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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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降，赤霞漫天。

將暗未暗天幕上大片大片紅彤雲，像是被濃重油彩潑染，讓本就炫目浮圖島充滿了一種瑰麗異域風情，別樣神秘之美。

然而這一切，都敵不過後方走下車輦那個女人！冰肌玉骨，華容月貌，於明霜攙扶下步履嫋嫋不驚纖塵，那麼一步一步挾着不多一分亦不少一分得體笑容款款而來，彷彿整個天地都成為了她陪襯。

“嘖嘖，這大夫人年輕，”喬青忍不住吹一聲口哨:“姬明霜站她旁邊兒，跟只剛出爐燒雞似。”

“那正好，”囚狼嘴欠地接上:“跟你叫花雞腿配一對兒。”

“呸，老子這是獨門秘製，只此一家。”她甩着石膏腿就踹了上去，那叫個動作麻溜、身形矯健。這無影腳來勢洶洶，囚狼哇哇叫着躲開，躲太狼狽還撞了一旁姬明豔一下。後者猛然驚醒，再看向面走來讓宮殿門口所有侍衞都眼呈茫那一對母女，直出了一身冷汗！

剛才那一瞬，不，應該説每次大夫人一出現，四下裏永遠都是這樣寂靜，所有光環都是她，所有視線都被引，就像是一個魔咒，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姬明豔霍然扭頭，卻見喬青還和囚狼嘻嘻哈哈，鳳無絕只望着喬青眉眼含笑，沈天衣牽着鳳小十低聲説着什麼，無紫非杏洛四項七正打賭囚狼要被那石膏腿踹上多少腳。

這一羣人…

姬明豔低着頭，眸子閃爍着呢喃道:“她們…”喬青就好像背後長眼，金雞獨立地蹦了過來:“你是想問，老子怎麼沒被那老妖婦給蠱惑？”老妖婦…

這叫法真是無比貼切，姬明豔眉骨一跳，連帶着對大夫人懼怕都好像消失了一半兒:“那老妖婦爹你知道了——裘氏二長老，她娘是穆氏一個下等族人，呵，一夜風產物呢…”她聲音軟綿綿，透着一股子曖昧勁兒，一邊兒説一邊兒拋着媚眼，那眼神兒真是恨不得化身為狼吃了喬青。

喬青起她額前碎髮，幫她輕輕別腦後:“我説呢，像是穆氏瞳術，又欠了那麼一點兒，原來是個雜貨。”素白指尖挑起姬明豔尖尖下巴:“還是七姐這樣美人兒比較好看。”近咫尺眉眼，真是緻又妖異驚人！

姬明豔完全愣住，呆呆望着她，兩腮一點點染上紅霞:“十、十九…”瞧瞧，都結巴了，囚狼等人哭笑不得地對視一眼，嘖嘖稱奇，這姬明豔單論狐媚也是一把好手，可惜碰上了這混不吝，一手風秒殺八到八百歲一切女人！鳳無絕直接讓她氣到腸子疼，招貓逗狗，拈花惹草，這見鬼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喬青朝他笑眯眯一挑眉，吹着口哨放下了手:“再看下去，老子雞皮疙瘩都要起來。”話落，轉身就朝宮殿內走。

後頭姬明豔要死地拉她一下:“那是大夫人！”

“誰不知道呢。”人已經進入了宮殿，至於那她口中大夫人，除了一開始打量外，就再也沒多看一眼。鳳無絕等人深以為然，大步跟了上去。裏面不斷有聽見那一聲唱喏人出來，公子小姐有之，長老供奉有之，族人是趨之若鶩誠惶誠恐。而那一行人，就這麼和所有人錯而過，一片“見過大夫人”山呼中，瀟灑恣意，悠然遠去…

姬明豔腳步情不自地跟了一下，又立刻收了回來，遠遠望着那已經離開紅衣身影，心裏忽然升起了某種特別滋味——特別不是滋味。覺得那人就像是用自己肆隨，嘲笑着姬氏裏所有心懷不軌卻又不得不屈從俯首她們…

