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布上一片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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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人本以為就死,誰知竟然絕處逢生,皆縱聲狂呼,喜極而泣。趙破章興等人圍攏在折翎身邊,本拉住他慶祝,卻見他面凝重,極目望見場間實情,不由大驚。
折翎正,向趙破拱手道:“二弟孤身陷於敵營,折翎不得不救!我二人殺了完顏宗弼還則罷了,若是未成,又不得突圍,此砦安危,便託付在趙兄身上!”不待趙破作答,喝令道:“魏慶,你全力助趙堂主守砦,不得有誤!”魏慶自金兵退後,一直隨在折翎身後,此時聞命不應,反道了聲“將軍保重”戟指點了折翎三處大。折翎行動不得,愕然道:“魏慶,這是何故?”魏慶扶折翎倚牆坐倒,跪地叩首道:“舉砦安危,系在將軍一身。此去萬軍之中,九死一生,便讓魏慶代將軍走這一遭!”言罷,躍下砦牆,不顧而去。
折翎急呼魏慶,不見回答,知他去遠,只得自行運功解。怎奈適才真元損耗過劇,越是焦急,真氣越難聚攏,一時之間,竟是無計可施。章興見魏慶去了,向金營中又望了望,見金兵雖大多向中軍聚攏,但所遺下小股兵馬,亦將那百餘伏兵圍了個水不通,忽一刀劈在牆上,癲狂道:“十二隨同安公子求援,目下定是在那被圍軍中。
我當貪功,害死王堂主,鑄成大錯。今怎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十二喪命!”言罷,扯了繩子便下牆。
牆上餘下二十餘青壯,皆是昔經歷了奪旗之戰的,此刻見章興如此,勾起心中悔愧,紛紛效仿,隨行出砦。趙破急止眾人道:“萬萬不可去!砦中守禦人手本就不足,你等送羊入虎口,奈砦子安危何?”章興嘿然道:“趙堂主,章興説句實心話!照此情形,我等縱然在砦中,金人再來時,便可抵敵的住麼?只是多拖延幾刻罷了!既是難逃一死,章興便要死的問心無愧!”言罷,離砦而去。趙破無言,眼睜睜看着一干青壯緣繩下牆,墜着金人隊尾吶喊衝殺。左思右想,將心一橫,遣了幾名老者回中坪,帶領躲避的婦孺於中坪石階口設防,又將餘下不到百人的老弱殘兵分列在二百餘尺長的砦牆之上。
待一切安排就緒,看了看閉目運功的折翎,又回頭看了看被細雨襯托的飄渺若仙境的上坪,不由眉頭緊蹙。安鴻在完顏宗弼親衞營中倏進忽退,以一劍入萬軍,每出劍必有人帶傷,單人便有縱橫捭闔之意。
饒是金人親衞個個如狼似虎,卻只落個挨着死擦着傷的下場,説什麼也困他不住,個個膽寒。
古裏甲恐完顏宗弼有失,硬拖着他向西退卻。安鴻如影逐形,依舊保持對中軍將旗的強大威壓,不迫近亦不去遠,只死死墜着不放。
完顏宗弼見前後七營兵馬皆回,猜度而知安鴻心意,揚聲傳令眾軍莫回,繼續攻砦,可身周人聲擾攘,戰處慘叫不絕,又哪裏傳的出令去。安鴻在外圍與眾親衞廝殺,來去如意,收放自如,劍光靈動,遠遠望去,恰似在細細雨絲中攜壺醉舞。
劍刺時斷雨而去,抖水如泉。劍收時攜血而出,震漿似霧。身旁三尺內水血雜,作淡紅雨漫天,如紗般籠在身上。眾親衞雖仍追擊拼殺,但心內皆起了寒意。此消彼長之下,又被安鴻收去十數條命。
安鴻斜眼見前後皆有兵馬圍攏,又見砦牆處攻砦人馬紛紛回軍,仰天暢快一笑,人劍合一,全力往親衞營緊緊護着的將旗處殺去。安鴻直入眾軍中,劍勢互變,改靈巧為古拙,化飄逸為樸實,只求以最少消耗擊殺金兵。
數息之後,完顏宗弼驚訝面容已清晰印在眼中,忽有一隊使長兵軍士在前列陣攢刺,動作整齊劃一,顯是習練已久。
安鴻貫真氣入劍,出重重劍芒,大喝聲“斷”使掃字訣在身前畫了三個圓弧。一畫尖斷,二畫杆折,三畫人傷,竟是一刻不停,繼續突進,疾疾如風。
看看完顏宗弼與自身只隔了一名正將狼牙橫掃過來的金將,遂拼着左肩不要,劍指完顏宗弼,一往無前。
狼牙臨己身,肩骨盡碎。手中劍入敵,深方盈寸。恰此時,一股凜冽無匹的掌風自側而來,正拍在安鴻右肋空當之上,打得他骨斷腑傷,噴血飄飛,撞翻了數名金兵,摔在不遠處的地上。
