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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傻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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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以後的路都開得四平八穩,徑直駛到了法租界裏的蘇公館。此時管家李富打着傘已經站在了通體包裹着大紅綢子的蘇公館前,等着接蘇家大小姐和姑爺。

不等車停穩,就有一人突然跳蹦着竄了出來。那是蘇家三少爺蘇時徵,他今年剛滿十八歲。穿着一條最免費的揹帶褲,梳着小分頭,油光滑面地一副時下最摩登少爺派頭,一下打開車門:“老姐!你可算回來了。”蘇時瑛沒有下車,而是等着周習坤轉到門前,牽着她的手才走下了車。她彎着嘴角,笑眼裏璀上燦爛的光:“三弟,平常我回家也沒見你這麼高興。”

“什麼啊,你都多久沒回家過了,難道是姐夫不放你回來?”蘇時徵擠眉眼地向周習坤一笑。

周習坤笑着兜手在西褲口袋:“我可是都聽她的。”

“哈哈哈,你娶了我姐姐真是辛苦你了。”蘇時徵前俯後仰,拉着周習坤就往裏走。蘇時瑛不發表意見,只是用鼻尖細哼出了一聲,笑着扭頭進了屋子。

兩人見了蘇老爺蘇成泰。蘇老爺是人逢喜事光滿面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又續絃再娶了呢。畢竟痴傻的二小姐一直是他這些年放不下的心病,現在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聊了好一會天,蘇時瑛只問怎麼沒見自己妹妹和新郎官。蘇成泰説他們兩老早就出去逛街去了,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也不回來。不如先把晚飯擺起來,邊吃邊等。

等飯菜上齊了,丫頭小蘭跑來説,二小姐和二姑爺回來了。門一開,果然有一雙人影走了進來。小皮鞋一陣踩過地板,先奔來的穿着粉洋裝的少女,那就是二小姐蘇時婷。

她跑得極快,一下奔到了蘇老爺跟前,展着裙襬轉了好幾個圈,眨着眼睛直問:“爹爹,好看麼?好看麼?”蘇成泰睜大眼睛認真看了看,發現她身上這身和出去的時候穿的並沒有不同,卻還是連連點頭地説:“好看,好看!”少女一伸腿,出穿着白絲襪的小腿還有一雙紅皮鞋。又指了指:“我是説鞋子啊,爹爹。剛才你沒看到,怎麼説好看呢?”蘇成泰愣了一下,隨即反應到:“我女兒穿什麼都好看。”他不想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連忙説:“你看誰來了。”

“啊,大姐…大姐姐的哥哥。”蘇文婷目光看過去和周習坤正好一個對視。

“什麼大姐姐的哥哥,是大姐的丈夫,你要叫他姐夫。”蘇時徵敲了蘇時婷的腦殼説。

“我知道,我也有丈夫啦。”蘇時婷捂着腦袋,抿着嘴甜滋滋笑起來。

“你知道什麼是丈夫?”蘇時徵不服氣地揚眉一問,覺得準能把這個傻姐姐問着了。

“就是,就是…就是陪我吃,陪我玩,給我買鞋子的人。”蘇文婷轉着大眼睛把這幾天的事情想了又想,撓着後腦説。

“你懂個!”蘇時徵在傻姐姐那找到了優越似的,一仰頭。

蘇老爺連忙警示地乾咳了一聲。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這個時候大家才注意到站在蘇文婷身後有些尷尬的男人。

其實在他進門後已經被周習坤打量着了。原來他穿得並不是白長衫,而是因為漿洗了太多次,才泛出白。臉與五官也很淡,沒有什麼彩,如同蒙了一層冰霜,卻越發襯得眼鏡片後面的雙眸黑亮,短髮鴉黑。

蘇成泰連忙招呼姑爺來坐,白聞生畢恭畢敬地走到了餐桌旁邊坐下,正好在周習坤的對面。

“今天帶着我女兒去哪玩了?”蘇老爺滿面慈愛笑容地問。

“先去逛了百貨店,又去了書店,給她買了畫筆。下午去公園,她玩累了,就在一家咖啡館讓她休息了會。”白聞生聲調很平,背書似的彙報着今天的行程。周習坤抬眼看着他,白聞生卻低着頭,連眼睛也不曾抬起過。

