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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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走,一邊尋思:“我怎麼説呢,從哪裏開始?”她往前走,認出了小樹叢,白楊樹,同坡上的黃刺條,還有遠處的莊園,她發現自己恢復了初戀的心情,受到壓制的心也如花怒放了。暖風吹拂着她的臉孔;正在融化的雪點點滴滴從新芽上落到草上來。
她像從前一樣,從牧牛場的小柵欄門走了進去,走到兩邊有兩排椴樹的正院。椴樹搖晃着長長的枝椏,發出了悉卒的響聲。狗窩裏的狗一起嗥叫,叫得上下翻騰,但卻沒有人出來。
她走上正面的、有木欄杆的寬樓梯,來到鋪了石板、灰塵滿地的過道。那裏並排開了好幾個房門,就像修道院或者旅館—樣。他的卧室是走到前頭左邊的那一間。當她的手指要轉動門鎖的時候,忽然到沒有力氣。她怕他不在裏面。幾乎希望他不在,然而這是她唯一的希望,最後的機會了。她站了一分鐘,定了定神,刻不容緩的黨得她硬着頭皮進去了。
他坐在壁爐前,兩隻腳放在爐架上,正在叼着煙斗煙。
“啊!是你!”他馬上跳起來説。
“對,是我!
…
我要,羅多夫,請你幫我想個辦法。”不管她怎樣竭盡全力,話到口邊總是説不出來。
“你沒有變,總是這樣可愛!”
“唉!”她痛苦地答道“又可愛又可悲,我的朋友,因為你對我已經不屑一顧了。”於是他就開始解釋,説些不着邊際的話,因為他臨時捏造不出什麼藉口來。
她一聽見他的話,甚至一聽到他的聲音,一看見他本人,就不能夠擺;於是假裝相信,説不定還是真相信:他們破裂的原因是一個秘密,關係到第三者的名譽、甚至生命。
“沒有關係!”她傷心地瞧着他説“但我吃了多少苦呵!”他用哲學家的口氣答道:“人生就是這樣!”
“至少,”艾瑪接着説“自從我們分手之後,你生活得還好吧?”
“啊!不好…也不壞。”
“假如我們沒有分手,也許好些。”
“是的…也許!”
“你真相信?”她捱到他身邊説。
她嘆了一口氣。
“啊,羅多夫!你不知道…我過去多愛你!”那時,她握住他的手,他們兩人手指叉,待了一會——就像頭一次在農業展覽會上一樣!但他做了一個自尊的姿態,免得自己心軟。而她卻倒到他的懷裏,説道:“那時沒有你,你叫我怎麼活!過慣了幸福的生活,怎能失掉幸福!我真傷心誘頂!那時我以為要死了!下一次再談吧。可是你…你卻躲着我!
…
”三年來,由於強者天中的弱點,他總是小心在意地躲開她。
現在,艾瑪的頭在他懷裏蹭來蹭去,千嬌百媚,勝過一隻動情的母貓。
“你在愛別的女人吧,説老實話!啊!我懂得女人,得了!我原諒她們,誰經得住你的勾引呢?我不就上過鈎嗎!你是一個男子漢,你!你有一切討好女人的條件。不過,讓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我們會相愛嗎?你看,我笑了,我開心了!
…
你怎麼不説呀!”她的模樣令人後了心醉,眼睛裏含着哆嗦的淚珠,好像藍的花萼裏藴藏着暴風雨遺留下來的水珠。
他把她抱到膝蓋上,用手背撫摸她光潔的鬢髮,在昏黃的暮中,最後一線夕陽的斜輝像一支金箭在她的頭髮閃爍。她低下了額頭;他忍不住蜻蜓點水似地輕輕吻了她的眼皮。
“你哭過了!”他説。
“為什麼呀?”她忽然啜泣起來。
羅多夫以為這是她愛得憋不住了;但她又不作聲,他以為這是她羞得不好意思開口,於是就高聲説:“啊!原諒我!其實我只愛你一個。我真是又傻又壞!我愛你,我永遠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