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兩雄相對弈難決一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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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雪重,風如吼。關雪羽翻身下牀,只覺得遍體颼颼,敢情睡前忘記關窗,夜半起了風,降大雪,氣温猝降,這會子確是冷得人心眼兒裏發慌。他披上長衣,過去拖了窗,只覺得兩片牙牀恁自咯咯戰,這七指雪山可真夠冷,此時此刻,滴水成冰,真夠人受的。
點起了一盞燈,才發現到,這燈盞別出心裁,是一隻整個透剔靈巧的海螺,空其心,置油,一經燃起,光透貝質,其晶瑩,朦朧乎又似有了一層霧,端的誘人遐想。
記得初來第一夜,婢子冰兒捧過這盞燈來,説是姑娘的恩賜,囑咐要他收下留用,原來是物者出自佳人靈思創作,君幽人獨衾,故而相贈,這番情意,便是木頭人兒,也應有所受。
關雪羽點着燈時,便彷彿看見了鳳姑娘美麗的笑靨,美人的心思恁地這般靈巧,想是物出自佳人的纖纖玉指,一向伴眠芳枕,竟而割愛贈用,此中情意,真正在不言之中。
然而,關雪羽卻寧可自己是一個瞎子…對一切視而不見,情願自己是個聾子…對一切聞而不知,可悲的是,他既不瞎,又不聾。
因此,他便對環繞在他周圍的一切,不能不有所觸,是情也,將何以堪?
來到七指雪山,這已是第五天了。
使他大為驚訝的是,在此冰峯之巔,何人有此氣度,鬼斧神工,完成了此一巍峨乾坤?是出自鳳七先生的靈思奇想?抑或是先人的偉大構思?無論如何,這個人的超人氣勢便先已高人一等了。
像是傳説中的廣寒宮,當唐玄宗夜夢貴妃羽化登仙,雙宿雙飛昇明月而人“廣寒”那“廣寒玉為蟾”被形容一片瓊瑤世界,料是極美,想來亦不過如此耳。
關雪羽一步踏入,便被安置在明台靜苑,一泓水,半壁修篁,間以老梅臨窗,晨昏對望,簡直有如置身仙境,不知此身何從。
他原以為,此行隨同鳳氏父女入山,未必就有殺身之禍,但畢競形同人質。大丈夫千金一諾,既然答應了來。便是刀山劍樹,也義無反悔,卻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被安置在如此世界,看來形同幽。五天來,除對方那個婢子冰兒之外,主人父女敢情一面未現。咫尺天涯,簡直不清對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關雪羽早已作了最壞的打算,這般遇合,已是出人意料。他倒是端的好涵養,好整以暇,見怪不怪,五天來靜坐習功,倒也逍遙自在。五天來他甚至於足不出户,除了面對着臨窗的那一株綻開紅梅,覺有幾許沁人清芬之外,他簡直如坐關老僧,這番鎮定功夫,饒是持之不易。
他豈能真的就此相安?今夜風雪催人,寒裳夢迴,既已醒轉,索也就不再睡了。
長劍在案…每一回當他無意間注視着這口劍時,便會滋生出過多慨。
父親當年以這口家傳的至寶“青桑劍”見贈時,曾賦與自已多少期望,燕字門一門興衰,隨同着此劍的移贈,沉重地便已經落在了自己肩上。時光荏苒,匆匆幾年過去,當年父親贈劍時的情景,恍如昨,惟誓與願,卻個籌未展,回想起來,怎不令人惶恐?
燈下寶劍如雪…每一回當他注視它時,又不會興起了多少豪情壯志,今夜情何必堪,索舞劍一回吧!
他們燕家奇技七十二手燕子飛劍法,相衍數代,博大深,如非身體力行,局外人實在難以窺測其身秘,每一回深思力究,便會益加地覺出其不同凡俗。
關雪羽取出了隱藏在貼身錦囊中的那捲劍譜,推敲觀看了一回,便仗劍來到院中。
大雪未止,風勢猶猛,只搖得千百竿修竹啼譁作響,那些積存竹梢上的雪花便有如萬點飛星,紛紛下墜,飛舞的竹葉,更似星飛梭,這一切織在大雪狂風裏,便見排山倒海之不凡氣勢。
這情景使關雪羽憶起了昔在青城山,父親每次傳授那套“燕子飛”劍法時的情景,正與今夜十分相似。
今夜,他展開了身法,一口青桑劍在腕底施展得霍霍生風,着飛葉落雪,只看見一劍如龍,千氣千幻,劈葉斬雪,極見功力。
驀地面疾飛來一隻雪鷹,俯衝掠勢,疾如飛星,關雪羽的劍招,正施展到第三十六式“一劍挑天”觀諸這隻飛鷹的來勢,竟是恰當其時。
這一劍風破雪,直取鷹首,理當是萬無一失。
偏偏那隻雪鷹,是靈巧得緊,着如此劍勢,倏地一個馬翻,硬生生地閃開了正面首腹,卻不過側面之危“劈啪”聲中,一隻右翅齊中被斬了下來。
墜地的傷鷹,凌厲地翻撲不已,雪地上留下了片片血漬。
關雪羽正自驚訝着此一劍的偏失,立即聽得身邊一人嘆息道:“燕門劍法,果有不同凡響之處,我總算再一次地見識了。”這語音十分悉,像是傳自正面的竹林。
關雪羽方自聽出似為鳳七先生口音,對方卻已似鬼影子一般地現身眼前。
輕袍窄袖,説不出的輕利落,俟到他現身眼前,才看清正是此間居停主人鳳七先生。
雪白的銀狐輕裘,既暖復輕,加以剪裁得當,翻在外,看來幾與白雪同,莫怪乎一上來簡直看他不出。
微微一愣之下,關雪羽似有所警地收起了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