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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相見爭如仍不見多情卻似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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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婉做夢也想不到“孟明霞”突然對她襲擊,大驚之下,只好和衣一滾,“呼”的一聲,飛爪從她頭頂掠過。楊婉用的是“燕青十八翻”的身法,在地上接連打了幾個滾才避開的。男人在地上打滾還不怎麼,一個少女被迫使用這種身法,可就顯得十分狼狽了。

楊婉大怒,一個“鯉魚打”跳起,寶劍已是出鞘,説時遲,那時快,那紅衣少女的飛爪又已來到。

楊婉喝道:“孟明霞,你怎可這樣不講道理!”

“鐺”的一聲,寶劍削出,紅衣少女的飛爪損了一個缺口,火星蓬飛。紅衣少女也不吃了一驚,叫道:“你識得孟明霞麼?”李思南急忙在龍剛的人中一掐,這是急救的方法,龍剛醒了過來,叫道:“師妹,住手,他們是我的恩人!”紅衣少女這才知道誤會,收了飛爪,向楊婉賠了個禮,説道:“我在路上得知師兄遭受圍攻的消息,趕到這兒,看見師兄這個樣子,只以為他已是遭了你們的毒手。姐姐,你莫見怪。”楊婉道:“好在我也並沒受傷,你快去看你的師兄吧。”心裏可是很不高興,想道:“縱是出於誤會,你也不該不問青紅皂白。”殊不知這個紅衣女子乃是自小在綠林中長大的,格和楊婉自是大不相同。她做事素來當機立斷,由於誤會李、楊是殺害她師兄的敵人,是以她必須先抓住一個人,以便各個擊破。如果換了李思南,設身處地,也會這樣做的。

龍剛緩過口氣,興奮的情緒支持着他,説話的聲音也比較響亮了:“這位是李公子李思南。”紅衣少女怔了一怔,道:“你就是李思南?”李思南道:“姑娘想必也是從孟大俠那兒聽過我的名字吧?不錯,我就是李思南,但卻不是‘為虎作悵’的李思南。”龍剛道:“起初我也頗有誤會,如今方才明白李公子確實是個好人。”紅衣女子點一點頭,笑道:“你不説我也知道,孟姑娘相信得過的人怎會不是好人?”龍剛掉過頭來看着楊婉,説道:“這位是——”想要介紹楊婉,但楊婉並未和他通過姓名,龍剛説到一半,這才驀然省起自己也還未知道她的名字。

楊婉淡淡説道:“我姓楊,單名一個婉字。”紅衣女子又是一怔,心裏想道:“原來他們不是兄妹。”楊婉從她驚愕的面可以猜想得到她在想些什麼,心裏不覺有了幾分酸溜溜的味道,暗自尋思:“孟明霞不知和她説了些什麼?她一定以為南哥是孟明霞的情人,而我卻是在他們之中搶了南哥的壞人了。”楊婉自己覺得是受了委屈,雖然沒有發作,但對這紅衣女子卻是不知不覺地更冷淡了。

紅衣少女不知是否覺察,但卻似毫不在意,叫了一聲“楊姐姐”説道:“小妹姓屠,單名一個鳳字。多謝你們救了我的師兄。”龍剛道:“我的師父就是她的爹爹。”李思南這才知道,原來這個紅衣少女正是屠百城的女兒,心想:“怪不得她有這樣好的本領。”屠鳳無暇和李、楊二人敍話,互通姓名之後,就走到師兄身邊,説道:“二師哥,你傷得如何?我給你看看。”龍剛苦笑道:“師妹,你不必費神了,我不成啦。殺你爹爹的仇人是陽天雷。”屠鳳道:“是誰傷了你的,我給你報仇!”龍剛道:“我已經親手報仇了。”指一指榮彩的屍體,説道:“你認得他吧?他是陽天雷的大弟子,我已經用師父的毒龍鏢把他殺了。”楊婉是個細心的人,發現龍剛的説話有很大的破綻,心裏想道:“他是在受了重傷之後,才碰上榮彩的。起初他還不知道他是誰呢,是這姓榮的和我們手之後,他才看出他的家數來歷。奇怪,他為什麼要對師妹説謊?”心念未已,只聽得屠鳳已在説道:“我不相信,榮彩有多大的本領,怎能給你以致命之傷?”龍剛道:“我是給他們圍攻的。”屠鳳半信半疑,説道:“我給你救治,我帶有專治內傷的小還丹。”説話之際屠鳳的一隻手已經搭上了龍剛的脈門,給他細察傷勢。龍剛掙扎着説道:“傷是醫不好的,你、你——”屠鳳道:“醫不好我也要看,我一定要知道誰是你的仇人!”龍剛不想給她檢查傷勢,屠鳳卻是非看不可,而且面上出非常古怪的神,似是惶惑,又似驚慌,驚慌惶惑之中還帶着幾分憂憤。此時連李思南也是大為驚愕,隱隱到事情走有蹊蹺了。

