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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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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在朝陽路那家著名的先鋒書店裏,我看到了江蘇蘇。

江蘇蘇穿着很考究,像一幅光滑的油畫,在書店裏很挑眼,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她買了幾本烹飪方面的書。她買書不像買衣服,認真地挑來挑去,而是隨便幾本,比買青菜蘿蔔還隨意。

我上去跟她打招呼,我説買書啊小江?

江蘇蘇見是我,一笑,説,這麼巧啊,我好幾年不上書店來了,頭一回來就碰到你…對了,你們和我家老許天天在一起喝什麼酒啊,喝來喝去的,把老許也喝出情來了,這不,要我來給他挑書,全是做好吃的書,他要照葫蘆畫瓢,親自做菜請你們喝酒!我説上飯店不好嗎?你猜我家老許怎麼説,他説他在你們面前都吹過牛了,會做一百種好菜,不一手不好待。我説我曉得你會做菜就行了,在朋友面前吹什麼吹啊。我家老許就這樣,好朋友,死講面子。

江蘇蘇笑笑地説着,很開心的樣子。

許總也太認真了,我們不過説着玩玩,哪敢麻煩他做菜啊,他做領導,那麼忙。

忙倒是不忙了,現在是想開了,思想少有負擔了,注意保健了。江蘇蘇快人快語,説話突然轉了個大彎子,道,哎,你現在還一個人啊,我跟你介紹一美女怎麼樣?我們系統的,搞美工,藝術家,特藝術的那種,跟你肯定能對路數。

算了算了,我是怕跟搞藝術的人在一起了。

什麼話説的,我最崇拜你們藝術家了,真的,哪天找個時間你們見見面…你是不是談上啦?你要是沒談上,就算多認識一個朋友嘛,好不好?給我個面子。

江蘇蘇比我還年輕,自來的那種人,她的這種過分熱心,讓我心裏還是熱呼呼的。我自然是想起了小麥。但我嘴上還是説,好啊好啊。

那就説好啦。你過兩天不是要到我家玩嘛,我讓她也過來,保證你一看就上心了,你就偷着樂吧。

江蘇蘇像是辦了一件大事,快快樂樂地走了。

我是來書店閒逛逛的。這家書店和店名一樣,比較先鋒一些,我經常來逛,經常在美術櫃枱前翻一陣書,翻各種國內的國外的畫冊。我只是喜歡翻,不大掏錢買。一方面居無定所,買也沒地方放,另一方面,還是口袋裏缺錢,而且畫冊又賊貴,一本書夠我幾天生活費了。但是我挑了一本西方現代油畫圖集,有多幅人物肖像,對我現在創作的油畫會有所幫助。我就咬咬牙,跟自己説,買下。

一本書七十八塊錢,確實太貴了。我好久不買書了,買下這本書,出門就後悔了。我給小麥打電話,跟小麥説了買書的事。小麥的電話這回很順,一打就通了。小麥聽説我買一本書,她説她也好久不買書了,有時間真想逛逛書店,狂買幾本。我説那就來呀,我陪你逛一會。她説今天就算了。我問她最近忙什麼。她説還能忙什麼,在家看片子。我一聽,有門,便約她晚上出來吃飯。她不肯,説跟別人約好有事,説改天吧,改天再請,誰請誰都一樣,然後就掛斷了電話。她在掛電話之前,我聽到又一部電話鈴響了。小麥大約是很忙的。我沒有問她忙什麼,也沒有問她跟誰約會。我們的關係還沒到問她這些的時候。但是我心裏有些醋意。

我帶着滿心的醋意,設想着跟小麥以後的相處以及我們可能會發生的關係。這樣的設想,會讓心裏無端地熱情起來,慾望之火隨即被點燃,妄想着豔遇馬上就能出現。就是在這當兒,我意外地碰到了小芹。小芹身穿質量低劣、彩花哨的衣服,我還看到她出一片光潔的、玉的酥。天氣雖然不是很冷,但是這樣的,還是別出一格的。另外,她急急的樣子,和我擦肩而過時的目不旁視,並沒有發現我,大約急於辦什麼要緊的事吧。

她是張田地的人,那天和許可證的表演很不錯。我覺得這孩子有意思,很聽張田地的話,她的忸怩作態,讓許可證都上心了。她急忙忙幹什麼去呢?怎麼沒坐張田地的車?張田地也太苛刻了,那麼有錢,讓她穿這麼俗的衣服。我忍不住又回頭看她一眼。她的身影,在晚霞照耀的馬路上很顯燦爛,這時候的小芹,也許是真實的小芹吧。鬼使神差的——我是説鬼使神差,我轉回身,小跑幾步,跟上了小芹。

我也不知道要幹什麼,跟着小芹走了兩條街,在華燈初上的時候,她走進了蒼梧綠園。這時候的女孩,不是上飯店,就是回家,或跟朋友約會,她上蒼梧綠園幹什麼呢?如果不是約會,她完全沒必要在天黑的時候往免費公園裏跑的。那麼她跟誰約會?冥冥之中,我覺得我的跟蹤要有點意思了——如果這個叫小芹的女孩不是張田地的人,不是和許可證有那麼一回(我們親見的一回),我不會像蒼蠅一樣叮着一個幾乎是陌生的女孩子的。何況,就是在剛剛,事有湊巧地在書店又碰到了許可證的愛人江蘇蘇,這些都應該是某種預兆吧?

