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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佞臣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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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還是認為我應進城。”若是先前,三成定會笑着責備阿袖。可今,他對這個女人的鋭心存畏懼。

“不,妾身並未説進城乃是最好的選擇。我的意思,是不如干脆離開這裏,到外邊暫避一些時…”

“你擔心主計頭等人今天就會襲擊這裏?”

“是。”阿袖毫不猶豫地回答“大人一切安好,阿袖也可放心與大人分別。”三成的臉變得蒼白僵硬,這女人把一切都看透了!城內各處都已安了自己人,不久就會有消息送來,各大名的情況,他也瞭如指掌。問題是,他只能視情況作決定。其實,他早就思量過暫避,而且連具體步驟都想好了,只是“天機不可”莫説對增田長盛、小西行長、宇喜多秀家等人,連兒女,他也絲毫沒有透過,真可謂煞費苦心。

“阿袖,你真是個可怕的女子!”

“大人説什麼?”

“在我身邊,沒有一個人能像你這般明察秋毫,一眼就能穿人生秘密。”

“大人還休掉我?”

“這,還是把你休掉吧…對我而言,你的確不無益處。儘管如此…”三成笑了笑,嘆道“你剛才説讓我暫避,那麼,若主計頭真的前來襲擊…我究竟當避到何處?”阿袖冷冷盯着三成“大人早已心中有數。”

“你剛才説,最好是回到領內?”

“是,還有一處,便是城內澱夫人身邊…”

“啊呀,等等,阿袖。你説得好!澱夫人身邊當然好。但我怎樣才能返回領內呢?即使好不容易退到伏見一帶,亦是四面皆敵啊!通往近江的路,恐早已被封鎖了。”阿袖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好了好了…不要再説了。因此,還是不能休我?”被阿袖一語道破,三成不由得急了“阿袖,你是否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是。這一點,從大人最近的沉着冷靜便不難看出。大人若擔心,早就殺掉我了。”

“哼,好生可怕的女子…”三成低着,閉了口,把後邊的話嚥了下去。之後的打算,他從未對任何人過,竟然被阿袖猜到了。如果再問,阿袖定道:“即為內府懷中。”確如阿袖所言,若清正等人襲擊石田府邸,三成逃生之路只有兩條:一是到澱夫人身邊,再就是順澱川而下,趕到自己的死敵——德川家康處躲藏起來。三成已經痛下決心,堅決不進城弔唁。一旦發生意外,他便要尋一條生路。

若向澱夫人求救,將會使武將們更加尷尬。可是,一旦到家康處,結果就截然不同了。家康當前還不至於殺掉他。在家康的庇護下,那些憎惡三成的武將,必會茫然失措。

他們的隔閡在一夜之間消融…若真能讓家康產生這種錯覺,三成還會一箭雙鵰。當然,今城中武將若情緒平靜,他便不必刻意以身試險了。可就連這個秘密,似也被阿袖看破。

三成再次站在了惘的邊緣:這個女人究竟是扔掉好,還是放在身邊好呢?倒不必擔心放了她會秘密,可身邊總有一個鏡子般的人,自會心覺悸懼。阿袖連他的猶疑都給看透了,他豈能不難受?

要不是秀賴近臣桑島治右衞門及時趕來,三成會讓阿袖拿酒來,喝完餞行酒之後,不動聲地殺死她。

“桑島治右衞門從城內火速趕來,説有十萬火急之事要稟告大人。”喜多川平右衞門一路跑來向三成報告時,時已過午。

“好,快請。”不知為何,三成鬆了一口氣——還是先留着阿袖的命罷。

由於三成的推舉,桑島治右衞門在太閣生前就已成了秀賴近臣,領有一千石祿米。他也和喜多川平右衞門一樣慌慌張張,一走進房裏,就請屏退左右,但三成笑着拒絕了:“這個女子如同我的子,不要緊。你有話只管講。”

“是。”儘管如此,桑島還是頗為警惕地壓低了聲音“他們已在千鳥間議妥了。”

“參加密談的都有誰?”

“加藤主計頭清正、福島左衞門大夫正則、黑田甲斐守長政、細川越中守忠興、池田侍從輝政、淺野左京大夫幸長,另有加藤左馬助嘉明,共七人。”

“晤,全湊到一起了。那麼,談了些什麼?”

“開始時,他們打算今就讓此前的監軍垣見、熊谷、福原三人切腹,結果未談妥…”

“誰提出的?”

“池田輝政!”

“然後呢?”

“他們説,趁着大納言故去的絕好機會,立刻包圍大人府邸,害您命。然後把首級送到伏見內府處。”

“哼!”三成故意大聲道“具體時辰議了嗎?”

