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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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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組織部關於行政部門和部分企事業單位負責人的綜合考察工作,已經告一段落,包括卓小梅在內的十多位考察對象被列入選拔人員名單,在市委組織部部務會獲得通過,即將報請市委常委會審議批准。

這對卓小梅本人來説,當然是件天大的好事。她也曾動過心,這次能解決副處,以後也許還有再上台階的機會。畢竟卓小梅這個年齡段的副處級女幹部,維都市不是太多。主要是有魏德正這個後台。發財要亂來,做官要後台。這樣的後台擺在這裏,卓小梅不去做官,不奔仕途,實在是一種太大的資源費。

然而卓小梅是個認死理的人,要她拿機關幼兒園的改制變賣作為代價,給自己換頂烏紗帽,她怎麼也轉不過這個彎來。倒不是她痛恨做官,當今社會,恨爹恨媽的多,恨做官的好像還不容易找得到。此中道理非常淺顯,雖然不會寫在課本里,別的書本上也少有,但國人無師自通,幾乎從娘肚裏落到地上那天開始就能心領神會。

因轉不過這個彎來,這段時間卓小梅也就最害怕聽到電話鈴聲,生怕是魏德正或吳秘書打來的。每次鈴聲一響,就一陣膽顫心驚。連來電顯示都不敢去看,一定要等鈴聲響過五聲,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後,才鼓了勇氣去拿話筒。

“五”與“無”諧音,表示無事。卓小梅企求上帝能保佑機關幼兒園平安無事。

不過國人是不相信上帝的,只相信權力和金錢,上帝實在無可奈何。卓小梅只得心存僥倖,巴望魏德正能放棄初衷,不再盯着機關幼兒園。可這想法也太幼稚了點,人家是搞政治的,於自己仕途有益的事,誰能改變他的主意?那麼上面會不會有人事變動,突然將魏德正調到別的地方去任職呢?這種可能好像也不大,因為魏德正升任市委副書記的時間還不長,又不是換屆的時候,要變動不會這麼快。何況就是去了魏德正,還會來張德正、李德正,張德正、李德正和魏德正是不會有太大區別的。

正在卓小梅這麼擔憂着的時候,魏德正的秘書小吳還是給卓小梅打來了電話。吳秘書是坐在魏德正的小車上打的電話,其時小車已經停在機關幼兒園門口。吳秘書先撥了園長辦的座機號碼,半天沒人接,才又撥了卓小梅的手機。

這天卓小梅離開辦公樓,回了趟家裏。本來大半個上午,她一直在園長辦裏待着沒動。後來董燕走了進去,説要告訴她個好消息。卓小梅説:“什麼好消息?財政給園裏增加了經費指標?”董燕搖頭説:“會叫的孩子有吃,你又沒去叫過,他們怎麼會給你增加經費?不過對於你來説,這個好消息絲毫不亞於財政給園裏增加指標。”卓小梅沒耐心跟董燕捉藏,説:“有話就説,有就放,遮遮掩掩幹什麼?”董燕笑道:“這可是個香喲。我剛從銀行轉賬回來,要進門的時候,碰上了一個人。”卓小梅説:“誰?”董燕説:“你的先生秦博文同志。”卓小梅半信半疑,盯住董燕的眼睛,説:“你不是哄我吧?”董燕説:“再窮不能窮教育,再哄不能哄領導呀。你不信,打個電話回去試一試嘛。”董燕的眼神告訴卓小梅,她沒有説假話。

也來不及給家裏打電話,董燕前腳走,卓小梅後腳就下樓,走進自家那個樓道。將鑰匙進鎖孔,只一扭就開了。而出門時,她是打了倒鎖的,要扭兩圈才扭得開。

邁進屋,就見秦博文剛從衞生間洗澡出來,頭上濕漉漉的,身上換了乾淨的內衣。臉上黑瘦,氣卻還不錯,不像年前那次從外面回來,一臉的晦氣。卓小梅便心下暗忖,這一趟秦博文看來沒有白跑。

