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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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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老藍的時候,他五十出頭,獨身一人居住在北京的一個大雜院裏。隨着來往的增多,我們慢慢地成了忘年。老藍是一名普通工人,身世平凡,到目前還沒有結過婚。這件事有時讓我很好奇,卻不敢貿然打聽。

有一次,我在老藍家裏翻看他的舊相片冊,看到了一個姑娘的照片,長得十分標緻,梳着老藍那個年代免費的大辮子。這時,我才半開玩笑地向老藍詢問,這是不是他以前的女朋友。老藍就有些不太高興,深深地嘆氣,像是觸動了心事。我也便不好再問了。

過了一些時候,又有一次,我請老藍喝酒,不知怎麼竟喝了那麼多,倆人都喝醉了,胡亂説了許多話,最後,老藍哭了,忽然,衝動地對我説:“你不就是想聽有關我的故事嗎?”我心裏一緊,説,隨便説説而已的,你個人的隱私不一定非得告訴我。

“我一定要告訴你,這件事情,埋在心裏很久了。而且,它事關一個歷史大秘密。你們這些年輕人,叫什麼新新人類來着吧,應該知道它。”老藍便説了起來。老藍説:你看到的照片上的姑娘名叫小紅,是我原先的女朋友,也住在這條衚衕裏,小時候一塊兒玩,一塊兒上小學、中學,我們是青梅竹馬。

中學畢業後,我們都參加了工作。戀愛關係也正式確立了。雙方的大人都知道這事,鄰居們也常拿我們開玩笑,問什麼時候吃喜糖呀?我也覺得,與小紅住到一個屋檐下面,是遲早的事情。

那段時間裏,可以説是我最快樂的時候了。我與小紅一起逛公園、看電影。我們那個年代,談戀愛很簡單,不像現在這樣,有很多的刺和新鮮的方式。

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改變了我們的命運。

有一天,這條衚衕裏的居民,都接到了革委會的通知,説要進行體檢。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都必須參加。事情來得很突然,我和小紅都去了。我記得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次體檢。連聽診呀,照x光呀也沒有,也就是從指頭上了一滴血,説要拿去做化驗。

不久後,就有了小道消息,説是全北京市都在做這種體檢,要挑選出一批身體最的人,派遣到國外去。單憑一滴血怎麼能看出身體呢?到國外去幹什麼呢?當時,人們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一定是支援亞非拉建設了。我和小紅都覺得有些好玩,但也想到絕對輪不上我們。

又過了一些時候,我們都快把這事忘了。這時,結果出來了。小紅通過了體驗,而我沒有。看到那張體檢單,忽然間,我心中泛起了一種奇怪覺,並且,悶悶不樂起來。

我記得,那天,我們拿着體檢單,一起走回去。衚衕裏的大廣播響着歌曲:澤東思想是不落的太陽。聽着竟有些刺耳。我低着頭不説話。

“你怎麼啦?”小紅的臉紅撲撲的,倒是十分興奮。

“沒有什麼。”

“你真的相信那個小道消息?”

“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放心好了,我不會離開你的。”小紅説着,拉住了我的手。

但是,小道消息是真的。小道消息比大報的社論還可靠,這正是我們那個時代的鮮明特徵。很快,革委會又來了通知。這條衚衕裏有三個人,被選拔上了。三個人都是女的,其中便有小紅。

通知上説,據上級組織的安排,小紅她們要立即參加出國培訓,但更具體的,也沒有講。

小紅這才愣了。她眼淚汪汪地拿着通知來找我,説怎麼辦?我也很不知所措,但這時候,我倒是比她鎮定,也有一些心理準備,説“你去吧。如果真的是國家需要,我也不能阻攔。我會等你的。你完成任務回來後,我們還能在一起。”我們那個時代,上級的命令就是一切。個人要服從集體。大家的組織觀念都很強。

這件事情上,我和小紅都無法説什麼、做什麼。我甚至覺得,從某個方面講,小紅能夠被選拔上,不也很光榮麼。我不應該太自私。

不過,這事仍有些怪怪的。北京那麼大的範圍,那麼多的人,怎麼小紅就輪上了呢?她有什麼優勢呢?跟那一滴血有什麼關係呢?總是沒有聽説過。

小紅便開始上培訓班了。這是產的學習,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京郊的一個地方,要學習三個月。具體地點保密。這樣一來,我們就不能經常在一起了。

只有到了星期天,小紅才回家一趟。第一個星期,我興沖沖地去接她,卻發現她的神態不怎麼對頭。我再三問她怎麼回事,她都不説。

她只是説:“這是紀律,對最親近的人也不能講。”説罷眼中似有淚光閃爍。

小紅不告訴我,但是,很快,小道消息又傳開來了。原來,這批心挑選的人,不是去支援亞非拉的建設,而是要派到美國去。

你知道,那個時代,美國在我們眼中,是個什麼樣的國家啊。那是腐朽沒落的資本主義世界,是美帝,我們天天在報紙上痛罵的。另一個,就是蘇修了。雖然,不久前我們已和美國建立了外關係,但它在人民的心目中,仍然不是好東西。

説心裏話,我不願意小紅到那種地方去。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

這天,等小紅又回來的時候,我在衚衕口上截住她。我説:“陪我走走吧,我有話要對你説。”她一言不發,跟着我一道走。我們來到了朝陽公園。我把我聽到的小道消息告訴小紅。小紅默默無語。

悉小紅這副神情。看來,小道消息是真實的了。我的心中又騰起一片灰翳。

小紅見我難受,憐惜地看着我,説:“你不要這樣,你應該為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