龍剛掙扎不過,嘆口氣道:“這仇是不能報的,師妹,你忘記了這件事吧!”屠鳳面啊地變得蒼白如紙,叫道:“原來是我的哥哥給你以致命之傷!他是在半個月前用毒掌傷了你的,此時方始發作!他、他為什麼要對你下此毒手!”龍剛苦笑道:“除非是你爹爹復生,天下無人能夠解你哥哥的毒掌,所以,你是不必費神了。我身上有一封信,是三師弟給你的。你拿去吧。”他並沒有回答師妹的問題,但屠鳳聽他這麼一説,心中已是明白。

屠鳳接過了那封信,手指顫抖,眼角掛着淚珠,説道:“二師哥,這都是我們連累了你。唉,你受了冤枉,為何卻不分辯。”龍剛慘白的面上綻出一絲微笑,説道:“我不以為我是代人受過。其實,這也不是你們的過錯。我能夠為你們盡一點力,我很高興。只要你明白我的心事。”屠鳳道:“我明白的。”握着龍剛的手説道:“二師哥,我會你一輩子。你有什麼未了之事要代麼?”龍剛道:“你不要恨你哥哥,但卻要提防他。我死了之後,請你把我的骨灰帶回去,我不願意埋骨異鄉。師妹,你放心,石師弟會回到你的身邊的。”説到後面兩句,聲音已是弱不可聞,屠鳳把耳朵湊到他的邊才聽得清楚。

屠鳳到他的嘴冰冷,一觸他的鼻端已是沒有了氣息。屠鳳緩緩地把龍剛的屍體放了下來,揮一揮手,示意李、楊二人走開。李思南和楊婉不知道他們的隱情,想勸她也無從勸起。

屠鳳倒沒有號陶大哭,只見她咬着嘴,探手入暗器囊中,突然把手一揚,一顆小小的彈子打了出來,碰着龍剛的屍體,“波”的一聲,彈子裂開,火光噴出,轉眼間身體已是着火焚燒,化為灰燼!原來這是屠家獨門暗器之一,名為“火龍珠”是用猛烈易燃的藥劑混和了硫磺粉製成,能發烈焰,風即燃。

楊婉嚇了一跳,轉過了頭,不敢觀看。當時漢人的風俗習慣,死人是必定土葬的,火葬之事,楊婉還從未見過。但屠鳳卻似並不在乎火葬她的師兄。

屠鳳這才把那封信拆開了,含着淚看了一遍自言自語地嘆口氣道:“二師哥,可憐你擔了虛名,我是對不起你了。”烈焰熊熊之中,龍剛的屍體化為灰燼。待到火光媳滅,屠鳳騰出了暗器囊,裝了龍剛的骨灰,掛在馬旁,跨上馬背。

李思南道:“屠女俠,你走了麼?你爹爹的兩個手下宋鐵輪、柳三娘夫婦現在蒙古。”屠鳳道:“多謝你給我報訊,不過,我們不準備到蒙古去了。對啦,有一件事我應該告訴你。”説至此處,突然停了下來,望了一望楊婉。

