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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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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紹峯對猶如兔子般容易受驚的杜若歡湧現出前所未有的濃厚興趣,而對大上海人情世故並不瞭解多少的若歡似乎對他的狂熱追求有些招架不住,連連敗退。兩人經常在各種地點相遇,似刻意,似無意,總能在抬眼時就看見悉的身影,若歡有些惘了。

這一切正是美齡樂於見到的。她本就是想把杜家二少的位置留給明珠或者雪梅,如今弟弟做了杜家的女婿,結果也是一樣令人高興。

杜淩氏病倒了,毓婉着肚子忙前忙後侍候着,反而翠琳並不常見隨侍左右,杜淩氏常常咳着拉住毓婉的手説,早晚有一這些人都是要反了的,讓她多多提防。就在一年前,杜淩氏還將毓婉視為眼中釘,一年後,她已經將毓婉劃為了自己人。全憑一次失勢,杜淩氏嚐到了太多踩白捧紅的滋味,也因為毓婉肚子裏終於有了杜家的骨血,似乎再不是什麼令人提防的外人了。

若歡六月末的生,滿二十四歲,杜瑞達難得的高興,命美齡幫扶着翠琳辦了杜家小姐生平第一次的西式生酒會,杜若歡作為當晚主角穿了長長逶迤身後的洋裝長裙,耳朵上也少見戴了兩隻珍珠耳環,在美齡陪伴下順盤旋樓梯走下,那些有心的未婚紳士們自然都將目光集中到這個在人羣面前還有些膽怯的女孩身上,杜瑞達此舉別有目的,除了為若歡慶生,當然也暗含為若歡尋找合適人家的意味。

毓婉驚詫的是黎紹峯並不在人羣中,不過這只是一瞬發現,很快大廳裏的燈齊刷刷滅掉,眾人驚訝的唔了一聲,下幽暗的幾盞壁燈嵌在牆上紛紛亮起,散發夢幻般的幽暗光芒,廳外響起震耳聾的聲音,眾賓客湧到廳外紛紛翹首觀看,漫天擴散的禮花宛如一朵朵碩大的繁花將漆黑的天空映亮,而門口指揮這場驚喜的人正是黎紹峯,若歡昂首眺望眼前閃過的繽紛煙火興奮異常,黎紹峯走到若歡身後悄悄伸手矇住她的眼睛,貼在她的耳後低聲道:“回頭。”若歡回過頭,黎紹峯放開手,眼前繁花錦簇,從二樓飄飄灑灑揚下漫天綵帶,燈光驟亮,綵帶中加雜一條緞帶,上面用鮮花拼成了杜若歡小姐生快樂的字樣,別説是從未見過如此漫景象的鄉下女子,就連毓婉也險些失在眼前的景象裏。這般費力討好杜若歡全然沒有必要,對於質樸的她來説,你只需給一點點甜,她就能回報更多,如此大費周章,除非他圖的不只是杜若歡的心。

在場賓朋的嘖嘖讚歎聲讓毓婉皺起眉頭,而杜若歡紅暈的臉頰更讓毓婉覺不妙,黎紹峯這樣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愛上若歡,若歡遲早會被一廂情願傷害。

杜瑞達與毓婉所思所想相同,他斷然拒絕黎家派來的媒人,美齡在旁申辯,杜瑞達口煙冰冷開口:“允威只有這一個親妹妹,你問問允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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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威聽説黎紹峯要娶若歡也是本能拒絕,他並非為若歡考慮,而是想借此由黎家得到些好處,他大費周章的將婚事一拖再拖,多次暗示黎紹峯若想娶若歡,需成全他手下的工廠。

黎紹峯坐在杜允威面前,杜允威狠狠了口煙:“你與若歡的婚事我必然是不反對的,但我總要得到些好處才不枉將妹妹送給你。”黎紹峯面容陰柔,看似無害的笑容雙眼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我倒覺得你已經得到好處了。”杜允威攤開手:“得到什麼,得到你做我妹夫?你我本就是親戚,親上加親我並不興趣。”知道杜允威並不如杜允唐聰明,黎紹峯所幸攤開了説:“據我姐姐説,大房雖然失勢了,但二少肚子還在,如果她一舉得男,大房很快就會翻身的,二房想要保住基業,倒不如和黎家合作,咱們親上加親,我的也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這樣才能擠掉大房一家。”杜允威有些詫異,試探的問:“你與允唐是多年的情,如何突然想出這種辦法?”

