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六: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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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進來的時候先解決了這兩個賊子,”樓謂解釋道,許是怕驚到了地上的宮人,聲音壓的極低,“皇后娘娘,如今丁七子的人在上頭守着出口,若是從這兒出去,只怕是正好撞上。奴婢找娘娘下落的時候看過,這地道十分複雜,我們先往深處走一走,避過丁七子的人馬,待大家接了吳太醫的消息,過來尋娘娘時再出去,應當就可以安全無慮了。”張嫣緊了緊身上的綿衣,頷首道“也只好如此了。”毫不猶豫的轉身,領着樓謂往另一條岔路走去。
未央宮下的地道不為人所知,常年不用,裏面便積滿了堆落的灰塵。暗夜之中,伸手不見五指,唯有行了一段路透出的氣孔,尚透出一線淡光來,映襯浮塵飛舞。張嫣左手衣袖掩口,走在前面,嗆咳出聲,“你們是如何發現我的下落的?”
“地道聲音傳遞幽遠,娘娘聲音小一點。”樓謂護在張嫣身後,小心的張望着來路動靜,“…也是皇后娘娘洪福齊天,吳太醫為丁七子診病,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回往宣室殿稟報大家。奴婢留在殿中熬藥,湊巧聽丁七子和心腹惠芸談話,拘着娘娘在此,丁七子也是十分不安,打算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奴婢估摸着若真依了她的主意,只怕在大家趕到之前,娘娘便會出事。這才冒險避過增成殿人的看守,溜下來先救走娘娘。”
“…聽起來竟是險到極處,”張嫣吁了一口氣,回頭瞧了樓謂一眼,美麗的杏核眼中,就出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悦和真摯的之情,許諾道“若是這番,我…本宮能險境,定當厚恩致謝你與吳太醫。”樓謂隨在身後的腳步不經意間頓了頓,隨即抬起跟上,幾乎沒有留下一絲縫隙。在地道的暗之下,嘴角微微詭異的翹了翹,聲音卻愈發柔和低沉“這都是奴婢應當做的,不敢言功。”
“怎麼可以這麼説?”張嫣回頭,堅持道“你們救下了本宮的命,這份大功,難道竟擔不起縣官和本宮的獎賞麼?這樣吧,太醫令高況年老,年前就已經乞求致仕。只是縣官憐惜其才能,沒有允准。不若後本宮向縣官進言,命吳太醫為太醫令——”
“那奴婢可就代吳太醫謝過皇后娘娘了。”樓謂驚喜的聲音傳來。
地道在未央宮之下盤旋屈伸,路況複雜,道路難行,初行的時候尚憑着一股心中的氣力,待奔了一小段路,張嫣漸覺體力不支,速度慢下來。
“娘娘,怎麼了?”樓謂從後頭趕上來,見着她的模樣,聲音關懷焦灼。。
“我實在沒有力氣了,”張嫣抬頭,出慘淡容顏,“這些子,在石室裏,飲食都不夠好…”在樓謂靠近的時候,猛然握緊在最初跌倒的時候藏在手心的石頭“咚”的一聲,狠狠的砸在樓謂額頭上,一擊即中,不敢費時間回頭,驟然起身,用盡全身力氣翻轉方向,沿着來時路奔回去。
地道中的空氣從身體兩側經過,形成呼呼的風聲。這一生,她都不曾知道,她居然能夠用這麼快的速度奔跑。若是多年前的體育課上,八百米能有這樣的成績,也不至於多次盤桓在及格邊緣,要求着老師才能算過。那時候,羅笑謔她道“若是身後有一隻吃人的獅子在追趕,你就自然跑的快了。”如今,她身後沒有一隻吃人的獅子,卻有一個會傷人的惡人。
世界上真正最可怕的,從來都不是猛獸,而是人心。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逃命,希望趕回到增成殿——呂后至少沒有要殺她的心思,但這個所謂來救她險的樓謂,卻是來歷不明,險惡遠甚於增成殿的人。她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和一個壯年男子較抗,定無幸理,反而只有回到那間石室之外,喚人求助,才有一線可能逃出生機。
