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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巧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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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習盛回上海的時候穿的是一身便裝西服,夏副官也是如此打扮。這一切不過是為了避開本人的耳目。而且同僚都當他是在老家守孝,所以一切都以低調行事。他沒有坐自己轎車,也沒有回以前在上海時的住所,而是選擇了在上海近郊的一棟別墅。那兒也是屬於老周家的產業,不過極少有人知道。

周習盛等人所乘的車還行在路上,天空忽然就下起了滂沱大雨,車窗外的一切景物都模糊的看不清了。只有雨水如瓢潑,沿着玻璃滾滾滑下。夏副官坐副駕的位置,時不時地回頭去看周習盛,他一張口“師座”二字就不由得口而出。周習盛皺眉眯眼着看他:“都説了多少次了?怎麼就沒腦子?”夏副官連忙低頭認錯笑道:“老爺,老爺。這一時半會改不了口啊。”

“改不了口,就給我念一百遍,一百遍記不住就一千遍!”周習盛道。

“我倒是樂意念,就怕老爺不樂意聽。”夏副官忽然覺着這麼叫老爺,他和周習盛之間好像是親密多了。忽然他試探着得寸進尺地問:“您是老爺,那我是什麼?總要給我個身份吧,不然其他人還不信呢。”周習盛倒沒想到這一茬,他不過是想先隱了身份,好過幾天安靜子。他看了看夏長明那張情盪漾的小白臉,笑伸手在他迴轉過來的臉蛋上一拍:“你要什麼身份?”

“這應該師,老爺來給,我説了也不算。”夏長明故意地抬起下巴一笑。

“我看就扮作個丫鬟吧。”周習盛被他那表情逗樂了。

夏長明一愣,臉上還真紅了,道:“我要是個丫鬟,只怕早就…。”

“早就怎麼了?”周習盛不解問。

夏長明縮脖子轉了過頭,偷偷地笑了。他想自己要是個女人,怕是小少爺都可以去打醬油了。只是這話他自然是不敢説出來的。周習盛也沒再搭理他,而是看到車外雨過天晴,便打開了窗玻璃,想呼些清新空氣。

此時的街道,已經被雨水沖刷過了一遍。枯枝殘葉零零落落,甚至還有不知道從哪衝過來的鞋子和衣服。而天晴以後,剛才分散開避雨去的人羣,也一點一點開始聚集到街上。突然一個人從路邊的包子店裏衝了出來,一頭撞到了周習盛的車上。車子不得不來了個猛剎車,把車裏的人都嚇了一跳。

“去看看怎麼回事?人受傷沒有?”周習盛當即對司機道。

“是,是…。”司機驚魂未定連忙下車去查看那人傷情。只見那個人趴在車前蓋上,身體雖然一動不動,手卻在忙着不斷往嘴裏不顧一切地包子。

“你這人怎麼不看路?快起來。”司機看他這樣也不像是個受傷樣子,而且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頓時口氣就不那麼和善了。

可那人吃得手忙腳亂,嘴巴壓沒有餘地回答他。這時從包子店裏殺出的兩個男人也趕到了,抓着那人一掀,二話不説地就上了拳腳:“沒錢還想吃霸王包子!小癟三!”地上那個人本沒有還手餘地,肚子被人一踩,剛才入嘴裏的包子現在一下噴出了老遠。

司機“嘶”地咧了嘴,連忙轉身向周習盛回報。周習盛從窗户伸出頭,皺眉盯着地上那個被打的人。

夏長明連忙道:“這人怕是餓瘋了。老爺,我們走吧。”

“等等!”周習盛抬手道。

“你下去,把他扶過來。”

“啊…?!”夏長明做了一個不解的表情。可是他看了周習盛半天,周習盛也不搭理他,只專心盯着那人。他沒了辦法,只好邁出長腿下了車,用他那雙桃花眼相當厭惡地白了打架的那兩個人一眼:“都別打了。不就是個包子麼?”他將一張紙鈔一舉:“快拿去,夠買你們包子了吧。”那兩個男人一抬眼,將錢連忙奪入手中,點頭哈道:“夠了,太夠了。”

“夠了還不滾。”夏長明得意笑了,頓覺得自己成了書裏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

兩個男人拿了錢,果然是聽話地馬上滾了。夏長明又是得意笑了笑,這才俯下身去看躺在地上的人。周習盛讓他扶,可是他看了半天也沒找到能下手扶的地方。這個人從頭到腳已經髒得不成樣了,皮膚上都像包了一層泥殼。夏長明彎下伸出手是擺出了一個扶的動作,卻偏着頭小聲地狠狠道:“喂,你自己起來吧。我們老爺要見你。”

“不,不。我不見人!”那人縮成了一團,用手臂遮住了臉。

“你説不見就能不見?你快給我起來!”夏長明怒道。他卻沒有注意周習盛已經下了車,站到了他身邊。等他注意到時,周習盛已經親自蹲下了身,抓住了那個人的胳膊往旁邊一擺,再一他耷拉在臉上的頭髮,把那人的一張臉全部暴了出來。