姬明豔深深了口氣，垂下眼睛，片刻重出那種軟綿綿笑容，躬身行禮:“明豔見過大夫人。”大夫人笑着點點頭:“起吧。”只是那眼尾餘光，落和姬明豔同樣方向，殺機一閃而逝。

“阿嚏！”喬青鼻子:“肯定是那老妖婦想做掉老子。”咳，你也太低估自己了，想做掉你人從姬氏排隊到殺域，還能再折回來十八圈兒好麼。這句話被眾人進肚子裏，打死都不敢説出來。項七東瞅瞅西瞅瞅，讚歎地道:“這宮殿，還真跟個皇宮一樣啊，這都轉了老半天了…”喬青笑了:“這就要問領路朋友了。”前頭領路侍衞回頭。

她走上去，搭上這人僵硬肩:“兄弟，你是路了還是怎麼，這台階我們來回走了兩趟了都。”這侍衞長普普通通沒什麼特，姬明豔留下給那老妖婆見禮，她進門隨手抓一個帶路人。結果這麼兜兜轉轉，小半個時辰都過去了，看似是全然不同方向拐來拐去，可她這樣人形記憶機，又怎麼可能沒發現他是帶着她們兜圈子:“我説兄弟，你去忽悠別人還行，也不打聽打聽爺以前是幹什麼。”她説當然是上輩子，作為冷夏每次作戰方案策劃者，再複雜地形防守再高端地方，她只要看過一眼，就能將整個地圖全部記腦中且立刻分析出突破口一二三四五。喬大爺憶往昔憶凌雲壯志，結果一扭頭，除了這侍衞臉上冒出了冷汗之外，包括鳳無絕所有人都一頭問號看着她——幹什麼？不就是個大夫麼？

好吧，修羅鬼醫説好聽，還真就是個大夫。

“咳，”喬青果斷避過這個話題，一挑眉，那侍衞張了張嘴，勉強笑道:“哦…十、十九小姐，您初來乍到，對這裏還不悉。殿內台階大多都是一樣。”喬青笑一臉温良恭儉讓:“是麼，殿裏侍衞看着也都差不多，多一個少一個應該也無所謂吧。”侍衞騰空就想跑。

被囚狼一長槍給敲了下來:“小姐饒命！小姐饒命，是明霜小姐派我…”他話沒説完，被項七一巴掌拍頭上:“這種弱智伎倆，當咱們公子和你一個苦智商呢。説，到底是誰派你…”他話也沒説完，喬青一個腦瓜崩彈他腦門上:“這種弱智問題，當老子和你一個苦智商呢？”項七哭無淚:“公子，你猜到是誰了？”喬青翻個白眼兒:“走了走了，再耽擱下去，真遲到了。”項七蹦着高問:“是誰啊？”喬青只留給他一個高貴冷豔背影…

鳳無絕等人一人看他一眼，同時憐憫搖頭，飄然遠去…

項七站後頭和那侍衞面面相覷，撓頭，呲着小虎牙仰面問青天:“可是我還是不知道，到底是誰啊…”等喬青再一次隨手抓了一個人，帶路到了宴會大廳之後，項七也終於知道了到底是誰。他看着這個第一個跳出來掩不住洋洋得意十公子，一巴掌拍自己腦門上，笨，早就該猜到。這會兒人都已經到齊了，喬青才姍姍來遲，大廳內一瞬間一片靜謐，兩邊坐着公子小姐長老供奉齊齊靜默不出聲，上首已經落座姬寒和大夫人一齊看了過來:“青兒，怎麼才來？”不待喬青説話。

十公子再一次怒喝出聲:“十九妹，破壞族規事兒還沒處置，族宴上你又來遲，未免太不將族中規矩放眼裏。”喬青看他一眼:“規矩這種東西，我當然不放眼裏。”

“大膽！”

“規矩是要放心裏。”

“你…你強詞奪理，分明是你罔顧族規，方一回族就接二連三挑戰氏族威嚴！”十公子轉過身，對姬寒一拱手:“父親，十九妹如此行為，您當做主。”姬寒沉默良久:“青兒，你不解釋解釋？”喬青一聳肩:“沒解釋。”嘶——四下裏響起一片氣聲。

眾人見鬼地看着這個十九小姐，怎麼也想不通她這是什麼意思，找死還是找死還是找死？當真以為族長疼愛她，就能如此肆意妄為麼？廳內漸漸靜了下來，姬寒不出聲，喬青混不吝，所有視線都落她身上，不論各種皆有之，尤其是十公子一臉幸災樂禍，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然而喬青還是那副愛咋咋地模樣，甚至還仰頭打了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