李思南猜想得到她要説些什麼,心頭“卜卜”亂跳,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屠鳳説道:“孟明霞在我那兒,離此不遠。你若是想要見她,可以和我一道去。”李思南雖然和楊婉訂了婚,但對孟明霞總還是有着知己之,也是一直未能忘懷她的。但此際,屠鳳突然邀他去見孟明霞,卻是叫他為難了。

一來因為屠鳳並沒邀請楊婉,李思南怎能拋下楊婉,獨自去會孟明霞?二來李思南又已經訂了婚,他暗自思量,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與孟明霞也是“相見爭如不見”的了。當然,他見了孟明霞,可以解釋有關於他父親的誤會。但即使他不親自解釋,屠鳳也會和她説及他救龍剛之事的,只憑這件事情,就可以證明他沒有辜負孟明霞的期望了。難道孟明霞還會不相信他是好人嗎?何況她們將來見了宋鐵輪夫婦,真相也定能大白。

“紅顏知己長相憶,不落言詮亦大佳。孟明霞是女中英傑,我和她也算得是君子之。君子之淡如水,本來就不必用言語表達出來。我又何須多此一行。”李思南心想。

屠鳳不知李思南心情的紊亂,見他訥訥不語,很是不耐煩,心裏想道:“這個人怎的如此婆婆媽媽?”不住雙眉微蹙,説道:“你怎麼樣,究竟是去也不去?”李思南面上一紅,説道:“我們急於回國,留在這裏,也幫不了你們什麼忙。還是請你在孟姑娘面前,代我道個歉吧。”履鳳大不高興,説道:“並不是孟姐姐要見你,是我因為知道你們相識,所以才問你要不要見她的。你既然不要去,那就算了。有什麼道歉不道歉的?我爹爹的仇,我自己會報,當然也用不着你來幫忙!”説罷,“唰”的虛打一鞭,下的桃花馬展開四蹄,絕塵而去。

李思南吃她一頓排揎,滿面通紅,強笑説道:“我固然是不會説話,這位屠姑娘的脾氣也是真難伺候。”楊婉笑道:“她爹爹號稱冀北人魔屠百城,大魔頭的女兒嘛,脾氣當然是不和常人一樣的了。不過,好在你又不必做她的丈夫,她難於伺候也罷,容易伺候也罷,你也用不着擔心的了。好啦,天已大亮,咱們也該走了。”李思南笑道:“我又説錯話了,好,走吧。”兩人並轡同行,楊婉久久不語。李思南搭訕道:“真想不到龍剛是給他的師兄殺的,卻不知是何緣故?”楊婉道:“屠百城的兒女和門下弟子,少不免都帶着一點氣。他們的門户糾紛,咱們不必理會。”李思南笑道:“我只是隨便説説而已,誰要去理會他們的事情。不過,屠百城雖然是有魔頭之稱,倒也不是派人物。”楊婉道:“我知道金國的貪官喪在他手裏的不少。但他喜怒隨心,出手狠辣,和正派的俠義人物,究竟也還不是完全一樣。”李思南知道楊婉懷有心事,但他不願挑起話題,只好找些不痛不癢的閒話來説。

楊婉終於忍耐不住,説道:“南哥,你為什麼不去。”李思南道:“你是説…”楊婉笑道:“你還裝什麼糊塗?我説的當然是那位孟姑娘。人家對你念念不忘,難道你就把她忘了?”説話雖然帶笑,笑得不是很自然。

