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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除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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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傳祖還不失為正派人物,一見黑煙到達餘樹奇面門,知他定難倖免,只再伸左手中指,加點暈,並未以寶劍進招。

但是,勞姘宜心狹窄,怎肯輕易放過機會?長鞭一揮,向餘樹奇雙腳撻下。

餘樹奇在暈中功力盡失,若被她一鞭撻正,那怕不雙腳齊斷?那知就在鞭梢相距未及一尺的時候,一聲嬌叱,四老耳膜如被銅針一紮,勞姘宜的鞭勢不免一緩,一道長虹隨聲下穩“刷”一聲響,她一七尺鄉長的軟鞭立被斬成兩段,那道長虹也現出原形,卻是一枝二尺短劍。

一道綠影隨長虹到達,顯出一位嬌美絕倫的少女,敢情四老俱被這少女的武功所懾,個個呆若木雞不能動彈。

那少女朗星似的秀目在四老面上一掃,嘴角泛起一絲輕蔑的笑紋,從容伸手一招,那枝短劍立即飛回手中,然後説一聲:“你們大概就是天山三老了!積石娘娘,你可是姓胡?”各人聽她這樣一問,好不奇怪?唐傳祖驀地發覺這少女的口音與方才由樹頂發話那人並不盡同,回頭一看,卻見樹頂上另站有一條白衣身影,衣袂飄飄,似隨風飛去,心想:“這一個已經難敵,再加上一個那還了得?”暗自盤算應付之策,對於綠衣少女所問,反而有點茫然。

金婆子初見綠衣少女那枝短劍,心下已起幾分疑慮,忽聽問地是否姓胡,不騖得臉一變,厲叫一聲:“你是甚麼人?”天山三老與金婆子往幾十年,只知她姓金隱居在積石山麓,武功十分高強,綠衣少女説她姓胡,已經令人到突然,金婆子這般等於招認了出來的神情,更加使三老驚訝。

勞姘宜軟鞭被斷,起初是驚愕木立;漸漸,羞憤佔據整個心裏,暗中咬牙切齒一陣,悄悄抓緊一把天山神芒待機而發。

綠衣少女聽金婆子查問來歷,冷哼一聲,秀美絕倫的面孔上忽然掠過一絲殺氣,冷冷道:“我是你的小師妹餘小璧,正要擒你這…”金婆子厲喝一聲:“你敢!”雙劍一揮,帶起“噝”一聲劍風,疾點餘小璧心坎。

綠衣少女餘小璧一聲嬌叱,只見手中劍一閃“噹啷”一聲,金婆子即被震退三步;反手一掌,鑿飛勞拼宜發出的天山神芒,冷笑道:“天山三老難道只學會一套暗襲的功夫麼?”勞姘宜趁着金婆子進招的同時,發出十二枝天山神芒,在相距不及一丈的距離,萬無不中之理,那知綠衣少女竟能在百忙中一掌,將十二支神芒打飛,駭得她愕然縮手;這時被對方發言諷刺,霎時羞怒攻心,滿頭白髮無風自動,厲喝道:“你憑什麼壞我的寶鞭?”綠衣少女冷冷道:“以眾欺寡,以老壓少,以暗器取勝不算,還要在人家暈倒之後,再下毒手,飛虹寶劍不飛向你的腦袋,已算莫大的人情,你還敢來問我?”唐傳祖聽説少女那枝寶劍,名為“飛虹”心底即時冒起一陣寒意,急向勞姘宜使個眼,再向餘小嬖拱手道:“姑娘莫非是天南聖姑門下?”勞姘宜和雪明禪師被唐傳祖這句話驚得倒退三步,心頭上像壓着一塊萬古玄冰,周身冷得一陣震顫。

綠衣少女臉上掠過一絲笑意,點點頭道:“你這老兒眼力不差,我,…”一語未畢,忽見金婆子縱身逃走,嬌叱一聲,飛虹寶劍已化作一道虹飛去,同時一道白影掠過各人頭上,即聽金婆子“哎呀”一聲慘呼,向雲谷中墜落。