我神情亢奮,慾望之火已經剝離而去,剩下的只有好奇。

我在蒼梧綠園零散而茫的燈光中,若即若離又若無其事地跟着小芹。

果然不出所料,許可證在土壘的、種滿綠草的小山上出現了。他着小芹走下來。小芹向他跑去。小芹像飛似地躥進了許可證的懷裏。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我看到之後就後悔了。我想,如果我知道小芹是在應許可證之約,我會跟來看嗎?決不會的。這種事,看了會害眼,可我偏偏看到了。

我在綠園裏拐了個大彎,背向着許可證和小芹而去了。他們兩人接下來的活動,就像一幅幅熱烈而瘋狂的動畫,在我眼前不停地變幻。

在這樣温暖的冬的夜晚,我想起庫斯科那個黑珍珠。我掏出手機,翻找到黑珍珠小姐的號碼,我沒有給她打電話,而是給她發了一條短信:有時間嗎?我馬上去!電話很快就回了:沒錢打什麼電話,窮鬼!黑珍珠小姐的回話讓我很沒面子,連小姐都瞧不起窮光蛋。我打腫臉給她又回一個:我有錢。對方又回了:改天,我正有事。這就讓我來氣了,你有事就有事,不能這樣跟我説話啊。被人瞧不起的滋味不好受,被人耍的滋味更不好受。我後悔跟黑珍珠小姐聯繫了,疤眼照鏡子,這不是自找難看嘛。我衝着手機罵一句,去你媽的。

但是這天晚上,我體內隱藏已久的蟲子,在血管裏蠢蠢動。我控制不了自己,總是想做些什麼。事實上,我以前也會有這樣的經歷,如果不做點什麼,我是不能安心的,大約犯了毒癮的人就像這樣的吧。我想想我經歷中的女人,實在都不值提起,她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和黑珍珠小姐一樣,那麼再跟小麥聊聊吧。奇怪的是,當我再次撥打小麥的電話時,她的手機居然關機。又是關機。我記得剛才我跟她通話的最後,在她身邊響起另一部電話的鈴聲,那是她自己的電話呢,還是另一個人的電話?不管怎麼説,她是因為那個電話而關了自己的手機。這個問題,就像有無數只老鼠在我周圍躥來躥去,有一種叫折磨的東西,開始折磨我了。因此,我更加確信,我是愛上小麥了。

9許可證説要請我們到他家去喝酒,嚐嚐他的手藝,説完好像就沒了動靜。儘管,他都叫江蘇蘇買菜譜了,菜好像都做好了,可我們後來還是沒接到他的通知,可能是,他最近和那個小芹姑娘正玩得火熱吧。不過,許可證確實能做點菜,我是曉得的,這要看在什麼時候,針對什麼人。要是江蘇蘇的朋友,他是樂意繫上圍裙上廚房的。請我們吃一頓,還不如把我們叫到飯店,至少,到飯店請客,有人為他買單,省得自己掏錢。許可證現在不請客,我倒是覺得很好,不然,小麥是去呢還是不去?有一回,達生請喝茶,又説到江蘇蘇是個大美人,才二十出頭。小麥不相信二十出頭的大美人會嫁給許可證。後來還是海馬説,都什麼時候了,只要有錢有權,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不要説一個漂亮老婆了,再養一個二、三,都有可能,你説是不是?小麥想了想,説,就算是吧。海馬説,什麼就算啊,老陳你説!好像我是什麼法官似的,能一句定生死。我不説也得説了,因為小麥正看着我。我想起蒼梧綠園那檔子事,説,許可證也算得上個人物,人物就是英雄,美人配英雄,也算得上門當户對吧。小麥嘻嘻笑了,説不知是誇他還是貶他。

從這次喝茶之後,我和小麥的關係突然近了許多,這讓我有點始料不及。

我和小麥的親近,主要體現在頻繁的約會中。頻繁的約會,自然是小麥的邀請,自然會出火花的,説話也親密多了,接近於曖昧了。這可是我夢想過的。夢想變成現實,是如此之快。夢想和現實,實際上就是背靠背的兄弟。

我問過小麥,為什麼她的手機老是關機。

小麥顯然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她説我有事就關機,看電視啊睡覺啊逛街啊聊天啊也會關,我想關就關,你是不是經常打不通啊?沒事,我常打你電話就行了。

看起來,我和小麥的關係突飛猛進,話中常有機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