“恐怕就在今明兩。密談完畢,所有人早早撤了回去。”三成抑制不住內心的欣喜,飛快看了一眼阿袖。阿袖正在專心為他們沏茶。

“我…”治右衞門忽然倒身施禮“治部大人的恩情,在下永生難忘。請讓在下從此留在貴府吧,小人乃是抱着必死之心趕來的。但凡用得上,治部大人只管吩咐。”三成輕道:“哦,看來必須儘快行動了。”説着,他一副慌亂的樣子,拍手把平右衞門叫了來。

“請喝茶。”阿袖剛一開口,就遭到了三成的訓斥:“你沒長耳朵嗎?混賬!桑島,立刻把這個消息稟告給上杉大人。然後,平右衞門…”他有些發抖“你立刻去宇喜多大人處,請大人立即出兵增援…這些亂黨竟然無端生事。我若坐視不理,天下豈不亂了套?你們二人快去,完事後火速回來向我稟報。”二人領命離去,三成方才恢復了平靜,端過阿袖遞上來的茶水。

“真香啊。”但阿袖沒有開口。三成續道:“我恐會離開府邸一些時。我不在的時候,你好生待在家裏。”説話之間,他強壓住興奮。

阿袖依然不答。她已經看透了三成內心的每一個角落,她早就打算,着三成所言,留在府中,聽天由命。三成離開之後,家臣們或許會把她監起來,抑或把她殺掉。可她認了。三成與家康之鬥,已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二者生來就是對抗的宿命。最先意識到此的是阿袖,提醒三成的也是阿袖。

阿袖與三成之間,有着深沉的劫數。自從阿袖背井離鄉以來,相識過的男子數不勝數。可是,在眾多的男子當中,竟沒有一人能如三成這般與她有緣,真不可思議。開始時,她憎恨三成,後來卻逐漸因他的孤傲而焦躁不已。三成自以為聰明絕頂,所有行動都經過心策劃,無絲毫紕漏,可實際上卻漏百出。這一切,阿袖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一種不可思議的情在焦慮中油然而生,令她甚至超越了侍妾的本分。其實,阿袖這樣的女子,並無常人一樣的情愫,對方越是漏百出、妄自尊大,就越能起她內心的情意。

桑島治右衞門和喜多川平右衞門出去之後,不到一個時辰,又有兩人驚惶失措奔來。一人乃宇喜多秀家重臣花房志摩守,另一人則是擔心三成的人身安危,特意從伏見匆匆趕來的佐竹義宣。佐竹義宣把帶來的人馬駐於守口一帶,只帶了五六名隨從趕到了石田府。

“府裏危在旦夕。大人當以休養為名,早早到其他地方暫避些時吧。”花房志摩守勸道。他亦依然對阿袖心存狐疑,向三成竊竊私語。

三成早有此打算,照理該痛快答應才是,不料,他竟拒絕了對方好意:“逃出去又如何?你們不如趕快前來增援,狠狠懲戒那幫惡人。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可佐竹義宣卻一個勁搖頭“我們卻抵擋不住他們。而且,若請求增援,會給世人帶來恐慌,還會給其他大名帶來不便…”在義宣的苦心勸説下,三成方勉強答應,乘坐女轎出府,先到大坂的宇喜多秀家府邸暫避,然後從長計議。

時近黃昏。看似阿袖外出,實乃三成倉皇逃。阿袖一動不動,目送着他們離去,內心無限慨:若我不在,大人究竟會如何逃呢?

當加藤清正等七名武將以涉為名趕到石田府時,三成已乘轎趕奔宇喜多府,前後相錯不過半個時辰。

當時天已晚,一夥人輕叩緊閉的大門,嘴裏喊着“開門”究竟誰出去,如何應對,阿袖全無主意。究竟會來多少人馬,她也無從知悉。府裏留守的家臣,都知主人已不在府裏,人人便都格外鎮靜。

“今我們前來,是向你們主人討個説法,想問問石田大人願不願意把福原、垣見、熊谷三人出來。”門被打開,一陣腳步聲從大門處傳來。那聲音十分耳,定是經常光顧博多柳町的淺野幸長。轉瞬間,嘈雜的腳步聲就從大門處去了走廊。

“請諸位改再來。由於連守候在大納言病榻前,我家大人積勞成疾,在大納言故去時,就出府休養去了。”家人雜賀兵部前來應對時,拉門已被暴地打開,火把的光影中,一個模糊的人影走了進來,正是淺野幸長。此後陸續又闖進來一些人,來人的表情,阿袖無甚印象,只記得個個臉上充滿殺氣,彷彿想把三成斬成兩截。

阿袖剛要斥責他們的暴無禮,幸長卻先開了口:“你是阿袖?”

“你們休得無禮!左京大人,不錯,小女子以前確是博多的阿袖…而如今,我乃治部少輔侍妾。”

“哼!我們是來找治部涉的。快把治部出來!”

“大人現不在府內。”

“嗯?”幸長聲音嘶啞地應了一聲,卻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呵呵笑了“想起來了。你的確是不會説謊的女人。”説罷,他回頭對其他人喊道“大家快來看,這就是博多的島屋獻給治部的女人。既然這女人如此鎮靜,他的確不在這裏。”一夥人唧唧喳喳了一陣子,如水般撤了回去。

“怎會讓他逃了?”

“他到底是從何處溜走的?”

“還真不能麻痹大意。”議論聲時斷時續迴響在阿袖耳畔,看來,他們定要繼續追下去。忽然,耳邊傳來雜賀兵部的聲音:“夫人,大人離開期間,小的得把您看好。您好生待在府裏吧。”阿袖鬆了一口氣。聽到淺野幸長的一番話,兵部一定認為,她乃是島屋送的細。

“我當然會在這裏。石田大人也這麼説…”阿袖本想笑,可最終竟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