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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裝從未聽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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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殘雪掩映的城市多少有着慘舊的彩。一條長長窄窄的衚衕獨掩在一片八十年代建造的樓房裏。樓房已是暗黃古舊的顏,像是遭受歷年摧殘。這樓房襯得衚衕昏昏暗暗,終無天,懸在樓房側壁已殘缺不全的路燈終泛着微弱的紅光,時間長了,似乎能聞到隱隱的哀傷氣。地上的殘雪堆在長長窄窄的衚衕兩側,上面佈滿坑坑窪窪的小黑點,使得這長長窄窄的衚衕近乎可憐的瘦。

傍晚,瑟瑟的冷風吹的人皮膚生疼,若晴着雙手站在衚衕口一家已經關門的店鋪前,腳上的白運動鞋不停左左右右跺着硬的地面,眼睛始終朝一個方向尋着,時不時打個凌,就會把手放在嘴上哈幾口氣,雪白的羽絨服緊了又緊,卻仍單薄。過往,偶爾會有行人騎車經過,在進入衚衕的幾秒鐘,斜過一個毫無含義的眼神,然後,掩埋在衚衕深處。

11月11號,是個值得紀念的子。顧若情和米寒秋私定終身的子。也是若情從少女變為‮婦少‬的子。定情之物還是有的,用紫絲線做成的兩對戒指,上面彎了一個小小的蝴蝶結,戴在手上,像個別具特的裝飾品。這是兩個人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完成的心血,也是兩個人之間唯一能證明什麼的牽繫。

對於若情來説,時間似乎過了好久,暗紅的燈光開始在衚衕發揮弱小的作用。還是等到了米寒秋的到來。深悉的影子開始一點一點移近,最後,能真實的握住那雙發僵的大手。

“冷吧,快回家。”米寒秋顯然充滿心疼和憐惜,一邊説着一邊把若情擁在黑的大衣裏,若情衝米寒秋笑笑,把臉貼在他厚厚的口上,失覺的雙手進米寒秋大大的口袋裏,隱隱覺麻疼。

衚衕盡頭,右拐的大門,最左側的黃樓上就是若情和米寒秋租住的房子。他們住六樓,頂層。屋子有着很好的視線,可以收盡衚衕的全貌。最初,若情等米寒秋回來是站在卧室的陽台上,做完飯以後,身上略帶着淡淡的炒菜後留下的餘香倚在窗子前,一邊數數,一邊猜測米寒秋可能出現在衚衕口的時間,總是自己跟自己打着賭,好多次都是輸的,她也好多次倚着窗子長長嘆息,如同長頭髮垂下的絲絲心緒攪的心不安。她開始重複數數,“一”、“二”、“三”地念着,視線若穿起一長長的線一直纏在衚衕臨街已經枯死的那棵小樹上。再後來,那棵小樹被砍掉,若情開始站在衚衕口等,僅僅是短了幾十米,卻覺短了好幾分鐘的牽掛。

今天是11月的11號。這對他們來説是重要的子。若情當然會是早早做好飯開始站在衚衕口一直等着,米寒秋來與不來似乎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似乎是站在那裏,讓她覺心安,盼着心愛的男人回家,何嘗不是幸福的事情,冷又算得了什麼呢。

上了樓,兩人掉鞋子、外衣,米寒秋把若晴抱起來走到卧室的牀上,用厚厚的被子包住若晴的身體。這間卧室算是他們最初的婚房,一張大牀佔據了將近五分之三的空間,牀罩連同被子永遠是淺黃,兩側,小小的牀頭櫃乾乾淨淨,牀的西側,一排高高的深紅衣櫃安放在一面牆上,牆的顏由於時間的原因,由白變為微黃,若晴和米寒秋從家居店裏淘來一面大大的用草編織的牆簾,遮住牀對面整面閒置的南側牆壁,上面滿了他們從各處照來的相片。牀的東側,就是整面的窗子,銜着深紅窗簾,窗子外面凸出一小塊幾平米的陽台,終有着幾盆花花草草開放在陽台僅有的一張長桌上。地面,是原始的陽灰地,深青顏被抹地油亮透白。