果然秦博文告訴卓小梅,他和調查公司的人已經找到肖長松,那傢伙在沿海某大城市開了一家公司,經營汽車零配件,生意做得不錯。卓小梅還以為秦博文追到了款子,説:“那你的錢呢?”秦博文的眉頭又鎖緊了,説:“那狗孃養的,翻臉不認賬了,説他本沒欠我的錢。”卓小梅很失望,説:“這世上還有這樣的無賴之徒?”秦博文説:“只要他沒從這個地球上蒸發掉,我就不怕他賴。我要把他告上法庭,請法律替我討還公道。”法律或者説掌管法律的人可不可靠,卓小梅總是心存疑慮。可秦博文這麼有信心,她也不好説什麼。目前唯一的辦法,也只能訴諸於法律了。卓小梅説:“你有把握嗎?證據充不充分?”秦博文説:“當初我們合作辦廠時,是有協議的,後來廠子轉賣給舒老闆,也有據可查,這樣的官司不存在有沒有把握的問題。本來早就可以起訴他的,當時沒找到他的下落,贏了官司也沒用,所以才下了決心要先把他找到。”説到此處,秦博文閉上嘴巴,説不能的樣子。卓小梅説:“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嗎?”秦博文搖搖頭,説:“暫時你也幫不上什麼忙。我擔心的是贏了官司之後,肖長松的廠子遠在沿海,執行起來困難不小。”卓小梅説:“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沒必要考慮那麼多。”説着轉身進屋,拿出家裏的存摺,遞到秦博文前面,説:“這裏還有幾千塊錢,你拿着吧,打官司要錢。”秦博文猶豫一下,還是接過了存摺。眼睛都有些濕潤了,説:“小梅,我真不忍心拿家裏的存摺。這個家全靠你一個人撐着,我堂堂五尺男兒,不但不能養家餬口,相反還要給你增加負擔,這張臉往哪兒擱呢?”卓小梅故作輕鬆狀,説:“沒那麼嚴重吧。人生一世,誰能保證只走順風船,不行逆水舟?家裏的子還過得下去,你安心打官司,打贏了,把錢追些回來,以後創業還來得及。長途奔波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我這就給你做點吃的去。”秦博文攔住卓小梅,説:“在火車上吃了些東西,還不餓。我馬上就去找舒老闆,補充些材料,爭取這兩天把訴狀遞到法院。”説着穿了外套,出門而去。

望着厚厚的門板,耳聽門外秦博文那匆匆的足音,卓小梅僵着,好一陣沒有動彈。也不知道他這個官司會打出什麼結果來。自古都説衙門兩向開,有理無錢莫進來。準備打官司的人,再沒錢,也會砸鍋賣鐵,準備一把票子。問題是有錢也不見得能解決問題,因為你有小錢,人家有大錢。畢竟法官也是人嘛,而且是中國人,靠法吃法,早已司空見慣,不足為奇。當然吃法有度的法官不是沒有,卻不是誰都有運氣能夠碰上的。但願秦博文倒黴了那麼久,也該時來運轉了。

這麼默默替秦博文祈禱着,忽然想起正是上班時間,大家都在忙碌,你做園長的卻縮在家裏,像什麼話呢?卓小梅不再多想秦博文的事,轉身出了門。

來到樓下,正要進辦公樓,手機突然響起來。

卓小梅沒來由地悸顫了一下,覺得那鈴聲格外刺耳嚇人。其實手機放在坤包裏面,聲音並不大,若是平時,響一聲兩聲,還不見得能聽到。她是神經繃得太緊,彷彿擰足的琴絃,輕輕一碰,就會發出尖酸的脆音。卓小梅有一種預,是那個遲早會來的電話。她仰着脖子,望着高牆之間的雲,一邊絕望地拉開坤包。

鈴聲響過五下後,卓小梅才拿過手機,一瞧果然是那個悉的號碼。

撳下綠鍵,吳秘書的聲音便轉了過來:“卓園長,你好難找。貴辦公室無人接電話,打你的手機,響了半天,也沒有動靜,我還以為撥錯了號碼呢。”卓小梅只得捂緊口,穩住自己,説:“對不起吳科,手機在包裏,剛才拉鍊卡住了。”吳秘書故意問道:“現在拉開了嗎?”卓小梅努力咧了咧嘴,説:“吳科真幽默,沒拉開,怎麼拿得出手機,回你的話?”吳秘書嘿嘿一笑,告訴卓小梅,他就在機關幼兒園門口。