“辛苦你了,早點吃完了,上去休息吧。”蘇老爺滿意點頭説。

蘇家難得這麼聚得這麼齊一起吃飯。蘇成泰和蘇時徵開始説得滔滔不絕,周習坤附和着説笑。卻只有白聞生默默地給他的“小新娘”夾菜,有些湯汁灑了又忙着收拾。這個畫面不像是夫倒像是父女。而蘇老爺卻是對白聞生越看越滿意了。對於他二女兒來説,要個爸爸比丈夫重要得多。

用餐結束後,一家人在客廳裏坐了不一會就各自散了回房了。因為蘇太太幾年過世了,所以家裏一直缺個女主人。蘇老爺便和蘇大小姐去了書房商量結婚事宜。

蘇三少想拉着周習坤去舞場,可是周習坤卻説要在家裏當好好先生,蘇三少只好自己去了。他人一走,方才熱鬧的家裏,瞬間安靜下來。周習坤坐在沙發上展開報紙的時候,白聞生正陪着蘇時婷在客廳地板上玩着畫圖的遊戲。

後來連蘇時婷也被叫去了書房。白聞生也像是沒了主心骨,站起來不知道應該做什麼。周習坤抬頭想和他搭幾句話,卻發現這時白聞生已經不見了。

報紙上的新聞無不是老生常談,沒甚意思。周習坤有些坐不住,隨意翻了幾翻,拿出煙盒走向後院黑暗的花園,準備煙。剛走到曲折的走廊,他便看到白聞生一個人坐在院子裏。他的頭頂有一盞黃暈的燈籠着,背後則是幽深的長廊通向無窮的黑。白聞生孤零零的,背影薄成了紙,幽幽地像一個鬼魂。

周習坤打開銀煙盒,腳步也在這種氛圍下刻意的輕了些。走到白聞生背後,把手伸了過去:“支煙?”白聞生顯然沒有注意到周習坤的存在,所以全身驚了一下轉過頭,用漆黑的雙眼注視着突然出現在背後的人。周習坤伸着手沒動,白聞生猶猶豫豫地動了動嘴角,答道:“我不會。”周習坤將煙咬進自己嘴裏,他發現白聞生身上的每骨頭都是細長細長的,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看到從長衫領子裏出的細長脖頸。皮膚很薄也很瘦,所以幾乎可以看到頸骨的形狀,覺讓人稍微用力就能掐斷似的,在夜裏白森森的,到了駭人的程度。

“我們見過,你不記得了?”周習坤劃開拉一長火柴,火光亮起又很快熄滅,只留下煙頭時明時暗的一點光。

白聞生的眼眸也映了那一點光,一絲詫異閃過:“不可能吧,你認錯人了。”周習坤悶了一口煙,笑了笑:“貴人多忘事。”白聞生沒有笑,低下頭,輕輕推了推眼鏡:“抱歉,我真的不記得。”周習坤又説:“很久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都還沒結婚。不記得也不奇怪。”

“哦…。”白聞生低聲答道。

周習坤覺得有趣。剛才他並不是胡説,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白聞生跟着他還在世的父親出席了一個宴會。那時候他也像這般安靜不説話,周身又帶着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高傲味。其他世家子弟笑他是大白鶴。推着周習坤這個男女通吃的情場殺手去約會他。並且壓了賭注。

哪知道周習坤渾身解數還沒使出來,大白鶴就賞了他一個背影。這也成了周習坤當年在風月場上打拼唯一的敗筆。

這件事提出來並不光彩,外加白家敗落,肯定也成了白聞生心頭的傷疤,所以還是不説出來也罷。

周習坤叼着煙,一縷縷煙霧在他鼻尖嘴邊漫開,他又想起了下午的事,心裏忽然好奇了:“下午的那家咖啡館的咖啡怎麼樣?”

“啊?”白聞生驚訝地又一次抬頭。

“為何問這個?”

“哦,因為明天下午想帶夫人出去走走,所以隨口一問。”周習坤笑説。

“還,還不錯。

“白聞生臉微沉,站起身。他剛邁出一小步又停下,抬眼看了看周習坤:“抱歉,我怕阿婷有事找我不到,我先回房了。”周習坤自不能相留,他道句也好,邊煙邊看着白聞生條條零零的身影消失在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