“蘇,蘇三少爺!”眼前所見果然驗證了剛才周習盛的那一眼沒有瞧錯。可是堂堂蘇三少爺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境地。周習盛滿是疑問,可是大馬路上不是答疑解惑的地方。他拽了蘇時徵的手腕,將人硬生生地拉上了車。

把蘇時徵帶回去後,周習盛第一件事就是讓僕人把他去洗了個澡,把頭髮也給剃了。這一番折騰,終於出了蘇時徵的本來面貌和顏。可光溜溜的頭下的那張蒼弱的臉,是沒有魂魄的。眼神遊離,説話顛三倒四,身體顫抖。這一切的跡象只能説明,這個人已經瘋了。

周習盛來回在他面前踱着步子,使勁地着煙,他急得前幾次見到蘇三少爺明明還是個漂漂亮亮活活潑潑的漂亮公子,這才不到半年。周習盛腦筋一轉忽然想到了自己弟弟,他隱約覺得這一切和周習坤不了干係。他連忙摁滅了煙,拖着蘇時徵上了樓,把他進了書房。周習盛走進去,鎖上了門,眼看向正在對着書桌上的金小洋鍾痴痴發笑的人:“蘇少爺,你還認得我麼?”蘇時徵不給他回答,周習盛就走了過去拿起了那個小洋鍾:“蘇少爺,真的不記得我了?”蘇時徵的目光追隨着那個洋鍾,臉上一直是那痴傻的表情,對周習盛的話置若罔聞。

“那這個人你認得不認得?”周習盛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放在蘇時徵的眼前。只見蘇時徵的瞳孔果然細微地一縮,變了臉。可是他又很快地搖了頭,目光放棄了對小洋鐘的追隨,低頭重新在地上縮成了個球。

“你別怕。我雖然是他大哥,但是他若對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我也絕對不會縱容他。”周習盛蹲下身,自認為頗為親切地道。可是,蘇時徵卻絲毫不為之動搖。周習盛盯着他瞧了半天,雖然不覺得像是真瘋,但也不像假的。

看了一時半晌後,他嘆了口氣,站起身悠悠地道:“既然你瘋了,我只好讓我弟弟來接你回去了。”他這話剛説出來,馬上就有了效果。他還沒邁出兩步,剛才那傻傻呆呆的人竟然突然撲了過來抱住了他的腿。

“別,別,不要啊。”蘇時徵的聲音完全是啞的,像是過沙子,過玻璃,才把嗓子劃成了支離破碎。

周習盛緩緩低下頭,看着腿邊那個烏青的光腦袋問道:“你認得我了?”

“嗯。”蘇時徵重重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不想見到你大姐夫?”周習盛又問道。

“他,他要殺我!”蘇時徵動起來,身體似乎是不由自主地顫抖痙攣。

“為什麼?”一切都在驗證着周習盛的猜測,可是他覺得自己有些不敢問下去。對於周習坤的這些事,他其實寧願選擇視而不見,可先到如今卻不得不見了!

“他…。”蘇時徵的手一鬆,身體癱睡到了地板上,用顫抖的瘦得像火柴似的胳膊抱住了自己的身體,表情痛苦地出淚來:“他,他喜歡白聞生…還想,還想…要我蘇家的家產…。他不是想讓我戒鴉片…而是要害死我…。”

“這,這不是真的吧?”周習盛語了一瞬,不可置信般道。他雖然知道答案肯定不會好到哪去,可親耳聽到以後打擊還是不小。

“我就知道你們都不會相信我!我爹也不信我,你們都不信我!”蘇時徵牙齒磕得直響,在地上左右地亂滾:“我沒瘋!我説的都是真的,是他讓醫生給我下了藥。我我…”他話還沒説完,就一下把半個拳頭進了自己嘴裏,死死地咬着。

周習盛晃過神來,連忙道:“我信,我信!你別動。總得從頭到尾地慢慢説,我才好幫你。”蘇時徵長長嗚咽了一聲:“你們都被他騙了,都被他騙了…。”可他説完這句卻再也説不出別的,而是嘎嘎噠噠地開始咬自己手腕子,痛苦的淚滿面:“要…要…。”周習盛知道這是毒癮犯了。而且不是鴉片,而是嗎啡。醫院裏戒鴉片,很多用嗎啡作為替代,可嗎啡比起鴉片厲害何止千倍。周習盛讓夏長明叫來了醫生,醫生給蘇時徵注了一針嗎啡後,他果然就安靜下來。

周習盛想讓他好好休息一會,可他剛想走,蘇時徵就抓住了他,虛弱地説“你,你不聽我説了麼…我,我都告訴你,都告訴你…。”周習盛坐到牀邊,拍了拍那人的手背道:“説!”蘇時徵笑了一下,他腦袋很空不能仔細去想事情,所以眼前人到底相信不相信自己,他也不知道。只是願意聽自己説就好,能讓自己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