上車趕到市委大院,卓小梅還以為吳秘書要帶自己到魏德正辦公室去,不想司機將小車直接開進了維都山莊。下車上樓,來到1208號魏德正的住處,吳秘書在虛掩的門上敲了兩下,沒等裏面應聲,便推門而入。

魏德正正在低頭審讀材料,見了卓小梅,起身上前,將她到靠牆的沙發上。卓小梅這是第二次到這裏來,四下瞧瞧,覺得一切跟上次並沒兩樣。不知聽誰説起,魏德正常委宿舍樓裏的大房子早裝修完畢,一家人已喬遷進去,他怎麼還待在這裏不走呢?卓小梅也就試探道:“魏書記是怕我知道了貴府的方位,去打擾你,才故意轉移目標,安排這麼個地方接見我吧?”吳秘書像上次一樣,給卓小梅倒好茶水之後,招呼一聲就出去了。魏德正望望那道被吳秘書掩上的房門,笑道:“小梅你沒在我這個位置上待過,不知道這份差事的辛苦。咱們國家,從中央到地方共有五級政權,地市一級恰好處在正中間,有點像鐵路上的樞紐和中轉站,對上要應酬省裏甚至中央有關部門,對下要應付縣鄉兩級幹部,每天來送往,不停不歇。來也好,送往也好,都離不開一個字:喝。無酒不成席,上了桌,端了酒杯就開喝。連早上也要喝,那是早茶。真是眼睛一睜,喝到熄燈。住在常委樓那邊,得兩頭來回跑,夠麻煩的,乾脆住在這裏,隨叫隨喝,對革命工作有利。國家幹部嘛,生是國家的人,死是國家的鬼,為國家喝掉小命,也是應該的。”聽魏德正説得悲壯,卓小梅也同情起來,説:“你是國家的人,但孩子和老婆可是你的人,你長期吃在山莊,住在山莊,他們不會有意見?”魏家正説:“有意見沒法,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啊。好在孩子已送往省城師大附中讀書,夫人年後也離開了維都,先在香港補習了三個月英語,上週飛美國做訪問學者去了,還要大半年才回得來,我正好樂得逍遙。”卓小梅和魏德正雖是中學同學,兩家卻從無來往,卓小梅對魏夫人不太瞭解,只聽説她是税務部門的科長,怎麼搖身一變,竟成了訪問學者了?此中奧妙,卓小梅無從知曉,只説:“貴夫人還是學者,把學問都做到美國去了,了不起嘛。”魏德正正要回話,桌上的手機響了。只好一邊伸手去拿手機,一邊説道:“什麼訪問學者,是她們單位的錢沒地方用,變着法子花銷,找個藉口去國外旅遊。去開開眼界也好,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嘛。”好一個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卓小梅不止一次聽到有機會公費旅遊的人説過這句話,好像出省出國兜上一圈,機票或車票上的里程數上了萬里,就相當於讀了萬卷書似的。難免嘆這世間的不平,進城農民賣苦力的那點小工錢都難得兑現,失業工人120元一月的低保費常常落空,有人卻十幾萬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地拿着公款漂洋過海,周遊列國。

魏德正的電話好不容易打完,然後把手機扔回到桌上,説:“小梅今天叫你來,一是好久沒見你了,想看看你,二是要給你一樣東西。”説着,拉開屜,拿出一個文件袋,遞到卓小梅手上。

卓小梅不知這是什麼,伸手往文件袋裏一掏,掏出一紙協議書來。

那是一份購房協議書,裏面詳細羅列了購銷條款和質量要求,一旁還有房子區位和結構簡明示意圖。那是一套160平方米的房子。期也註明了,為這年年底。正文下面簽着房產開發商宋老闆的大名。

