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入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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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隔着千山萬水,如今僅僅隔着一堵薄薄的牆壁。白聞生坐在椅子上,聽着鐘擺的滴答聲,看着窗外的天從墨黑到墨藍直到微微泛起了白光。他沒有睏意,也沒有去思考。當天亮了,他的一顆心也像是清明瞭。
張賀祥是不能久呆在蘇家。趁着下人們都還沒起牀,白聞生拿了一套自己的西裝讓他換上,然後帶着人去了碼頭。一路上關卡林立,車站路口都設了巡捕,清晨安然祥和的氣氛裏散發出緊張的氣息。白聞生開着蘇家的車,而張賀祥戴着禮帽坐在後排,兩個人一路上都沉默不語。白聞生不知道張賀祥曾經做了什麼,他也不能去問。卻隱約覺這氣氛的異樣與張賀祥又莫大的關係。
臨近碼頭時,車子不得不開入必經的一個關卡。一個巡捕走了過來,敲了敲車窗。白聞生打開窗子,出了臉,鎮定着表情問道:“怎麼了?”巡捕一看是他,驚訝地出了個諂媚地笑:“白老闆,早啊,這麼早出門?”
“嗯。這裏是怎麼了,還不讓車過了?”白聞生説道。
“那怎麼會,別人不行,白老闆的怎麼都可以。不過那位是?”巡捕歪了腦袋,看向後座。
“我的表兄弟。”白聞生用汗濕了的手握緊了方向盤道。
“哦~~~。”巡捕似信非信地點了點頭,而這時又來了一部車被堵在後面按了一串的喇叭,聽着架勢也不是個好惹的爺。這位巡捕連忙賠笑道:“白老闆,最近不太平,我也只是奉公行事。您請~。”白聞生微微一笑,腳上已經踩了油門。
在碼頭,白聞生買了兩張船票,一張是去漢口,另外一張是去香港。他把票都給了張賀祥:“都是今天的第一班船,隨便你坐哪一班,不要告訴我。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張賀祥攥緊了船票點點頭:“我真希望你能跟我一起。”白聞生笑了笑:“我放不下。”張賀祥沒有再説話。兩個人沒有説告別的話,白聞生就走了。火紅的太陽已經從水平線升了起來,張賀祥混在人羣裏登上了甲板。晨風已經染上了夏的温度,吹在臉上熱乎乎的。在站着送別人羣的碼頭,張賀祥沒有找到白聞生的影子。他忽然覺得這一幕有些面,就在一年前自己幾乎是懷着憤慨恨意站在同樣的位置,看着陸地越來越遠。他把手放進了褲口袋,卻意外地摸到了一張紙片,掏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張面額不小的支票。他呆呆一愣,沒有反應上來這錢是從何而來。
白聞生開着車回到了家,剛一進屋就看到渾身散發着一股戾氣的周習坤坐在沙發上。還沒來得及開口説話,那人就怒火沖天的問道:“去哪了?”
“去送個人。”白聞生沒有表情,也不怕他。
“什麼人?”周習坤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他身前。
白聞生笑了笑:“能去樓上説話麼?”
“你心裏有鬼!”周習坤瞪了眼道。
“心裏有鬼的只怕是另有其人吧。”白聞生看着他説。
“你這話什麼意思?”周習坤臉一變吼問道。
“虧心事你還做的少麼?我不想在這揭穿你。”白聞生意有所指,可卻真觸發了周習坤的心病。其實他也是一夜沒有睡成,一閉上眼都是周習盛化成的鬼朝自己撲過來。好不容易熬了到了早上,天一亮就跑了過來,卻發現人不知道去哪了。不但如此,他還在家裏發現了別的男人來過的痕跡。
周習坤是完全被點燃的火藥桶,他拖着白聞生就往樓上走,並且以震醒全樓的力道將門關了上。下人們不敢勸架,為了不引火上身都各自找地方躲了起來。而剛剛起牀的蘇時婷一股嚇坐在樓梯道里哇哇大哭了起來。
房間裏,白聞生對於周習坤的暴怒無動於衷。他嘴角磕破了皮,是在推搡間在牀角上磕出來的。周習坤開始本不相信白聞生還會和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在一起。所以他一直在等,等白聞生的解釋,等不到罵也要罵出來。可是無論自己如何,他依舊是那樣的態度,既不害怕也不愧疚!
這如同往火裏澆了一瓢熱油,周習坤朝白聞生撲了過去,雙手攥住了那細長的脖頸:“連你也要背叛我是不是?是不是?!”白聞生卻看着他笑了:“你連我也想殺了,是不是?你最好用大些力氣,讓我死得快些。”他説完這句話,周習坤卻突然鬆了手。他似乎被自己這樣的舉動嚇着了,連連退了好幾步,一直盯着自己手:“我,我…,我不是想殺你。只是…,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我只是不想你背叛我,我可是隻有你了。”
“背叛?”白聞生冷笑着坐起來:“我們之間本不存在背叛,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欺騙!”