“他?他現在變心了,哪裏還顧得什麼情?”黎紹峯冷冷的笑:“很快他就知道,誰才是真心對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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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陪沈之沛聽完戲,又要幫他按摩,常年帶兵打仗,了外衣,脊背上都是各傷疤,她拿了些藥膏用手心攤開,熱了按在沈之沛間,輕輕的,一點點向下,直到間,沈之沛心神一動當即摟過雪梅按在身下,啃咬她白膩的頸子。壯的手指掐在雪梅的脯上,用力的擰了擰:“少見你這樣聽話的,又想要什麼?”雪梅木木笑了笑:“我哥哥喜歡了杜家的小姐。”、風雨飄搖下杜若歡喜歡毓婉,姑嫂兩人總是靜默坐在房內,即使幾個小時不説話,她也不覺得厭煩。毓婉喜歡閲讀,即將分娩的她喜歡靜靜的倚在牀邊看書,偶爾會抿過一絲擋在耳邊的發,若歡則像個乖巧的孩子依偎在毓婉身邊,漫無目的的胡思亂想,她提出的問題,毓婉都會會心一笑,而後回答,時間久了,她常常會慣去問毓婉,毓婉更像是她的朋友而不是嫂子。

毓婉將這種默契歸結為大約是因為年齡相仿的緣故,若歡對美齡則總是敬畏多些,貼近少些。因美齡時常喜歡指責她沒穿對適合的服裝,或是指責她又冷淡了黎紹峯的追求,再也有指責她不懂得貼近二房,而這些,在毓婉這裏不會。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歡不喜歡他,可近來他並不曾約我出去了,我才發現,大概是真的在意了他,不見總覺得有點空落落的。”杜若歡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家中,似乎只有毓婉一人能夠傾訴,毓婉尊重她,對她和黎紹峯的情並不看好卻很少從中阻礙,她將毓婉當成姐姐,雖然毓婉實際年紀要小她半歲,卻總能對她做出最貼合的建議。

毓婉點點頭:若是你真心喜歡,父親也不會阻攔。只是你要想好,有些事並非表面上那麼簡單,你知道的,我們家的生意多半與黎家有些關聯,常有莫名損失。”毓婉小心提醒若歡,但話到一半還是咽回去許多。

若歡嘆口氣:“其實,我只想找個他愛我,我也愛他的人,家裏那些生意我原本就是不懂的,咱們和黎家的恩怨似乎也沒那麼多…”毓婉聽得若歡解釋才明白,讓一個簡單的女子去糾結家族恩怨有多麼困難,既然她已經不再純淨如剛剛從京城歸來的佟毓婉,那也沒必要毀掉有幸保留單純的杜若歡。

若能一輩子就這樣糊塗下去,也是一種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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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兩,若歡哭着跑進毓婉的房間,毓婉怕驚到肚子裏的孩子,掌心始終向下安撫腹部,斷斷續續也從若歡口中知道知道黎紹峯近來對她若近若離的態度,並已經坦言自己並沒有娶她的意思,但不會放棄追求。這樣模稜兩可的話着實讓單純的若歡難過,她不懂黎紹峯究竟在想什麼,可她又沒有別人可以傾訴,只能對二嫂訴苦,聽完若歡的胡思亂想,毓婉無可奈何的嘆息:“那你打算怎麼辦?”若歡淚眼朦朧的抬起頭,望着毓婉:“二嫂,你能幫幫我麼?”所謂幫忙,是由毓婉去探黎紹峯的口風,探聽黎紹峯是否真的對若歡有意。

憑毓婉的身份本沒有這個資格,即便真是想知道黎紹峯的意思,也該由他大姐,若歡的大嫂美齡去做,由毓婉去反而落得尷尬。可若歡柔弱得讓人無法拒絕她的可憐不已的請求,毓婉心中只能存有一絲僥倖,但願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在成全佳偶,而不是遺憾終生。