有意思的是,協議裏還夾着一張很正式的收款收據,明明白白寫着卓小梅來建房預付款四十五萬元的字樣。

卓小梅犯傻了,滿腦子都是漿糊。她可從來沒跟誰簽過購房協議,更沒出過四十五萬元的購房款。四十五萬元對於富人或貴人來説,自然算不了什麼,可在世代受窮的小人物卓小梅這裏,實在是一個天文數字,她做撿錢的夢都做不到這個嚇人的數字。卓小梅向來實在,從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即使有掉,你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也不會掉到你面前來的。她把收據和協議書裝回到文件袋裏,然後往坐在茶几另一邊的魏德正前面一推,説:“魏書記您這是要幹什麼?我都被你搞糊塗了。”魏德正將文件袋推到卓小梅身邊,説:“你先別忙着拒絕,聽我給你解釋。”卓小梅望着茶几上的文件袋,等待着魏德正的下文。像是要發表講話似的,魏德正輕輕咳一聲,不緊不慢説道:“小梅,我就不隱瞞了,實話跟你説了吧。你應該還有些印象,去年我倆還有羅家豪在維都山莊小聚喝酒時,半路突然冒出一個姓宋的大個子,他就是這份協議上房產公司的宋老闆。”一個滿臉橫的中年人的影子,立即浮現在卓小梅的腦海裏。記得那天魏德正雖然不怎麼理睬他,他卻一口一個德哥,往魏德正身旁蹭。離開維都山莊後,卓小梅還在羅家豪車上打聽過宋老闆,羅家豪簡單説了説魏德正與他的關係,卓小梅還覺得與機關幼兒園的事沒關係,誰知今天宋老闆的名字竟和自己聯繫到了一起。

見卓小梅不吱聲,魏德正又開了口,説了説自己和宋老闆的關係。這跟羅家豪説的出入並不大。魏德正説:“我和宋老闆也算是世了,他做第一筆生意的投本,就是拿我家房產做證抵押,從銀行貸回的款子。多年下來,宋老闆的生意越做越大,去年還在維都城裏的黃金地段買下一塊地皮開發房產,現在房子已砌到三樓,不出三五個月就能建成,付使用。宋老闆特意請我去看過他的樓盤模型,問我看中了哪一套,開口就是。我開口做什麼?我一個市委副書記還沒地方容身?他説沒有我家那本房產證,就沒有他的今天,我卻從來沒給他回報的機會,他心裏很是不安,如果我不挑一套,以後他都不好再見我的面了。怕我有顧慮,宋老闆又出主意,房子户主不寫我的名字,另指定一個名字給他。我知道我和他是非常純潔的朋友關係,他的生意除了我那本房產證,跟我手中的權力一點瓜葛都沒有,收下他送的房子,既沒違反黨紀,更沒觸犯國法,非常安全。不過給過人家房產證,就要收他一套房子,這不是我魏某人的為人,我還是沒答應他。”説到此處,魏德正喝口水,換了語調,繼續説道:“誰知這個宋老闆軟的不行,竟來了硬的,忽然從身上取出一把閃閃發光的小刀,壓在手腕上,説我再不給他面子,他活在這個世上也就沒什麼意思,乾脆割開血管,死在我面前算了。我知道,他是那種説到就要做到的角,否則也不可能憑自己拳打腳踢,由小到大,把生意做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我努力穩住他,一邊偷偷看了看身側的出口,他如果真的割開手腕,我也好儘快衝出去喊人進來搶救。不想他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走到出口處,在扣緊的鐵門上敲敲,説他已經打了倒鎖和反扣,外面的人本沒法進來。原來宋老闆用心良苦,事先就設計好了我就範的手段,我別無選擇,只好答應他的請求。”不接受饋贈,竟以命相,這個故事的確算得上彩了,也不知魏德正是現編的,還是從哪裏聽來的。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口才,那張經常下達指示和發表各種講話的嘴巴,還能演繹出這麼動聽的故事,而且不打底稿,那是需要點天分的。假設魏德正不當領導,去説評書或做電視節目主持人,一定是塊料子。不過卓小梅又想,這種故事也許不用編造,生活裏就有現成的,説不定還真在魏德正和宋老闆之間發生過。剛才他説宋老闆生意越做越大,已經做上城裏黃金地段的房產業務,這與他的官位越升越高,好像還算同步。城裏黃金地段的房產業務,那可不是誰想做就做得了,沒有魏德正後面的關照,宋老闆想拿下來,怕沒那麼容易。從某種意義上説,卓小梅入世不算太深,可沒吃過豬,總見過豬走動,憑直覺,她也覺得出,宋老闆要送魏德正房子,明擺着不僅僅是報當年魏德正那本房產證的恩,後面肯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否則他也犯不着割腕相