天山三友瞥見金婆子在一招中送了命,更是心膽俱寒,互相換一個眼,誰也不敢縱身逃走。

白衣少女在雲谷崖邊,一手握着餘小璧的飛虹寶劍,一手握着金婆子的鴛鴦劍,茫然望着金婆子身軀下墜,不覺滴下兩行清淚,喃喃地説一聲:“師妹接着!我們也該走了!”餘小璧將飛虹寶劍收回手,忙道:“難道不救這人麼?”

“那是你的事,我可不管!”餘小璧粉臉一紅,怔了半晌才喃喃道:“那能見死不救?”星目一閃,注視唐傳祖臉上道:“這人你們暗算,理應由你們救他!”唐傳祖武藝雖高,但知道這兩位少女是天南聖姑門下,那還敢頑抗不依?輕輕説出一個“是”字,回頭對雪明禪師道:“和尚!你拿解藥出來罷!”雪明禪師強裝起笑臉,説一聲:“好!”掏出解藥,將餘樹奇身軀翻轉,仰臉向上,在他口中納進一塊藥片,對唐傅祖道:“這回輪到你動手!”餘樹奇原是伏着,所以餘小璧未看見他的臉孔,此時目光到處,不覺微微一怔。

唐傳祖暗叫一聲:“不妙!敢情他兩人相識。”心頭上暗歎一聲,自起一種淒涼之;但仍伸手一拍,解開餘樹奇的道。

餘樹奇藝業本高,經雪明禪師解了體內的毒藥,再得唐傳祖拍活了道,也即應掌而醒,俊目一開,瞥見天山三老與一位美豔絕倫的少女環伺身側,忍不住怒喝一聲:“你們想把小爺怎麼樣?”,天山三老心裏雖怒,但誰也不便答腔,六隻老眼,俱投向綠衣少女臉上,希望她能解除這尷尬的場面。

餘小璧微微一笑,説一聲:“你先起來罷,要不是師姊和我來得快,你早就成為廢物了,還要發甚麼惡?”餘樹奇大突然,運氣行脈,果然並無遲滯之,也站起身軀,抓起寶劍,拱手道:“多謝姑娘救命大德,餘樹奇他終當有報!”餘小璧登時悲喜集,叫一聲:“哥”立即撲上。

餘樹奇一怔,身子已被餘小璧摟得緊緊地,急道:“姑娘放…放手!”餘小璧“噗嗤”一笑,仍摟着餘樹奇的肩頭猛晃道:“你怎麼連我都不認得了?”餘樹奇滿面通紅,被摟緊的部位,正是受傷的地方,痛得只是皺眉,又不好呼痛,忙説一聲:“在下的污血污了姑娘的衣服啦!”餘小璧突然鬆手掩面,哭道:“哥呀!你怎地連我也不認了?”餘樹奇大愕,但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想起自己有一個小兩歲的胞妹,確是頑皮到了不得,登時一幕温暖家庭的景象,迅速湧上眼簾,不悽然下淚道:“難道你是我妹妹小璧?”這才真正是大水沖倒龍王廟,餘小璧忽又破涕為笑,雙手一放下來“唔”一聲道:“這時才肯相認,人家不來了!”俗語説:“女大十八變。”少女一到十四五歲,該豐滿的部位,都豐滿起來了,再醜的小鴨,到那時也變成了天鵝,何況餘小璧已屆破瓜之年,教一別十年的哥哥怎生認得?

