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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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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挑明後,劉克豪和王香有了一次專門暢談的機會。這次傾談自然也是謝政委一手策劃和導演的。

地點在駐地外的一個山坡上。時間是下午,陽光不再那麼熱烈,兩個警衞員牽着各自的馬,不遠不近地跟在兩個人身後。馬兒自在地在山坡上嗅着。

兩個人的距離不遠、也不近,王香仍然是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她不看劉克豪,只望着遠處的秋陽。

劉克豪清了清嗓子説:香同志,事情是這樣的,謝政委找我談話了。

香不領情地翻了翻眼睛:他和你談你的個人問題,和我有什麼關係。

劉克豪似乎下了最後的決心,終於吐出句:當然和你有關係,他建議咱倆好好談談。

咱們不是談着嗎?好,你説,我奉陪。

劉克豪就喋喋不休地説下去,從東北説到了濟南,又從濟南説到了現在。説來説去,都是在表揚着王香,讚美她對革命的堅定,和對同志火一般的熱情與温暖。

香就突然笑了:劉克豪同志,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別兜那麼大圈子,我又沒有犧牲,你就別跟念悼詞似的,有什麼話,你就痛快地説。

劉克豪站在那裏,漲紅了臉説:王香同志,我想和你結婚。

香用勁兒地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突然眼圈就紅了。她用手捂着臉,慢慢地蹲下了,剛開始是一陣嗚咽,然後就大聲地哭起來。她自己也説不清楚為什麼此時會哭出來。

她突然而至的哭聲,得他一時手足無措。回過身,掃一眼遠處呆立的警衞員,再看眼蹲在地上的王香,就揮揮手説:王香同志,你這是幹什麼?我要是説錯了,請你原諒。你別哭啊——王香把手從臉上移開,咽咽道:你別管,我願意。你走開——説完,她一股坐在了山坡上。

劉克豪沒有走,他先是繞着王香走了兩圈,見她一時半會兒沒有起來的意思,就坐了下來。他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這一坐就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劉克豪尷尬地解釋道:你別哭了,謝政委説你願意,我才來跟你説的。你要是不願意,看我這人彆扭,那我就把剛才的話收回,行不?

香驚叫一聲,一下子歪倒在他的懷裏,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狠勁兒咬了一口,説:劉克豪,我恨你!

這一咬,讓劉克豪疼得齜牙咧嘴。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使出渾身的力氣,一下子把他的抱住了。由痛徹入骨到美夢成真,他差點暈了過去。這時,他仍沒忘記回頭看一眼身後的警衞員,發現人和馬早就不知躲到哪兒去了,他這才把王香抱住了,氣不已地説:香,其實我早就喜歡上你了。

香背過臉去,不停地用手捶打着他的背説:我恨你,恨你!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是一目瞭然了。接下來,劉克豪和王香就向眾人宣佈他們要結婚了。

這是剿匪團進城後的第一個婚禮。儘管剿匪團的人曾參加過無數次的婚禮,但那是別人的婚禮,自己的團辦婚禮還是頭一遭。

婚禮由謝政委一手辦,張燈結綵自然不用説了,還派人買了頭豬,熱熱鬧鬧地殺了。謝政委又派出通訊員,滿世界地去送通知。

謝政委覺得親手辦的這門婚事,是自己的神來之筆,也是自己的傑作。因此,這場婚事也被他張羅得熱情高漲,情四溢。

婚禮那天,師長、包括全師的團以上幹部都到場,表示祝賀。那時送禮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就分別以團的名義趕來一頭豬或者是牽來一隻羊。

劉克豪和王香作為新人,也只是在前戴了紅花。他們站在門口,接着前來賀喜的人們,先是師長和政委捉住他們的手,一邊動地搖着,一邊説:祝賀你們啊,你們這是遲來的婚禮呀!

劉克豪咧着嘴,不好意思地打着哈哈:不晚,不晚,來得正好哩。

香卻已是一臉酡紅了。

那些團長和團政委倒不像師長、政委那般客氣,幾天前王香還和他們相過親呢,此時的再見就多了幾分意味。

伍團長瞅着王香道:咦,你這丫頭,上個星期還和我見面,我還等着你的信兒呢,咋就和劉團長結了,那我以後咋整?

香羞得低下了頭。

文工團長也來了,他捉住劉克豪的手,笑嘻嘻道:劉團長啊,你説你,文工團的丫頭見了一大堆,咋一個都沒看上。我説吶,敢情你是肚裏有糧啊,害得我跟着瞎着急。

也有和劉克豪悉的傢伙,不管不顧地當就是一拳:你小子真能裝,當初我就不信,你和王香在一起那麼多年,就沒點兒意思?現在你承認了吧。

劉克豪此時就擺出一副要殺要刮隨你的架式,任憑你怎麼説,他就了笑臉,一句話:多喝,多吃!今天是我劉克豪結婚,豬燉粉條子,大家可勁兒吃啊。

婚禮是熱鬧的,接下來就是劉克豪和王香挨個給大家敬酒了。王香的酒在部隊上也練了出來,不喝則已,一喝就是“咕嘟”灌下去。敬酒時,先端着碗幹了,也不管別人喝不喝,從警衞員手裏抱過酒罈子,咕咚咚地滿上,又朝下一個人奔去。

劉克豪也喝了幾圈了,此時頭重腳輕,看見王香喝得起勁兒,就趔趄着去攔:你不行了,別喝了,我和他們幹。

香把他的手撥拉開,道:你別管我,我就是你老婆,你也別想管我。以前搭檔時你就管我太多,現在我高興,不聽你的。我要喝!

眾人就一旁起鬨,嗷嗷地叫着。劉克豪也跟着笑起來,一副痴呆的模樣。他看着王香舉着酒碗又殺進歡樂的人羣中,彷彿看到了當年打游擊時的王香。

終於,王香倒下了。倒下的她還試圖站起來,最後還是劉克豪把她扶住了,她嘴裏仍不服地説:沒事,我沒事,我還能喝——劉克豪不由分説把她抱進了新房。

新娘子都喝倒了,婚禮也就結束了。

劉克豪呆怔地望着躺在牀上的王香,忽然想到應該讓她躺得舒服些,便過去搬她,順手也想把她的帶解下。這時王香驚醒了,用手護住間的槍,厲聲道:別動我的槍,誰也別想動。説完,雙手死死地把槍抓住了。

劉克豪木着舌頭説:沒人動你的槍,動你槍幹什麼?説完,一歪頭,也睡了過去。他在睡前還想着:王香是我老婆了!這個問題還沒想完呢,他就一頭“婚睡”了過去。

夜裏,王香突然就醒了,她驚驚乍乍地喊:我的槍,我的槍呢?

劉克豪也醒了,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下意識地把裏的槍拔了出來,滾下牀,一把拉亮了燈。

燈光下,兩個人拔槍相向,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們清醒後,王香仍瞪瞪地問:你怎麼在我的房間裏?

劉克豪怔了一下:咱們結婚了啊。

香這才徹底清醒過來。她放下手裏的槍,抱着頭説:克豪,對不起,我喝多了,客人呢?

客人早就走了。劉克豪看着她的眼睛。

香猛地撲到他的懷裏,顫聲道:克豪,咱們真的是一家人了?

是,我們是一家人!克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撫着他軍裝上的紐扣,兩行淚水幸福地奔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