李思南面上一紅,苦笑道:“婉妹,你心上的結還沒解開?難道當真要我掏心出來?”楊婉啐了一口説道:“你把我看作什麼人?我是醋娘子麼?孟明霞與你相識在前,於你又有救命之恩,你去看她,難道不該?”李思南道:“不是不該。但你別忘了,咱們還是剛剛擺追兵,尚未出險境,我撇下你,又怎能放心?”這幾句話説得十分誠懇,楊婉心裏雖然仍有幾分酸溜溜的味道,卻也不經受了他的動,低下了頭,説道:“南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的緣故不去看她,但我也知道你是想見她的。我不願意你留有遺憾,更不願意給你那位孟姑娘誤會,以為是我氣量狹窄,不許你去,對啦,屠鳳剛才曾説她們所在之處離此不遠,不如你就去找她。我可以在一個約定的地方等你。”李思南道:“只要咱們的心裏沒有芥蒂,旁人的閒話算得了什麼?不錯,我是欠了孟明霞的思情,應該向她道謝。但這卻不是什麼必須立刻去辦的大事。彼此都是江湖兒女,同道中人,想來孟明霞也不會怪我失禮的。再説友情固然緊要,總比不上夫婦之情。婉妹,我累你一路陪我擔驚受險,但盼和你早點回到家鄉我才能放得下心,嗯,咱們還是快點趕路吧。”楊婉眼中含着淚水,笑道:“我不過問你一句,你説了一大車子的話。好啦,不去就不去,也不用多解釋了。你對我好,我心裏明白,難道我還不相信你嗎?”話雖如此,但要説楊婉心裏毫無芥蒂,卻還未能。不錯,她是信得過李思南,但她也隱隱覺得到,李思南對孟明霞那段情,即使沒混有雜念,但卻也未能做到“君子坦蕩蕩”的懷。

“要不是他還有一點兒心病,他就不必迴避孟明霞了。”楊婉心想。

李思南倒是有點害怕在路上碰見孟明霞,於是一路縱馬疾馳,楊婉跟他不上,笑道:“跑這樣快乾嗎?你不去看她,難道怕她追來看你?嗯,南哥,我倒是替你有點可惜,孟姑娘就在附近,你一陣快馬路過去,把她甩在腦後,以後可就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面了。難道你就沒有‘咫尺天涯’之麼?”李思南苦笑道:“婉妹,你又來了。”楊婉笑道:“和你説笑的,你着急什麼?走吧,但卻不必快馬加鞭了。”李思南雖然決定了不去與孟明霞相會,但卻也是給楊婉説中了心事,驀地想起小時候讀過的一首詩:“人生到處知何似?知是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復記東西?”想起楊婉説的“咫尺天涯”四字,不覺一片惘然。

李思南在這裏悵悵惘惘,另一條路上,屠鳳也正在為着友誼與愛情而傷。

下馬兒飛跑,心中舊事重翻。記憶跑得很遠,比馬快得多了。它跑過了萬水千山,跑過了十幾年歲月,回到了屠鳳的兒時,回到了屠鳳的故園。

屠鳳清楚記得,二師兄龍剛是她七歲那年來的,三師兄石璞是她九歲那年來的,他們三人自小就在一起遊玩、練武,形影不離。兩個師兄對她都很好,她對兩個師兄也是一樣。但在漸漸長大之後,在她的小小心靈之中,對三師兄的覺就好似有些不同了。

龍剛年紀比她大七歲,石璞則僅僅比她大兩歲,兩個年紀比較接近,大家同在一起遊玩的時候,她和石璞不知不覺地也似乎親近一些,但爭吵卻也較多。她和二師兄龍剛卻是從未吵過嘴的。龍剛好像她的長兄一樣,總是讓着她。

兩個師兄對她都很好,她的親哥哥反而是和她合不來。她的哥哥名叫屠龍,與龍剛同年,自小跟隨父親,比龍剛早幾年練成武功,人又聰明能幹,因此在十八歲那年便開始出道了。

屠龍出道得早,在他的妹妹還在和兩個師兄練武的時候,他已經在江湖上闖出了名頭,結了許多朋友。他的朋友三教九都有,有幾個作風很不正派,他曾經帶過他的一些朋友回家,屠鳳瞧着就不順眼。屠龍一向也不理睬妹妹。

因此在屠鳳的心裏,倒似乎覺得龍剛更像她的長兄。至於石璞,有時候她覺得他像哥哥,處處照料她;有時候又覺他像弟弟,還需要她的愛護。這份奇特的情,後來待她懂得人事之後想起來,也還是覺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