餘樹奇見眼前這位絕美的少女,居然是一別十年的妹妹,驚喜得反怔若木雞,兩行熱淚汨汨下。

餘小璧笑道:“你這人奇呀!好端端為甚要哭?”餘樹奇顫顫地叫一聲:“小璧”那聲音仍與十年前招呼妹妹玩耍的聲音相同。

餘小璧胡胡地一笑道:“説呀!哥!”餘樹奇見她宛然是小時候的神情,也忍不住悽然一笑道:“那夜裏,你怎生逃得?我們的爹媽已經…”餘小璧聽她哥哥提起往事,也下兩行淚水,嗚咽道:“哥!不必説了,那事我全看到,因我身子小,藏在牆裏,那些惡賊沒有看見。

惡賦走後,來了一位老道姑把我帶走,她就是我師父天南聖姑。這回是我師父命師姊帶我來江湖練歷,附帶做一件大事,下山之後,我便往飛龍寨把那些仇人一個個給剁了…”餘樹奇驚喜道:“真的?”餘小璧小嘴一噘,眉一挑道:“誰騙你啦?後來我回家祭奠,遇上田叔叔,才知你已藝成出師,聽説你那師父是這一帶的惡霸,方士哲的女兒,可真?”餘樹奇點點頭道:“是田叔權告訴你?”

“唔”餘小璧漫應一聲,一指天山三老道:“哥!你怎麼和他們打起來的,要不要我替你殺了?”敢情餘小璧這位自幼頑皮的少女,長大了就把殺人當作耍子,不然,飛龍寨多少敵人,怎被她剁得半個不剩?

天山三老驟聽此言,全都驚得面容失,唐傳祖悄悄一扯二老衣角,三條身形疾如飛鳥向樹林投

餘小璧喝一聲:“往那裏走?”一拔寶劍。

餘樹奇急道:“由他去罷!我傷的不重,將來總會有人把他收拾!”

“你真大量度!”餘小璧有點不值,接着説一聲:“跟我去見見三師姊!”餘樹奇早見雲谷的崖邊,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因與妹妹説話才不加理會,這時聽説是她的師姊,才“哦”得一聲,餘小璧已拖着他的手腕,三步兩跳邊嚷邊走。

白衣少女忽然轉身軀,苦笑道:“你這三腳貓得與你哥哥相見倒也罷了,還要扯上我來作甚?”餘樹奇走到近前,也學他妹妹口吻喚了一聲:“三師姊!”白衣少女粉臉上忽然起兩朵桃花,低聲道:“你怎麼這樣稱呼我?”餘樹奇不知她話裏含有何意,也忸怩到不知該説些什麼。

餘小璧看他兩人的神情,不噗嗤一笑。

這一笑,可把白衣少女笑得粉臉更紅,狠狠瞪她一眼道:“你笑甚麼?”餘小瓏“哎喲”一聲道:“連人家笑也不肯哩!我有了哥哥,再也不怕你!”白衣少女“呸”一聲道:“誰要你怕啦?”目光一移,瞥見餘樹奇的肩頭被鮮血染紅一大塊,又“啊”一聲道:“你看你哥哥受了傷,還不趕快治,盡來瞎纏!”餘小璧喜歡過度,竟忘了身上帶有治傷靈藥,這時慌忙取出替餘樹奇敷用,蛾眉緊皺,問道:“是誰恁地狠心,這一劍幾乎刺穿了琵琶骨。”餘樹奇恨恨道:“還不是那使雙劍的金婆子?”

“哦”餘小璧接着又道:“那人是我們的大師姊胡冬,已被三師姊把她殺了!”

“死丫頭!她先中你一劍,怎説是我殺了?”

“哼!她被你一掌打死,鴛鴦劍還落在你手上哩!”餘樹奇驚道:“這是怎樣一回事?”

“她背師叛教,自稱為積石姑娘,收羅江湖上的惡人,難道還不該殺?”餘小璧一口氣説出誅殺胡冬的理由,接着又道:“方才我説做一件大事,就是這一件。我們原是知道你在這一帶才來找你,不料遇上叛師的師姊,真是一舉兩得。”餘樹奇大惑不解道:“胡冬叛師,該是你師父親自下手才對,怎命你做師妹的來下手?”