米寒秋用兩隻胳膊把若晴連同被子一起攬在懷裏,頭貼在若晴光潔的額頭上。若晴倒在米寒秋的懷裏,庸懶而安心。

“這下不會冷了吧。”米寒秋輕輕問着,若晴輕輕“恩”了一聲,鼻腔發出微微的温氣。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若情的聲音充滿幽怨。

“怎麼會,今天死也會過來的。”他説。

“看你,總動不動就死啊死的,今天什麼子,不許瞎説。”她説。

“呸!呸!呸!”他説着出攬着若晴的那隻右手,在自己的嘴上不輕不重打了起來,若晴上前把他的手拿住。

“即使你不來,我也不會怨你。”若晴的眼睛開始有了閃閃發光的東西,米寒秋重又將她攬的更緊,頭貼住她發白的臉。

屋裏的暖氣還是爭氣的。僅僅幾分鐘,兩人都開始覺得熱。若晴發白的臉也由此泛起微微紅暈。

“我去熱飯吧。今天做了好多菜,應該好好慶祝的。”若晴徵求米寒秋的意見。

“好吧。我們一起去。”他説。

卧室西側是客廳,一圈淺黃沙發圍着深紅木質茶几,南面,是深紅的電視櫃,上面一台24寸電視機。電視機並排的東側是一個衣架,上面掛着黑大衣和白羽絨服,那是他們剛剛下的,再朝東側,並排的就是綠防盜門了。客廳的三面牆壁同樣被若晴和米寒秋用草編壁簾遮了起來,上面同樣滿了照片,這無數隻眼睛探在這小小的屋子裏,擁擠而親切。只剩西面的窗子,同樣銜着深紅窗簾。窗子隔着的西側就是廚房,面積很小,做飯用的煤氣罐設施和幾個碗櫃放下,兩個人只能錯着來回走動。若晴對這頓晚餐顯然動了心思,掀開放在碗櫃上面的菜罩子,土豆燉排骨、可樂雞塊、魚香絲、葱爆豆腐、蒜台炒丁,外加一盆紫菜雞蛋湯。若晴把菜一碟一碟返回炒勺裏,用温火熱着,米寒秋在身後抱着她,手抓在她拿着的菜勺柄部隨她一起翻動菜身,滋滋的熱氣泛着菜的香味。

當菜全部被端到了茶几,若晴又拿來一個小酒爐,上面放個鐵質的深盤,把土豆燉排骨一咕腦放在深盤裏,然後,把小小的酒爐子用火柴點着,爐子燃起小小的火苗後,若晴也跟着歡快起來。

“好了,可以開始了。”説着,示意米寒秋坐下,米寒秋把筷子遞到若晴手上,眼睛四處尋着,似乎覺還少了點什麼,突然,猛地跑回廚房,僅幾秒鐘,手上拿着一瓶紅酒兩個杯子走出來。

“這才算齊了。”他一邊説着坐在若晴對面,一邊從茶几底下拿出啓紅酒的啓子。

紅酒倒進高高的透名的杯子裏,緩緩打着小轉。

“來,為我們三週年紀念乾杯。”米説着舉起杯子,若晴把杯子端在同樣的高度。

“咔”的一聲輕響,兩人一同飲盡,只剩下幾滴酒滴沾在杯壁,順着杯口下滑。若晴的眼睛開始噙滿瑩光,暗的燈光下,格外晶亮。米和她對視,眼睛也開始有了小小的水珠兒。

酒再次被滿上。米又主動端杯。

“為了我們艱難的三年,乾杯。”説着,再次一飲而盡。若晴緊隨其後。

第三杯酒同樣是要乾的。

“來吧,為了我們永遠的三年。”話説出,兩人頓沉甸,碰杯的手有了顫顫的抖動,杯子見底,四目低頭,隨即目光又相碰,半米的距離,如同觸到碰杯的輕響,兩雙眼睛同時落晶瑩。

何以如此傷?為相見而不能終的相守?為相同的永恆而又相遇的恨晚?似乎應該知足的,不能知足的是兩顆被慾望放大的心,無法忍受片刻分離的折磨。

酒再次被滿上。

“先吃點菜吧,一會兒酒多了又該過了。”若晴輕説着拿筷子夾起一小撮蒜台和片遞到米寒秋嘴裏,米大口嚼着,嘴使勁“叭噠”着發出聲響,似乎很香。他發着憨笑,高高大大的個子,那張成忠厚的臉,卻帶着孩子般的憨笑。若晴看着他,心裏隱隱作痛。