完顏宗弼亦被安鴻劍氣刺傷肺腑,悶哼一聲,倒地不省人事。孟門大長老探手查了查完顏宗弼脈象,知他傷勢無命之憂,放下心來。信步來在安鴻面前,冷冷道:“我低估了你武功造詣,又不想你出劍如此決絕。”頓了頓又道:“我敬你亦是個英雄!便讓你死的痛快些個!”言罷,一掌拍出。安鴻強忍疼痛,勉力舉右臂格擋。大長老冷哼一聲,又加了三分掌力。
掌在半空,忽聞耳邊呼嘯,餘光一掃,見一柄長槍破空而至。急閃身躲開時,一名衣着不整、低壓帽檐的金兵手使兩鐵錐分心刺來。大長老喝了聲“好膽”翻身與魏慶戰在一處。
魏慶知技不如人,見一擊不中,便多用閃轉躲避與之纏鬥,怎奈身在圍中,騰挪之地有限,不多時即被大長老掌風掃中右臂,鐵錐手飛出。
安鴻委頓在地,上前相助卻是有心無力。傷勢未復、千里驅馳,又為了避四溢的山洪在山中足足轉了三,再歷了方才一場惡戰,此時已是傷重難起,內力枯竭。幸得此前殺人餘威尚在,金兵不敢近,得以靜坐圍中,暗暗提聚內力。
此時,魏慶又被大長老一掌拍在口,口吐鮮血,倒飛出圍。大長老見他順勢而遁,心下生疑,待認出他去的方向正是完顏宗弼倒地之處,不由大驚失,忙出聲示警。
語方出喉,便聞四周眾軍譁然,心中一凜,未及回身,左已被一利器刺了個對穿。低頭去看,見鮮血淋漓中一枝翠綠宛然,訝異言,開口卻只剩咿呀,數息之後,倒地氣絕。
魏慶借力,在空中越過團團護衞,不顧地上長槍如林,錐直刺癱在古裏甲懷中的完顏宗弼。
古裏甲大吼發令,眾護衞舉槍向空中攢刺。魏慶不閃不避,手將鐵錐擲出,身子被數十支槍刺穿身體各處,挑在空中。其中一槍恰好刺中咽喉,眼見不活。
古裏甲一拳將鐵錐打飛,尚未收臂,便瞥見一翠綠暗器破空而來,攔恐不及,遂毫不猶疑地用身子將完顏宗弼擋住。碧玉簪直沒入,將其刺死,卻因力道不佳未能穿身而過。長槍兵士見安鴻隨簪而至,忙收槍再刺。
安鴻所餘內力,皆已做擲簪之用,人在空中直直跌進槍林。鮮血和着雨水,如小溪般沿着百餘支長槍汩汩而下。安鴻眼望古裏甲背後僅剩了個圓點的簪尾,仿似重見伊人音貌,心中湧起一陣喜樂。
恍惚間,似乎聽到空中傳來折翎呼喊二弟之聲,喃喃道:“大哥,安鴻依約歸來。”言罷,微笑而逝。
折翎在牆上,衝了數次道皆是無功。聞遠處喊殺聲漸稀,心急如焚,又衝了幾次,依然如故,此時安鴻所喝“斷”字傳入耳中,恐他有失,遂拼了身受內傷,逆行真氣,將道衝開。
正盯着他看的趙破見他嘔血,駭了一跳,趕忙上前攙問。折翎將沸騰難抑的血氣強行壓制,抓着趙破急切道:“如何了?”問完不待趙破回答,扶着砦牆起身去看。
放眼見三高竿處,章興只剩獨個,身子被羽箭的刺蝟一般,猶在揮刀砍伐吊着陸大安屍身的木杆。再向遠望,恰好看見安鴻落入直立的槍林之中,登時心膽俱碎,大吼道:“二弟!”待金兵將安鴻屍首摔落地上,自己也覺立足不穩,晃了幾晃向後栽倒。
趙破眼疾手快,將他接在懷中,輕輕喚了幾聲。折翎醒神,示意無事,扶牆而立,默然不語。趙破在後,亦沉默片刻,接着將適才自己種種安排與折翎説了一遍,望見金營中士卒紛亂,又道:“那百餘軍兵雖是皆喪,但安公子與魏兄弟定是將完顏宗弼刺傷了!”抬眼瞄了瞄折翎,見他面無虞,又續道:“金兵羣龍無首,再想攻來怕是要過上許久。我等剛好趁此機會加固砦牆,整飭防禦。”折翎遠眺,緩緩搖頭道:“金營中軍將旗未倒,親衞一營不動如山,完顏宗弼縱傷亦是不重。金人子狠,睚眥必報。此番吃了如此大虧,定會立時挾怨報復。”趙破聞言一驚,問道:“既然如此,我等據守砦牆,與金人決一死戰便是!”折翎左右看了看牆上執兵列隊的老軍幼卒,嘆口氣堅定道:“不妥,如今之計,唯有棄守一途!”***趙破大驚道:“棄守?”折翎道:“正是!
砦牆殘破,弓弦不彀,難擋金人再攻。不如棄守此處,憑藉趙兄適才安排下的中坪守禦,依山勢節節抵抗,定可大減傷損。數月滾木禦敵,雖已將下坪大木消耗殆盡,中坪上坪卻依舊木樁處處,經簡單改動,便是鹿角一類防具。
敵眾於其間行走,定然頗為不便,我等再隱於暗處攻擊,必教他步步驚心。”趙破振奮道:“將軍好計!趙破慚愧,那時只是想着留條後路,卻…”話未説完,金營中號角聲起。二人遠眺,見天空漸亮,雨歇雲收。完顏宗弼前纏着白布,布上一片血紅,正歪坐在中軍將旗之下,命身邊親兵使令旗整飭軍馬。折翎見狀忙道:“趙兄,速去中坪安排。我在此處阻敵,希望可以拖延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