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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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松林無功而返。
加之又失了馬車,一行人只能相互扶持步行。
蘇慕雲從小到大,何曾吃過這樣的苦,只可憐她一雙三寸金蓮的小腳,被磨得血模糊,苦不堪言。
這總算是趕在天黑前,進了淞江俯地界。
“小姐,”珠兒為難的看着蘇慕雲。
不用想,蘇慕雲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怕是身上的銀兩不夠找間好點的客棧。
“有個乾淨的地方住,能洗個澡,喝碗熱湯就行了。”珠兒眼眶紅了紅,想着自家小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苦!
劉媽媽必竟經歷的事多,能大難不死留下一條命已然不易。想到去大都的路程還遠,即便是銀兩足夠,也要省着花,便有些猶疑的看着蘇慕雲。
“孃,怎麼了?”蘇慕雲看了劉媽媽。
“小姐,要一間房吧…”劉媽媽嚅嚅道:“大都路遠…”蘇慕雲立刻明白了劉媽媽的心思,她看了蓬頭垢面的劉松林一眼,輕聲道:“兩間,珠兒和孃,我們擠一擠,給松林哥一間…”
“小姐,我找個門檻邊蹲蹲就行了。”劉松林連忙道。
蘇慕雲卻是不由分説的珠兒道:“去吧,兩間房。”洗去一身的疲憊,吃完這些天來最好的一餐飯,珠兒和劉媽媽齊齊的進入夢鄉,二人堅決不肯與蘇慕雲同睡一榻,只是問店家要了張席子倦在了地板上。
蘇慕雲躺在牀上,卻是轉輾反側。
只要閉上眼,她便會看到張寧馨那張清秀曼麗的臉;便會看到周子元挑了角,温文如玉的淺笑;鼻子間似乎也盈繞着窒息的血腥味,蘇家的血成河使得她幾窒息。
輕手輕腳的從牀上爬了起來,蘇慕雲走到窗户邊,倚了窗户,神淡漠的看着天邊的一彎上弦月。想着,到得大都要怎樣向張寧馨復仇!
她們要的這間客棧,因着價格便宜,所以臨着街道,較之後院的清幽多了些嘈雜。不時的會有趕夜路的客商趕了車馬從街道上走過。
蘇慕雲因難以入眠,便趴在了窗門上,默然的看着街道上那些夜行的商人車馬。
耳邊忽的響起一陣“篤篤”的馬蹄聲,蘇慕雲一驚,深夜急馬,發生什麼事了?她不由便凝了眸看過去,只看到一騎油光水滑的高頭大馬沿了街道疾馳,只打了個轉馬上的人又撥轉了馬頭朝原路跑了回去。
未幾,轆轆的馬車聲似金珠敲玉盤一般響起,輾過霜冷的月光款款而至。馬車四面絲綢裝裹,雖看不出材質但卻有着骨子裏的奢華,那不知是包金還是鑲銀的窗牖被一簾淺紫的縐紗遮擋,那種明明讓人覺得憂鬱的顏,此刻看來,卻唯有高貴奢靡之。飄飛的縐紗雖使人無法窺視其間的華麗但卻一瞬間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到“寶馬香車”四字。
便在她想不動聲的縮回身子時,馬車一側的縐紗忽然被風吹起。蘇慕雲便看到一張如鐫刻般的輪廓,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劍一般的眉。此刻,男子低垂着眼臉不知在想什麼,許是覺到幽涼的夜風,男子緩緩的抬起臉。
蘇慕雲便覺得呼一窒,男子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特別是一雙略略上挑寒光幽深像是浸在水裏黑矍石般的鳳眸冷而寒凜直剖人心。好看的男子不少,似那温文如玉的周子元,冷而淡漠的葉蕭,但二人較之眼前的他比起來,都淡了,黯了。
蘇慕雲輕手輕腳的退後一步,然後微微的彎下身子,到得這時,她才大口的了氣。一待放鬆下來,她便不由深思,他怎麼會在這?若沒有上世的記憶,蘇慕雲或謝會將這行人當成是哪家夜歸的風公子。可有了上世記憶的她,卻明白,馬車裏的他是何等的尊貴不凡!
而蘇慕雲不知道的是,在她消失的剎那,馬車裏的人眸光一挑,那雙看似温和,實則深遂不見底的鳳眸,含着一抹詭秘的光落在空空的窗台上。
“主上,”探路的騎士策馬來到馬車旁,輕聲道:“要不要滅口?”男子挑了挑角,若美玉雕成的臉上便有了抹淺淺疏離的笑,“無需。”聲音清越優雅,似環玉相扣。
蘇慕雲怎麼也不會想到,只不過須臾間,她的生死已被人顛覆!
次一行人修整齊當,劉松林找了市場習了輛驢車,主僕幾人又開始漫漫的行程。
“聽人説周家三公子不僅文采好,人也長得極好。”劉媽媽小聲的與蘇慕雲説着話,“等到了大都,請大老爺做主,讓小姐與周家三公子按約完婚。”蘇慕雲挑了挑角,等她們趕到大都時,周子元早已與張寧馨完婚,為了不揹負毀諾不義的名聲,在建安四年的花朝節那天設計讓自己落水,為周子元所救,自此不得不委身他成妾!
眼見蘇慕雲沒什麼熱情,劉媽媽以為她是傷心家人遇害,便嘆了口氣,不再多説。
這走到太倉縣時,下了場小雨,驢車在泥濘的路面留下了深深的車輪印,第二天,他們路過一段山路的時候,被幾名山匪團團圍住。
她們這方人除卻劉松林,餘下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好在蘇慕雲早有準備,每個人都是一身布衣裳,臉塗得蠟黃,咋一看就是毫無姿可言的鄉下人。
“女人和馬車留下。”山匪叫囂着,明晃晃的刀比着劉松林的脖子。
“各位在爺,錢都留給你們,家中老母和妹妹年幼,求各位大爺行行好。”劉松林打恭做揖,只山匪又豈會跟你講道理。
劉松林被山匪們一頓拳打腳踢,趕到了一邊。
馬車裏,珠兒與劉媽媽死死的拿身子護着蘇慕雲,蘇慕雲看着珠兒蒼白的臉,因為害怕而抖得像風中落葉的身子,喉頭一痛,前世的那一幕便被想起。
那時候,便是這時間,珠兒為了護住她,甘願失了清白,被這幾個山匪毀了身子。自此便斷了嫁人的想法,一心一意的侍奉着自己。
珠兒,這一世,我一定要護着你!
蘇慕雲將懷裏的那面玉牌拿了出來,有用沒用她不知道。但她相信,拖得一時,便能逢凶化吉。
“媽媽,你將這面玉牌給他們看,便説我們是去英國公俯投親的,若是他們給個面子,錢財我們一律留下,只求人平安。”蘇慕雲將手裏玉牌給了劉媽媽。
劉媽媽白了臉拿了玉牌下車與山匪們涉。
“什麼破玩意。”山匪將那面玉牌“啪”一聲扔在地上,叫囂道:“女人和錢財留下,不然大爺開殺戒了。”珠兒身子一顫,臉如白紙的看着蘇慕雲,“小姐,奴婢…”蘇慕雲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搖頭。
“可是…”蘇慕雲忽的便側耳,在聽到隱隱約約的馬蹄聲時,她臉上起了一抹淺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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