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你不像。”整理着帶來的案卷,白巖遞去一個複雜的眼神:“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沈彬呆了一下,隨即冷笑:“去和刑警隊的大爺説,他們一定歡你和破案獎金過不去。”
“你真難纏…”白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起身要走前又回過身來:“忘了説,鑑於你的不合作態度,我提高了律師費,現在是每小時…一百二十美元,謝謝惠顧。”意識到債務加倍,沈彬立刻跳了起來:“你搶劫啊?我告訴你!死人不管還債帳的。”
“有我辯護你死不了,努力還債吧!”已經悠然的置身於鐵窗之後,輕蔑的態度好象看透了他的所想。
沈彬眼皮猛跳幾下,突然推開要帶他回牢房的獄警,衝到鐵欄邊上大叫:“白巖!”
“沈彬,你幹什麼?快回來!”鐵欄兩邊的獄警都衝了過來壓制住他。
白巖停下腳步,隔着鐵欄,抬腕看時間:“沈先生,有事下次説吧!你今天的付費額度已經到時限了。”頭被卡在鐵欄上,沈彬痛的齜牙咧嘴。
“放手,我只讓他帶句話。喂!姓白的,我真的有話要説!”白巖出興趣的神情,做了個手勢請獄警放開沈彬:“好,説吧!”獄警鬆手,沈彬鬆了下撞痛的肩部,模樣狼狽不堪的走近鐵欄。
鼻子一酸,哽咽道:“不管是誰讓你來的,你都回去告訴他。我沈彬不值得他費心。這條命不必保了,欠他的情我下輩子再還。”
“喪氣話未必有人想聽。”隔着一副無框眼鏡,白巖避過他哀求的眼神:“不過我會帶到。”從監獄的走廊上走過,皮鞋發出響亮的“踢踏”聲,應和着背後沈彬的連聲謝。白巖沉靜的表情下不知藏着什麼心思。
關於沈彬的案子,他投下的力超過以往,凡是來打聽他何以如此執着的同事,全都被報以有禮而疏遠的微笑。只有引他進入律師這一行的羅寒偶爾同他換下意見。
“沈彬還是老樣子?”處理了一天的資料,從市檔案館回來的羅寒掉了皺巴巴的外套。進佔白巖的地盤,一腳架在矮桌上,好不舒服的斜躺下。
“你的案子呢?”對着資料發呆,窩在辦公室一天的白巖同樣衣冠不整。
“年頭長的經濟案,資料找的我快瘋掉…你還管着沈彬呢?”
“我總覺得他在撒謊。”扒亂頭髮,他起身打開窗户透氣。從七層商務樓看出去,正好是一處寬闊的綠地,視野極佳。
同樣堵在瓶頸,羅寒對白巖的心情很能體會。
“你這個案子嘛…不是我説,放棄較好吧!李清必竟是外行人,你想哄她很簡單。再説了,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會相信他不是兇手?”
“兇手!”羅寒險些滑下椅子:“白巖,我們是律師,不是偵探!”背抵着窗架,白巖側過臉,陽光勾出俊秀的輪廓,透出一絲堅毅:“我答應李清一定要救他。”
“做事總要講求實際吧?”
“羅寒,其實我也相信他沒有殺人。”風微揚起白巖的額髮,低垂的眼眉若有所思。是他一貫有成竹的表現。
放棄了徒勞無功的資料研究,白巖開始了一場地毯式尋訪。從沈彬的出生開始,他打算摸清沈彬的人生脈絡。他覺得自己像課本里描述的雕塑家一樣,面對一塊完美的大理石材,憑着直覺下手;很快就會發現堅硬的石材裏藏匿的男人是什麼模樣。
有趣的是如他料想和聽到的,越是發掘沈彬的人生,就越肯定自己的想法沒錯。
然而,究竟是先入為主的觀點誤導他?還是隻有他查覺了真相?那時仍是一個團。
沈彬,一個前科累累、劣跡斑斑的少年犯,出生於註定不幸的家庭。父親本身也是監獄常客,自從沈彬的母親過世,更是一發不可收拾。而沈彬也沒有很好的頭腦從學業爭出一片天地,違背了年邁祖母的期望,高中休學離開了正道。
他?s父殺親似乎理所當然,何況他的父親本身也待兒子不好。直覺與現實,背道而馳。
他來到了沈彬家的老宅,一處市郊老鎮。遇到的鎮民卻與別處的人意見不同。他們沒有理所當然的視沈彬為洪水猛獸,反而對他的命運表示惋惜。只是仍無人説他是無辜的。
提着水果拜訪照顧着沈彬的老鄰居,連白巖都有些沮喪。開庭不遠,實證卻遠在天邊。
“白律師,真不好意思,這麼熱的天也沒什麼好招待你的。”着老式髮梳的婦女跨過門檻遞過一杯茶。
捧着有年頭的竹形紫砂杯,飲下一口,暑氣漸消。
“沈還好嗎?”坐在門檻邊撿菜的婦人苦笑:“好什麼?孫子不在身邊,老人本沒什麼神。這天又熱…唉,小彬什麼時候判哪?能不能保出來看看?老人家不知有沒有運氣過完這個夏天,要是祖孫倆見不上一面的話…作孽啊!”白巖低頭從公文包裏掏出一本存摺遞上去:“這裏有點錢,阿姨你先給她買點什麼。”婦人接過一看,不由低呼:“好大一筆錢!這…這我可不能收啊!”