****租界在虹口,大片的住宅遵循了本人生活習慣建造,大正路四處可見身穿和服的本人笑逐顏開的出入,弓穿了木屐在路上一溜小跑,滑稽可笑。

毓婉曾經在青龍堂遭遇本人伏擊,對他們總有忌憚,與這些異鄉人並不肯多接觸,裹緊了外套下車進入其中一家茶社,這件茶社裝飾質樸,入目一片青藍的裝飾,顏凝重使人壓抑,卻象徵着本人堅韌隱忍的格。上二樓左轉進入其中一間小室,侍者推開木門,黎紹峯已經在其中端然跪坐,對上他探究的目光,毓婉忽然又覺得自己確實並無資格來此與黎紹峯對話,只需一句話就能將她諷刺的無地自容。

“我以為,這事該由允唐來與我説。”他慢條斯理的將炭爐調旺,再以玉杵將茶餅研碎,玉杵與茶碗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驚得毓婉心頭一跳。確實,這本就是男人之間的對話,她來作甚。

“杜二少,你不覺得你已經得到了太多的他人所想麼,為什麼還要手管這件事?”黎紹峯將沸水注入碗中,茶末散開滲出濃濃的綠,上綴浮起路白餑花,他伸手將這杯茶托了慢慢站起身:“難道,你想憑此在杜家取得全家麼?”毓婉淡淡説:“若歡喜歡將所有的事與我説,我只是在幫她。”

“我記得杜老爺並不喜歡若歡與我往,若你幫她,豈不是與杜家為敵,你會這麼傻?”黎紹峯將茶盞送至毓婉面前,他的目光令毓婉有些剎那恍惚,彷彿她才是黎紹峯真正的敵人,他陰柔的笑容使得她有些慌亂,隱約又想先前的那些猜測,他其實並不是真的喜歡毓婉,他是…

黎紹峯陡然向毓婉伸出手,她驚得向後退,連忙捂住自己的肚子,黎紹峯手指穿過她的頸窩,將背後的木門關起,見她撫驚訝他嘴角帶了一絲冷笑:“放心,我沒想對你做什麼。現在無論我對你做什麼,允唐都不會原諒我。

“他的笑讓人骨悚然,毓婉半晌才回過神來説:“其實若歡是怎樣的女孩子,你我都知道,如果你真想針對杜家,不,或者是某個人,希望你能放過她,或者騙她一輩子。”黎紹峯似笑非笑的注視毓婉:“我以為你是多麼的好,能讓允唐連紅羽都忘了,原來也是為了一己之私,我騙杜若歡一輩子,好讓你從中漁翁得利?”

“那你打算怎麼辦?”毓婉下意識防護好自身。

黎紹峯將茶送到毓婉邊,笑道:“我準備娶她,得到我應得的後,再拋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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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在夜裏寫些一天奔忙後的受,今天確實有些累了寫不出字來,我合上筆記本走出賓館想要尋些東西填飽肚子,初到異地飲食有些不慣,可我總想嘗試一些老上海保留下來的傳統小吃。

佟老太太説,她那時最喜歡城隍廟的小吃,其中以酒釀圓子最為出名,對於出生長大都在東北不曾見過多少緻小吃的我來説,單這個名字已經讓我心儀了。

閃耀的霓虹燈妝點了整個城市,將奢華的面孔留給了外國友人,我只想去城隍廟,看看能不能遇見那個傳説中的酒釀圓子。

已經臨近‮夜午‬,城隍廟還有一些店家營業,在小吃街街尾找個店面坐下來,點了酒釀圓子,沒幾分鐘端上來,果然很香,有些甜甜的酒氣,正抬手想要大快朵頤,忽聽得老闆説:“進來,進來。”這個時間,小吃街上的行人不多,來吃飯的客人更少,我抬起頭,來人推門剎那,門外的霓虹燈光一下子跟了進來,五顏六的燈光圍身黑長長的硬風衣,襯得修長身影分外高大夢幻,我想,他應該不是上海人。

“來一碗酒釀圓子。”他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