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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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樹柳璀平靜了下來,這個酒店雖然窗子緊關着,還是聽得沉沉的市囂。她站了起來,理理自己的頭髮,她得自己好好想想。
此事與她無關,她明天一早就遠走高飛,永遠不會回來。
也不必擔憂李路生,他是個政治鋭動物,一掃眼就明白誰支持他誰反對。他扳倒的貪官會咬人,這點他早就有所準備。
她擔心的是住在鰣魚街的那家人――陳阿姨她不必擔憂,老太太一輩子經過不少苦難,已經落在社會最底上,想整她的人,也無奈她何。但是無緣無故牽進月明,這令她很不安。月明與這整個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卻成了這些人告狀的把柄!她至今還是不太瞭解月明,這個人樣子很平庸,做事情又很奇特。
不過他明顯是個容易被陷害的人,她一走,這送請願信的事就會落到這批人手裏,早晚要捱整。她看過一些報導,既是貪官,那就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有把柄就更沒法逃過。
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才想起那皮包裏的錢。不過月明並不像是要錢才能過子的人。
昨晚她把錢袋取出放在房間裏的保險櫃裏。她蹲下按密碼,把錢取出。想想,還是放在皮包裏。她得馬上把錢送去,免得誤了陳阿姨那頭的急事。
陳阿姨説的那個醫院倒是不遠,出租車大約二十分鐘就到了。一打聽,這個良縣城裏就這一個綜合市立醫院,其他婦產科醫院、骨科醫院、兒科醫院還未完工。這醫院在新城的郊區,看上去還不錯,剛種植不久的樹苗一排又一排,背靠着半坡青山,新建的房子窗明几淨,樣子有點像北京新出現的私立醫院。中午的太陽照着玻璃亮晃晃的,這城市把公共設施先行搬遷,讓老百姓先熬一陣,不能説完全沒道理。
醫院對面有些兩三層樓的房子,明顯也是新蓋的,餐館,髮廊,按摩美容店,不過那家掛着大紅牌的花圈喪事店讓柳璀多看了兩眼,把花圈骨灰盒鞭炮這些東西大張旗鼓地擺在醫院面前,未免太張揚了。旁邊店鋪賣着人蔘海馬鹿茸和蜂王漿等高級補品,標價有幾十元的,也有幾千元的。
柳璀走進醫院,一個u型樓,問腸胃科住院病房,掛號室的窗口還是幾十年來全國醫院清一的那麼小,探頭才能説話。裏面工作人員,是一個很年輕的姑娘,問柳璀找誰,柳璀這才想起來,陳阿姨沒有提過她老伴的名字,她也忘了問。
這時從門診部那邊過來五六個人,他們説是那邊人太多。
那些人抬着被汽車撞傷的人,要醫生馬上看。有個穿白大褂的人,看了一眼擔架上正在血的男人,不慌不忙地説“問題不大,繳完錢醫生就到。”這句話馬上引得那夥人生氣了,轟轟吵吵地嚷起來。有人抗議,有人亂罵。
這個門診區太亂,一時難以清楚。柳璀趕快掉過頭來,手輕輕敲了敲掛號的小窗口,問胃病住院的在哪裏?
小姑娘説不能隨便告訴人,口氣很傲慢,又低下頭去算屜裏的錢,不再搭理她。後面等着掛號的人不耐煩了,開始催促。
柳璀只得告訴説,她是科學院來的,她遞上她的工作證。
那你是辦公事?
柳璀點點頭。
小姑娘説,我們只管看介紹信,工作證不算。
柳璀不高興了,問為什麼?
小姑娘叫了起來,説“你真煩,我又得重點數字了。”當着柳璀,把玻璃小窗的活扉啪地一聲拉上。
柳璀一愣,想想也是,對這一套,她應當見怪不怪了,她和每個中國人一樣,就是在這種“微權傲慢”中長大的,只是國外生活久了,現在有點不太適應而已。加上她預想的有錯,以為如此小地方,人自然應當謙卑一些,其實情況可能正好相反。
碰了一鼻子灰,她在走廊裏截住一個護士,説自己是病人家屬來探房,但是剛才從外地趕回,不知住在幾區,這護士很和藹,告訴她腸胃科病房在五區,大致在20-34號。而且説每層樓都是u型,號碼別搞錯,搞錯會走一大圈才回得來。
她走上樓梯,一個個門口看過去,探房的人很多,她查看了不多幾個房間,就看到了蝶姑背對着門坐在一個病牀邊,那病人形容枯瘦厲害,頭髮幾乎落完了,還掛着瓶子輸。從背後看蝶姑,她兩個辮子用一手帕系在一塊,顯得瘦弱,穿了件薄絨線衣。她正在給養父擦臉。
病房有八個牀位,空了一半,但是不夠清潔,牀底有污漬斑斑的盆未倒,桶裏堆滿垃圾。一個五歲的孩子也住在同一個房間裏,那個護士很兇,給孩子打針,卻罵孩子哭什麼。這地方做光面子,外表看上去漂亮,裏面怎麼如此眼睛沒放處,腳也沒放處?牆上寫着供熱水洗澡時間:晚上六點至八點,收費二十元,病人才有資格享受。
難怪那山上的帶游泳池的房子,會特地在廣告上登了浴室衞生間照片,説明二十四小時都有熱水,想來是有道理的。
蝶姑低下身去洗巾,然後擰乾水,對養父説着什麼,養父笑了一笑。她便接着説,眼神很關注地聽着。蝶姑小心地揭開被子,給養父擦洗上身。
柳璀記住了房號牀號,就朝走廊頂端的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四個人都忙着。柳璀清清了嗓子,説要找負責胃癌開刀的醫生。邊上的醫生抬頭對她説,正在核對病歷準備查房,沒有時間。她説她是病人家屬,送開刀費用來的。
“費用”這兩字讓整個辦公室的人抬起頭打量她,還打量她手裏那個皮包。
她報上病房及牀號,問請教是哪位醫生負責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