“這個可要怪胡師姊的誓言,她説後若有叛師行為,定死在最小的師妹手中,當時她已經有四五十歲,而且藝業高強,認為無論如何,也沒有小師妹能趕得上殺她,不料真個應了誓言,死在三師姊和我之手!”餘小璧一口氣説畢,朝着白衣少女扮個鬼臉,笑道:“這回該你的啦!我們往那裏走?”餘樹奇目光向白衣少女臉上一移,見她比自己妹妹略大一兩歲,一張秀美的臉孔潔白如雪,卻又泛着粉紅的光輝,真個是比櫻桃,吹彈得破;雲鬟霧鬢,襯着兩道蠶眉,真若山含黛,足令人神馳魂蕩;一雙清澈如秋水朗星的眼睛,乍看起來似嘆還喜,如怨如愁,又使人不敢迫視。這樣美絕的少女,直是難畫難描,天仙化就,餘樹奇明知她是妹妹的師姊,也不住神魂飛去。

只聽她輕啓櫻,放出如黃鶯的聲音道:“你不問別人,怎又問起我來?”餘小璧覺得三師姊今天有點異樣,可又不知她到底何因,這塊空地上總共只有三人,所謂“別人”還不自己的哥哥?因而回眸一笑,叫一聲:“哥!你説往那裏去?”餘樹奇道:“還是三師姊説較好!”白衣少女蠶眉微蹙道:“又是三師姊啦!”餘小璧“格”一聲笑道:“不喚你三師姊,難道要我哥哥喚錢幼萍?”

“呸!呸!呸!嚼舌哪?”餘樹奇也忍不住突出聲來。

餘小璧恍若有悟,笑道:“好了!我們一道走,走到那裏算那裏。”餘樹奇想起胡冬已死,三老俱逃,料他在短期內不敢再到雲谷;縱使他敢再來,自己把外面的事通知宋改,叮囑他防備,也不至於有礙。當下點點頭道:“這樣也好,但得往北方走。”

“我正想回南,你怎地又要往北?”餘小璧見哥哥的去向和她相反,竟是噘嘴不樂。

餘樹奇愴然道:“順道回家祭奠呀!”錢幼萍與餘小璧相處十餘年,知這位小師妹最會刁蠻,怕她和餘樹奇鬧彆扭,忙道:“你哥哥尚未祭奠伯父母亡靈,我們再往北方走一趟罷!”一男二女飛步下山,復一,不知經過多少城鎮,這天來到石首渡口,忽聞人叢中叫一聲:“餘小俠!”餘樹奇循聲看去,原來是過眼雲煙白秋風,忙叫一聲:“白大叔!你也趕渡?”白秋風走到近前,笑道:“本是要趕渡,但你來了,渡不渡也沒甚要緊,我們回鎮上喝杯酒去!”餘樹奇引見妹妹和錢幼萍,隨同白秋風找座飯館坐定。

白秋風四顧無人,低聲道:“碧芙山莊被人放一把火燒了,裏面一個也沒跑得出來,這事可是你們乾的?”餘樹奇大詫道:“誰有此本事焚燬碧芙山莊?”錢幼萍與餘氏兄妹同行多,已知碧芙山莊的事,微一沉道:“莫非是天山三老?”餘小璧道:“他三人曾聽哥哥説過師門淵源,敢倩遷怒到方士哲頭上。”餘樹奇搖搖頭道:“他三人要想一舉毀去碧芙山莊,只怕還辦不到。”自秋風道:“這也難説,倘若天山三老正式拜莊,方士哲不明來意,接待進去,被他殺個措手不及,那得不毀?聽説飛龍寨也被人在白晝殺個光哩!”餘小璧自己幹事,被別人傳揚江湖,得意已極,忍不住笑出聲來。

白秋風問明原委,不陶然舉杯道:“首惡盡除,老朽應當祝賀小俠兄妹一杯!”稍時食畢,在珍重聲中分道揚鑣,過不多時,江湖上又轟傳綠衣飛虹劍和鴛鴦劍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