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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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百盛購物中心比起賽特、燕莎、國貿、城鄉、雙安…等豪華型購物中心來説,地鐵出口與其相連是一大優勢。
他如今在地面上不大坐公共汽電車了,打“的”已成家常便飯。可是他常常利用地鐵。乘坐地鐵雖然擁擠一點,可是十分快捷。百盛既然與地鐵相連,也便成了他購買生活用品的常往之處。
這些天他深居簡出。他基本上是坐在那城內平房院的書房裏,心裏漾湧着寫作的衝動,可是一旦坐到書桌前,他卻又不能順利地寫下去…結果往往是又從書桌前移到書櫃前,憑着一時的直覺出某本書來,坐到搖椅上,翻看起來…但最最後竟然多半是仰靠在牀上,書掉到了地上,痴望着天花板…那臉盆裏的水影折映到天花板上,幻化成許多的象徵
符號,牽動着他許多或憂鬱或狂放,或混沌或清澈的思緒…在那不覺時間推移的冥想中,他便睡着了…從一個或險惡至極或歡愉無度的夢中驚醒過來時,他便不僅
到身上寒冷,而且腹中飢腸轆轆…
他懶得做飯,也不甘心總是吃方便麪,於是他就往往走向街頭覓食。這天因為還想買點東西,便乘地鐵來到西長安街復興門路口的百盛購物中心。
他先乘電梯直奔頂層。那裏有面積很大的“美食天地”並且還有一隅賣現出爐的熱麪包,兼賣熱飲。他便去自選了兩個咖喱麪包,要了一客熱咖啡,找了個靠大玻璃窗的空桌,坐下來先解決肚皮的問題。
他邊吃邊想:我的寫作為什麼總不順利?是因為我沒了生活積累?是由於我失卻靈?抑或是我總找不到一種最順手的敍述方式?
…
都不是,的確都不是!
…
那是怎麼回事?
…
他朝玻璃窗外望去。外面是復興門立橋。車水馬龍,顯示出社會生活急促的脈搏。對面不遠處,幾座新封頂的高層建築進一步改變着這個都會的天際輪廓線。他貼緊玻璃窗俯望,則看到一個個具體而微的人,正進進出出於這棟購物中小…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可能是兩口子,不知為什麼竟在這購物中心門口反目,揪揪打打,將手中的東西亦摜到了地上;然而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的人們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之勸解…也未必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些人更可能是
本就並沒意識到正在發生一場小小的衝突…人們雖然離得這樣的近,卻各自過着屬於自己的生活…近了,又遠了,遠了,也許就再不會相遇了…這似乎極其無聊,也並非多麼古怪的小小一幕,卻忽然使他有一種憬悟!
…
是的,我明白了——他對自己説——我寫不下去,是因為,我不能確定:究竟是“向內寫”還是“向外寫”?
…
“向內寫”就是基本上只面對自己的心靈,或從個體生命的體驗中,提煉記憶存儲的華…比如,砰砰砰,霍木匠揮錘釘窗,短胳膊上肌
的律動,上下
擠得緊緊的,前伸為一種怪異的神情…由此生髮出種種情愫,可能包括沉痛的控訴,更應當飽含真摯的懺悔…或者連個人記憶也不必挖掘,而是任憑個人藝術趣味的遊弋,營造出一個自我圓滿的想象空間,比如祝羽亮正在做後期的那個《棲鳳樓》…是的“向內”也許確是一種現時代的莫可抵禦的創作
,具有某種無庸質疑的合理
,並且對創作者來説更具有妖嬈的魅惑力…
“向外寫”卻是為自己設定了一種不僅要詮釋自我,更要詮釋自我所置身的環境,包括他人,包括種種目睹身受的社會羣,包括與個體生命共時空的種種生態風情與相相蕩…這樣,就或者要努力為一個時代的瞬間留下一份生動的記錄,或者以變形的寓言手法為後人留下解讀這個時代的一把鑰匙…
無論“向內”還是“向外”他以為終極的追求應是探索人…
然而,究竟是“向內”還是“向外”?既“向內”又“向外”?這實在太難了!這恐怕是棄巧求拙的笨伯才會選擇的荊棘之路…
不知不覺地,他已經下了那兩個麪包。咖啡有點涼了,他小口地呷着。
忽然有個人,端着托盤,坐到了他對面,招呼着他,對他出整齊的白牙,笑着。
他定神一看,是紀保安。
“…您在這兒,出什麼神啦?”
“咳…我麼…還不是在琢磨,我那小説,怎麼個寫法…”
“您現在寫的這本,什麼題材?”
“怎麼説呢…不好説…個人記憶,加上某些他人記憶…當代眾生相…總想探索: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
”
“眾生相?那一定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