人總是在最深的危機裏,發出最大的潛能。
張嫣沿着地道奔跑,只覺左腳腳踝上隱隱作痛,卻泛出一種酥麻之,本沒有心力顧及。當從複道上摔下來的腳傷並沒有經過仔細醫治,養了這些子,本以為好的差不多了,此時急速奔跑起來,才知道從未真正恢復。地道中婉轉曲折,卻如記得方向一般,毫不遲疑的轉彎,前行。疾奔的腳步聲踏在地道之中,發出輕微明晰的迴響。
張嫣心中暗暗焦急,——這樣,不行。
她從來沒有殺過人,石塊砸在額頭上的力道,究竟對壯年男子能夠造成多大的傷害,她並不能肯定。而女子和男子的體力差距本就是客觀存在,尤其自己多困頓,早已力氣不繼,若是樓謂能起得身來,沿着聲音追上來,趕上自己是遲早的事情。
她心中轉過千萬挑思緒,腳下步子卻絲毫不亂。側耳細聽,身後遠處傳來男子重急速的腳步聲。
“咚,咚,咚。”卻是樓謂追了上來。
前路尚有長長的一段,她心中焦急,腳步微亂,只聽得“啪”的一聲,趺跌在地道地上塵土之中,只覺的一陣鑽心的疼痛,撫着受傷的左腳踝,咬發不出聲音。
張嫣抬起頭來,前方地道彎曲縱橫,轉角之處黝黑黝黑的,張着大口,彷彿擇人而的怪獸。後有追兵,腳傷卻發作,短時間內恢復不過來,已經是沒有法子在樓謂趕到之前回到增成殿了。
地道的暗之中,張嫣從塵土中爬起,緋咬成了一條血線,猶疑了一瞬,已然做下了決定,左右張望,輕聲走了一小段路,尋了岔道中一個隱秘的光線死角,蜷縮在其中躲了起來。
這並不是一個好的方法,她不是不知道,但在現在的情況下,她本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咚,咚…”張嫣後背用力,更深的靠入石壁之中。
男子的腳步聲向着自己的方向傳來,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遲緩,最後停了下來,似乎在猜測着張嫣走向了哪個方向。
過了一會兒,樓謂出聲試探道“皇后娘娘,”聲音壓的極低,卻略帶低沉,在低森的地道中聽起來,十分陰沉。
“娘娘,”樓謂低聲道“奴婢真的是奉吳太醫的命令來幫着你的。娘娘忘記了麼?是奴婢砍斷了你的鎖鏈。若不是奴婢,娘娘還被困在那間石室之中,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來呢?”手腳俱是麻木,一顆心臟卻怦怦跳動起來,無比鮮活起來。
樓謂腳步一折,已經是向着張嫣的方向走過來,一步一步,緩慢低沉,似乎是踏在死亡的琴絃之上。
這一生,她從沒有如這一刻這般接近死亡。哪怕在匈奴逃亡之際,或者是當呂后扣着自己頸項,險些要了自己命的時候,亦沒有這般恐懼。明白自己即將面對什麼,才能見招拆招。最可怕的是未知,本不知道敵人的目的是什麼,才無計可施。呂后再記恨如意,派出去灌鴆酒的,不過是一個楊力士。
在臨近張嫣幾步的距離裏,樓謂停下來,笑道“娘娘,出來吧。奴婢已經看到你了哦”地道之中迴音清淺,除了他自己的聲音,彷彿再沒有第二個動靜。
樓謂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究轉身走了回去。
“皇后娘娘,”他的聲音持續傳來,腳步聲從遠及近,又由近及遠,試圖在宮般分叉的地宮地道中,尋找到張嫣的蹤跡。
張嫣手足蜷縮,將自己蜷成了最小的地方,希望再也沒有人能夠看見。呼放的清淺,連自己都彷彿不能聞。傳説中,但人的驚懼達到最高程度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想起自己最懷念的場景。而此時,她腦海中的所有影像都全部消逝去,只餘下那一年長樂宮暖暖的冬陽,身含松香的少年步下階梯,挽起淚滿面的幼年女童的畫面。
而那彩畫面在識海忠愈退愈遠,漸漸定格,成了一幅雋永白描。
腳步聲漸漸停在了自己面前,張嫣抬起頭來,藉着漠漠的暗光,看見樓謂猙獰的神,和額頭帶着深見血傷口的額頭。
“喲,”樓謂久低的頭亦抬了起來,看着面前的女郎,笑容輕謔而諷刺“瞧瞧,我抓到了什麼?”。。
大漢嫣華二八六:生死(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