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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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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什麼。有一次我出差,他們在路邊向我推銷這玩藝。"

"這是犯法的。"

"我明白。其實我也很害怕。但我又很想知道,這世界以前到底是什麼樣子。八年抗戰,中國到底戰敗沒有。那場餓死人的大饑荒究竟有沒有發生過。他們説元首是個強xx犯,這是真的嗎?這些年裏,我腦子裏一片糊塗。"

"記憶銀行不是就在西藏嗎?我看你真的是糊塗了。"我兩腿直哆嗦。

"我怕冷,也頭疼缺氧。再説我也沒有錢買火車票。"我默然。老古十年前離婚了(比我早八年,在健忘的年代裏你永遠無法保持婚姻形態的穩定)。老古活得昏昏噩噩,包都被女掏空了。他真的沒有錢去西藏了。所以,他才買了這玩藝。但這東西真的可靠嗎?購買前的記憶空白怎麼彌補呢?我懷疑老古永遠也無法知道他所説的那幾件大事的真相了。真的還不如去記憶銀行呢,三個回憶也畢竟是回憶。我可憐地看着他。

"其實我也就是聊以自。我沒有錢買一級品。"老古從眼神中看出了我對他的可憐,申訴一般地説。

他哆嗦着打開屜,把那個東西取出來,遞給我看。那是一個巴掌大的長方形金屬玩藝(上面沒有本廠商的標識),一端有幾金屬導線和兩個"豬嘴"接頭,可以附着在太陽上(這與記憶銀行的頭盔不同)。老古説他的大腦也經過了手術處理,皮層上私埋了一個電極,從技術上講,這個電級與政府製造的其實大同小異,惟一的區別是,記憶片不用給中央記憶銀行保管。總而言之,綠匣子是一個由私人掌握的便攜式記憶轉儲器,可以隨時進行腦描記,並能通過普通錄相機把記憶深處的事件播放出來,使主人瞭解到自己以前都幹了什麼。有了這個替代品,便不用每個冬天去中央記憶銀行了。毫無疑問,這是一件非法產品。

我心情複雜地看了一陣,把綠匣子還給了老古。

【七、黑市買賣】一個月後,經過一番烈的思想鬥爭,我讓老古帶我來到買賣綠匣子的地下集市。在廣西天坑的陰影裏,我們見到了幾千處窩棚。

窩棚自然也是一種建築物,它與西藏阿里的那幢九十九層大樓有着天壤之別。記憶也可以在窩棚裏釀造出來,這體現了人類的另一種智慧。但怎麼會是在廣西?

無數的人們在快活地忙忙碌碌。從表面上,你絕對看不出這是一個黑市。你也想像不出,在記憶銀行一統天下的中華帝國,竟然有這樣的一方世界存在並高效地運轉。你會覺得,它後面一定有着來頭不凡的保護傘。從形式上看,小販們出售的也都是合法產品:鞭炮、手紙、gps和《中國正史》。但是,當我們在那裏逡巡了一陣後,便有一些模樣猥瑣的傢伙湊了上來:"嘿,嘿!黑,黑!"我注意地看了看,他們頭上沒有纏白布帶子。他們看上去的確"黑"的。

"怎麼賣啊?"老古有些經驗。

"一分錢一分貨,看您要哪種了。"一個長得像頭獐子的傢伙用南方話説。"有每秒記錄十二萬億個神經脈衝的,有七萬億的,最次的也有兩萬億。區域定位從二毫米到納米級以下。價格從五萬元到九千元不等。人民幣喲。真有心還可以便宜。"

"不會是假冒偽劣產品吧?"我膽戰心驚地問。

"瞧您説的這話。這樣的貨,您聽説過我國有過正品嗎?沒有正品,又哪來的假冒偽劣?您放心好咧。都是美利堅共和國加利福尼亞州硅谷的技術。人家在越南和緬甸裝配好了,我們再通過地下渠道轉運過來。"美國?硅谷?地下渠道?我嚇了一跳。老古怎麼事先沒有告訴我呢?這怎麼可能呢?是誰在與美國人暗中勾結呢?這預示着什麼變化呢?在這方面,我實在沒有發言權。不知道本人是否注意到了這件事情。

"是一條龍服務嗎?"老古問。

"放心,我們有專人負責把電極安裝到顧客的大腦皮層上,並實行終身售後服務。"老古朝我眨眨眼,意思是説怎麼樣?

我只是愈發緊張。我想,這來路不明的玩藝真的能告訴我,我的爸爸究竟是怎麼死的嗎?美國人制造的記憶,真的可靠嗎?

小販説:"這位客人是不是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不太合適?是不是覺得現在才開始記錄真實的記憶已為時太晚?我跟您講,一切都不會晚的。在咱們中國,什麼都有可能發生。説不定,您一生中經歷的最為驚天動地的事件,將出現在明天呢。難道您不想把它的真實過程牢牢記住?這樣就不會有人騙你啦。中央記憶銀行,説實話,那片中的記憶,都是改編過的。呸。"

"我當然知道是改編過的。"我急忙裝作不甘示弱地説。"不過,讓我再考慮考慮吧。"不知怎麼的,我心裏很難過,頭腦中翻來覆去都是青藏鐵路和《真相報》,以及本警察和台灣島。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汪什麼也不是的清水。我忙拉着老古走掉了。

【八、記憶替身】半年後,我經過又一番烈的思想鬥爭,單獨一人來到了黑市。經過整整一天的走訪和觀察,我跟人談好了,買一個掃描十五萬億神經脈衝的最新型號綠匣子。

我們談妥了價錢,以及對一些細節的要求,包括涉及到如何描記痛苦和悲傷的覺以及拉屎和的過程等等。

"我可以看到這些記憶嗎?"最後我問。

"嘔,這不是個問題,顧客的需要我們都可以滿足。"賣綠匣子的販子詭笑着吱吱叫着説。"但嚴格來講,記憶是一個人的私有財產。"綠匣子不是我用,而是給我的克隆體用的。為什麼不學老古?我自己也不明白。

手術是在一傢俬人診所裏做的。這是一個小手術。我自己出生時也做過,但那是記憶銀行的美女機器人動的刀子。

我的克隆體就躺在手術枱上,頭上、身上和腳上着許多電線和管子。三個月前他還只是試管裏的一個胚胎。現在,依靠快速生長素,發育成正常的嬰兒了。我羨慕地看着這孩子。他對正在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但他以後會記得的。他不再需要一年中僅僅回憶三件事情。

手術過程中外面一直很亂,隱隱約約傳來了烈的槍炮聲。

黑市販子與外科醫生怪笑着不斷地竊竊私語,我聽見他們説,記憶私有化組織的大規模行動開始了。民間歷史學家奪取了一列火車,要開到西藏去佔領中央記憶銀行,炸燬記憶儲存倉庫。

我嚇了一跳,問道:"他們從台灣回來了?"

"回來了,在美國第七艦隊的幫助下。"外科醫生頭也不抬地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