“阿姨,這是沈彬給的。”婦人打斷他的話頭:“白律師,我們兩家都做了幾十年的鄰居,知知底。小彬能有多少錢我會不知道?何況他這幾年在外頭賺的錢,在抓進去前就全給我了。你可別和我説謊啊!”白巖一下紅了臉,侷促不安的在小凳上縮了縮身子:“我的委託人是沈彬的朋友。錢是託我轉的,阿姨你可別不收,都是給老人家養身體的錢。”
“啊?那是小彬的哪個朋友?不是一般情吧?”見他説的誠懇,婦人有些信了,八卦的打聽起內幕來。
“是沈彬在城裏認識的,叫李清,以前受過他不少好處,我也是她請來替沈彬辯護的。”婦人聽了,眼角擠出幾滴眼淚來,唸了聲佛,道:“老天保佑,小彬畢竟是好人,還是有好報的。”又説了幾句,白巖試探道:“沈彬平時為人不錯吧!阿姨好象喜歡他的。”婦人羞澀的笑笑:“可惜了一個好孩子,小彬從小對他孝順,就是沒什麼讀書的腦子。他爸進去十年,祖孫倆就過了十年太平子。誰知人一出來就出事,命啊!”
“沈彬以前也有案底啊!”
“那孩子講義氣為朋友出頭唄!其實都是城裏管的多!孩子打架都不是省油的燈,砸塊磚就把人抓起來。我小時候啊…”婦人黝黑的臉浮上蠻狠:“也是鎮上出名的野丫頭,嫁了人不就好了?年紀大了自然會定的。其實小彬人好,鄉里鄉親有什麼事都會幫把手,鎮上誰不知道他人厚道。”恐怕就是為此進去不少次。想象沈彬在鎮上大俠似的拔刀相助,白巖忍不住輕笑起來。
“白律師啊!其實我也想請你替小彬好好説説,他爸不是好人,死了應該,不信你下十八層地獄看看,肯定關在那裏!”那裏不對活人開放旅遊線吧?白巖暗自好笑。瞎混着帶過,話題逐漸進入了案發當的情形。
聽着婦人煞有介事的講述,白巖緊鎖許久的眉頭漸漸展開。
沈彬被帶到了會面室,依舊是白巖挾着公文包在等待,只不過連的奔波使得他的膚不復白晰,黑了許多。
“白律師。”經過上次,沈彬覺得自己再不好拿喬,變得老實起來。
不像先前那般咄咄人,白巖和顏悦的遞上包煙。
“在這裏我不能。”小心的看看獄警,上回摸走他的煙後被罵的耳朵都起了繭子。
白巖不以為意“今天來是替你辦保釋,等會兒你就可以出去。”
“什麼?”沈彬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連忙掏了掏:“你説保釋?是指我嗎?”他是現行殺人犯啊!居然可以保釋?
白巖看出他的疑惑:“殺人犯當然不行,包庇協從卻可以,以你的情況判不會超過一年的。”
“你別開玩笑了。”沈彬出一身冷汗,難道…
“沈彬。”他嘆了口氣:“你已經進了警察指定醫院了,你想讓老人家沒人照料?”沈彬立刻站了起來,雙拳緊握:“你們抓了她?”白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是,我查到充分的證據,有人證明兇手是你而不是你。”彷彿全世界在眼前崩潰一樣,沈彬頹唐的跌坐在椅子上:“你為什麼要查出來?為什麼啊?”
“因為…有人不想你死。”白巖鬆了一口氣,走到沈彬身邊:“相信我,沒有一個祖母會忍心讓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替自己頂罪的。”白巖在小鎮發現的是沈彬也遺漏的細節。
當他回到家,發現不堪忍受父親待的祖母下毒殺死了兒子時,第一個念頭就是毀屍滅跡。有過幾次與警察打道的經歷,他不像祖母那樣無知的以為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不是犯罪。
打着只要父親的屍體不被發現就可以混過去,即使發現了也可以由他頂替罪行,年邁的祖母就不用受苦的主意。卻未料到少年時的前科使調查的矛頭一開始就指向了自己。
而製造自己是兇手的線索過程中,他一直沒有找到投毒的毒藥,問祖母也是不知道。只當是早被扔掉,所以他故意去買了一瓶劇毒農藥沾上自己的指紋扔在屋後。
事實卻是…沈家因為家中沒有投毒物藥,從鄰居家毒老鼠的瓶子裏偷了一點。
直到白巖犧牲了自己的名牌西服從鄰居家的舊碗櫥底下取出那隻瓶子為止,沈模糊的指紋一直在上面。又取得了沈彬在鄰村購買農藥的時間與被害者死亡時間不符、屍體解剖後的致死成份與最初找到的毒藥成分不符的證據後。白巖完全從證據的角度上推翻了對沈彬的指控。而鄰居的證言更是形成了一系列強大的推理鏈來挽救沈彬岌岌可危的生命。
保釋後兩個月,沈家便在指定的監獄醫院裏過世。她在孫子的細心照料下,死時並不痛苦,去的很安詳,而沈彬則酌情輕判六個月,關押期抵過刑期開釋。
在同事的叫好聲中結束了案件的審理,白巖注視着被帶下去的沈彬,而對方也投來了同樣深思的目光,彼此都知道事情還沒完。
“可以介紹你的委託人嗎?”辦完頭七,沈彬打通了白巖名片上的電話。
“急着還錢?”雖説是救命恩人,譏誚的聲音還是聽着不太舒服。
沈彬明知電話那頭看不到,還是勉強擠出笑臉:“不是,先認一下債主,免得以後還錯錢!”抄下見面的地方,驚訝的發現位於舊時在城裏的住處附近。
不提白巖的個,一身本事卻讓他佩服極了。不知能請動他的人是誰呢?他的朋友中有這樣能幹的嗎?
衣着樸素的像個才進城的鄉下人,沈彬靠在涼亭邊上等着白巖。然後一如初次相見,白巖衣冠楚楚的打扮和下九的地段格格不入,姿態瀟灑的從出租車下來。走到他面前,引出了身後他悉的不能再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