“什麼意思?”周習坤茫然似的看着他。
“我只問你那個時候我為什麼沒能離開上海,為什麼會入贅蘇家!”白聞生以從未有的厲聲道。
周習坤被問得一恍惚,他簡直要回憶不起來白聞生所説的這一些。可當他終於回憶起來當初設計的那個局,驚訝地張開了嘴,不問了出來:“你怎麼會知道?”
“呵,你這麼説就是承認了?周習坤,你徹頭徹尾就是個瘋子!”白聞生氣得肩膀都顫抖起來。
周習坤抓了一把頭髮:“你這是要跟我算老賬?”
“如果不是那樣,本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眼前人的冥頑不靈,讓白聞生痛恨得咬牙切齒。他並不想舊事重提,可是若是不説出來周習坤就會一錯再錯,本不可能醒悟!
“你以為你和那個人走了就會好了?”周習坤低着下巴眄着眼問道。
“好不好是我的事,這個由不得你來做主。周習坤,你醒醒吧,你到底要害死多少人才能意識到自己錯?”白聞生轉過臉不想去與他對視。
“我沒錯,這都是周習盛的錯!他害死我的老婆,還有我的兒子,還想害死我!這麼一個人居然還不死,他就是要讓我死才甘心!”周習坤理直氣壯地吼着。
“害死他們的本就是你。”白聞生哽咽了一聲,他無法再和一個喪失理智的人辯論下去,一下頹然坐倒在沙發裏。
“是我麼?”周習坤低下頭吶吶如同自言自語:“這不可能…你不知道周習盛曾經對我做過什麼…你不知道被關着不見天一直到死的滋味,你當然可以這麼説!”
“可他並沒有這麼做。”白聞生注視周習坤的目光變了,變得恐懼又有幾分憐憫。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要不是死過一回,我還不會看清他到底是個什麼人!”周習坤憤慨着道。
“你…,算了,我們沒法再説下去了。”白聞生意識到周習坤是真的瘋了,只是不知道這個瘋是暫時的還是長久的。這麼再説下去不知道還要出現什麼瘋言瘋語。
“我就知道你不會信我。你不信我也沒關係…。只要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就可以了。”周習坤笑了笑,蹲下身去握白聞生的手。可是他還沒有碰到指尖,那手就逃離似的了遠。
手抓了一個空,他的心裏也是一空。周習坤緩緩抬起眼看向白聞生,臉上好像恢復了平常的神態道:“怎麼了?不願意和我好了麼?”有些話幾乎要口而出,可是白聞生沒有説,他不想再給予眼前人更多的刺。注視了良久後,他道:“不是,我想靜一靜,你讓我好好想想。今天你就回去吧。”
“真的?好,那我走。”周習坤的目光黏在白聞生的臉上戀戀不捨地看了看,這才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説道:“你好好休息,我過幾天來看你。”白聞生皺着眉頭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他坐在原位,聽着周習坤下了樓,汽車的聲音響了起來然後越來越遠。直到聽不到了,他立刻站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嚴老爺的書房。轉動花瓶,地板上出現了一個小暗格。白聞生將裏面的一個牛皮箱子取了出來。這是周習坤所不知道的,裏面都是蘇家重要的田契地契什麼的。他拿着提着箱子思索了好一會,上海他是一刻不想再呆下去了,可要離開就必須帶上蘇時婷還有蘇老爺。一個病一個又小,想要離開談何容易。
可是眼下沒有時間去猶豫了。白聞生下定了決心,打算先開車帶着他們去蘇州,然後再轉去別的地方。這一切都要在周習坤沒有發現以前,可是當他提着箱子打開門的時候,卻發現周習坤居然靠着牆壁站在門口呢。
“你要去哪?我送你去好不好?”周習坤笑着説,可是眼裏卻是陰鷙的光。
“不,我哪也不去。”白聞生握緊了箱子,垂下眼道。
周習坤笑咧了咧嘴:“是麼?那個是什麼?”白聞生將手藏到了身後:“給岳父帶點東西過去。”周習坤站直了不説二話,一把要去將箱子搶過來,白聞生死抓着不給,在兩個人的爭執中,箱子吧嗒掉到了地上。裏面的東西,嘩啦啦地落了出來。
“好啊,把整個蘇家的財產都帶去醫院?白聞生!你覺得你能騙得了我?”周習坤突然間提高了音量幾乎是嘶吼着道。
“我騙你什麼了?這些可不是屬於你的。”白聞生道。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周習坤説完這句,一把抓住了白聞生的衣服,提着人就往隔壁的房間一搡,然後重重地將門反鎖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