進去,婆母不喜,小姑子討厭的,能有什麼好子過,可她偏偏被眼前的繁花了眼。
沈琴的話,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炸醒了沈十八娘。
自從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想要給魯氏報仇血恨,想要趁着自己還活着,妥善的安排幾個兄姐後的生活。
她便不自覺的將什麼事情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卻沒有認真的考慮過,幾個哥哥姐姐是怎麼想的。
沈耀不止一次的提醒她了,叫她放輕鬆一些,多看顧自己。
可是她卻總想着能者多勞,她都安排好了,便是死了,也放心了。她不是魯氏,不是他們的母親,她對他們的未來,並沒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路是他們自己選的,也是他們自己要走的,她沒有辦法替他們做決定。
可是沈琴的話,到底傷了她的心。
沈琴被害要嫁孫連成,是她救的她;她默默無聞,她幫助她在桃花宴上奪了頭魁;她不懂世家大族禮儀,她為了她尋了教養麼麼;就在剛才,她差點被污了清譽,也是她出頭救了她。
就這個樣子,沈琴的眼裏卻只看得到她手上戴着的一枚不值錢的戒指。
她能説,武歸的這麼些年的潛移默化實在是太成功了嗎?
十八娘想着,突然有人輕輕地彈了她的額頭一下,她睜開眼睛一看,只見沈耀站在她的身邊,擔心地看着她。
她突然問道:“大兄,也沒有問過你,是不是願意娶秦昭。”沈耀又彈了一下十八孃的額頭,疼得她捂着頭坐了起來。
“傻子。秦昭是秦相硬給狀元郎的,你是幫我考了狀元,還是幫秦相做了決定?”他看了看十八孃的臉,故作驚訝的説道:“還是因為你長得和父親像,就真把自己當父親了?我娶秦昭,和你有什關係呀。”
“我倒是很高興,秦昭是你的好友,這樣她也不至於會嫌棄你囉嗦,將你一腳踹出門去。”十八娘被沈耀逗樂了,一頭靠在沈耀的肩膀上。
沈耀替十八將垂下來的一縷頭髮,輕輕的挽在了耳後,頓了一下,又説道:“至於琴娘,她是鐵了心要嫁李謙之了。你也沒有給她做決定,只是把你知道的告訴了她而已,不要再給自己增加負擔了。”沈耀看着肩頭上的十八娘,心抓着疼,琴娘還有很多年,可以去改正自己的錯誤,可以去後悔今天口而出的,傷害姐妹情的話。
可是,十八娘卻不一定聽得到了。
只怪他前進的腳步實在是太慢了。
“十八,我給你唱個小曲吧,以前阿孃哄我睡覺的時候,經常唱的。”
“好,我連阿孃都沒有見過呢。”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沈耀的聲音很温柔,像是一陣清風拂面而來。
十八娘聽着聽着,就真的睡着了。
沈耀將她的頭輕輕的放在枕頭上,又讓南枝取了一方薄絹,蓋在了十八娘身上。
“夏多蚊蟲,你替小娘打着扇。讓小廚房做一份雙皮冰鎮着,等她醒來了喝。我新得了幾個胡瓜,一會讓阿松送過來。”南枝點了點頭,笑道:“幸虧有公子在。小娘適才回來,可是要哭了呢。按説我們做奴婢的不該多話,只是小娘在范陽的時候,都沒有受過這樣子的氣。她向來都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以德報怨的事,做多了,可不就得心灰意冷了。”沈耀有些驚訝,“你們倒是消息靈通,説來,今兒琴孃的事,也多虧北眼尖了。”
“我們是小娘的奴婢,自然是要想她所想的。”南枝説着,又笑道:“雙皮一直都備着,小娘愛吃,公子要不要也來一碗。”
“用個食盒,讓我提溜回去再吃吧。你們對十八都忠心耿耿,若是以後十八有什麼事,直接來尋我便是。”説完,沈耀這才提着燈籠,回了住處。
十八娘這一覺,就直接睡到了天明。睜開眼睛一看,南枝竟然將蚊帳支到小榻上來了,就這樣,她都沒有醒。
“小娘,你可算醒了。李府來提親了,是武夫人招待着。”十八娘伸了伸腿,接過南枝遞來的冰巾醒了醒神。又換了一身衣服。嘆了口氣,“你説我是不是得給我父親尋個填房了?”這提親什麼的,讓武歸一個妾室出去接待,實在是不像話啊!
南枝沒有接話,心裏鬆了一口氣,小娘能説出給自己尋後孃的話來,多半是恢復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