“哎喲,差點忘了。”米寒秋突然嘟囔着起身走到衣架前,從黑的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紅的小盒子。

“是什麼東西呀?”若晴好奇地問着。

“閉上眼睛,數三下,我再告訴你。”他略帶神秘地説着。

“哦。”若晴閉起眼睛。

“一、二、三”三下數完,眼睛迅速睜開。一細細長長的鏈子垂在眼前。鏈子是純白金的,燈光下一閃一閃眨着細小刺目的光。

“來,我幫你戴上吧。”米寒秋説着走到若晴身後。若晴抓住米寒秋伸到脖子前的手。

“不,我不想戴。”米寒秋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回到若晴的對面。他沒説話,端起跟前的酒一口喝乾。然後,使勁抿着沾有幾滴紅酒的嘴。

“你唯一要的,我給不了,所以,你不再接受我的任何東西,對嗎?”

“不是。世俗的東西對我來説沒有任何意義。手上這枚紫的戒指,足夠了。”若晴説着,把手微微翹起,手背朝向米寒秋,紫蝴蝶結的絲線戒指已經有些舊了,絲線也有了一些暗的髒紋,米寒秋看着,總覺一陣寒酸。雖然那是定情的信物,可依舊與那細長白的手不相和諧。這絲線的戒指如同他們私定的終身,外人看來,隨時都有扯斷的危險,甚至有着小孩過家家般的兒戲,而這廉價的戒指,怎可栓住那一生的姻緣。但在若晴看來,這外人如同兒戲的姻緣就這樣真的鎖住了她的一生。

米寒秋真的希望她能要點什麼,即使自己傾盡所有積蓄也要為她買點什麼,三年前的11月11號,就那樣得到了一個女孩的全部,沒有任何形勢和語言的表達,他總是為此而不安,或者,是一種虧欠。他是一個善良的人,這種善良用在若晴身上只能用物質補償,而這種善良不能不説用在其他人身上是對若晴的一種殘忍。但是,若晴什麼都不要,只要他還愛她,她就會一直跟他走,即使,那是一條不歸之路。

“其實,今天,我們能一起吃個飯我就滿足了。”若晴的頭微微埋在前,看着米寒秋拿筷子的手。

今天是週末,他不應該出來的。週末,他要盡的是一個世俗的丈夫的角,和三歲孩子父親的角。他來了,即使因此會出現意想不到的結果,他也認定了要來,或許就是為了能和她吃個飯。他已經習慣了夫間的吵架,習慣了自己在那個世俗的家裏一個人孤獨的想念若晴,但這些,他從未説起過。

酒一點一點喝到肚子裏,米寒秋和顧若晴卻異常清醒而興奮。在這個屬於他們的家裏,他們一點一點共同築起世俗的生活,深紅地窗簾,草編牆簾,淺黃沙發,黃牀罩、煤氣灶,全是他們一起買回來一起歸置好的。米寒秋像個剛剛結婚的小男生,問着若晴什麼東西該放在哪兒,窗簾該怎樣掛。米寒秋也在儘可能多的回這個家,把孤零零的若晴抱起來,用嘴一點一點着她含水的眼睛。

“別喝太多了,一會兒沒法回去了。”若晴説着,又開始替米寒秋夾菜。

牆上的鐘已經九點五十了。他真的應該走了。

他喝完最後一杯酒,起身,把若晴抱起來,放到卧室的牀上。

“我走後你要乖乖睡覺。明天早起我會打電話的。”

“恩。”她説。

“那我走了。”他説。

“要不,我送你出去。”她説。

“不。我自己走。你睡覺。”他説。

“那好吧。路上慢點,注意安全。”她説完閉上眼睛。

他起身,走出卧室。她聽到了他穿衣服的聲音,還有換鞋的聲音。然後,就是,關燈,門開門閉的聲音。

她閉着眼睛,想象着自己的男人是去加班,而明天,就會回家。她閉上眼睛,只想快點睡着,然後等明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