就在卓小梅暗自思忖的時候,魏德正望望她,聲音變得更舒緩,更富有磁了:“小梅你猜猜,我做下這個決定後,最先想到了誰?”這個問題當然是無需猜測的,魏德正也不用卓小梅回話,旋即又開了腔:“我最先想到的當然是你。你現在的條件還不是特別好,你機關幼兒園那套不足六十平方米的舊房,客廳不是客廳,廚房不是廚房,衞生間進去一個胖點的人,站得直,卻蹲不下。於是我把你的名字給宋老闆留下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誰叫我一副慈悲心腸呢?”後面的話,魏德正明顯是在表演幽默秀。卓小梅並沒覺得幽默,卻淺淺一笑,説:“人家宋老闆是送給你魏書記的,我怎麼能橫刀奪愛呢?”魏德正説:“什麼橫刀奪愛!我本就不需要這套房子。常委樓裏我有一套好房,再在外面套房子,我家夫人還以為我要包養二呢,還不跟我拼命?”卓小梅説:“你可以當做股票,放長線呀。”魏德正説:“小梅呀,我已走到今天這一步,對錢還看得那麼重,那是要影響政治前途的。”這話倒是一點不假,是句大實話。

卓小梅當然不會因魏德正説了句實話,便改變自己的想法。她輕嘆一聲,繞着圈子説道:“魏書記我欠您的太多太多。年輕時的舊事,這裏不提,就説近半年您給予機關幼兒園和我本人的大恩大德,我們雖心存,卻沒法回報您。不是您打招呼,機關幼兒園早已經改制賣掉;不是您看得起,我們的掛牌儀式不會那麼隆重,從而產生那麼大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不是您大力爭取,我也不會享受到全省十佳的榮譽。還有我的政治待遇問題,沒有您的關心,市委組織部絕對不可能考察到我頭上來。現在您又要把這套房子送我,我如果接下了,那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小梅,這些於我來説,也就是籤簽字,打打電話而已,又不用費勁勞力,過後我都想不起來了,你又何必耿耿於懷,老掛在嘴上呢?當然你硬要往心裏去,我也沒辦法。”魏德正搖搖腦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繼續説道:“剛才你提到機關幼兒園改制變賣的事,我這裏就不瞞你了,你心裏恐怕得有所準備。事業單位改制,那是大勢所趨啊。那次我霸蠻將機關幼兒園從事業單位改制試點名單裏出來,其實也只是權宜之計。你也許很清楚我讓組織部去考察你的真實意圖,並非僅僅是提拔重用你。我知道你無意官場,也沒必要往官場上擠,可機關幼兒園改制是遲早的事,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怎麼辦?我無非想解除你的後顧之憂,讓你以後有個領工資的地方,好養家餬口。”卓小梅當然聽得出,魏德正此話不是虛情,確實有為她將來着想的成分在裏面。可卓小梅就是卓小梅,而不是別人,她忘不了自己園長的角,無法將自己跟從事了十多年的幼教事業割裂開來,更不願意看到好好的一個機關幼兒園,就這麼消失在自己手裏。所以她既要考慮自己今後的去向,更在意機關幼兒園的命運。她顧不得別的,急切地問魏德正道:“那機關幼兒園什麼時候會賣掉?”魏德正不再兜圈子,説:“這是政府的事,你就不必多心了。我的設想是,儘快走完任用你的組織程序,正式下文任命你為事務局副局長。當然你得配合市裏的改制小組,搞好機關幼兒園的改制工作,圓滿完成接手續,然後到事務局去上班。”魏德正説得輕描淡寫,卓小梅卻覺得這話像是砸在石頭上的鐵塊,震耳聾。她不安地問道:“接,跟誰接?”魏德正説:“當然是跟私人老闆接。”這莫非就是機關幼兒園最後的歸宿?卓小梅無話可説了,只覺得口被什麼紮了一下似的,隱隱作疼。

以為卓小梅沒聽明白,魏德正又苦口婆心道:“所謂改制,説穿了就是將公有制改成私有制。讓機關幼兒園改制是個手段,目的是要出售給私人老闆。如果沒有私人老闆接手,就是想改,還改不了呢。因為要改制,就要安置職工,什麼醫療保險呀,養老保險呀,都得有人掏錢。誰掏得起這個錢?當然只有私人老闆,政府想掏也掏不起。”卓小梅心裏亂極了。忽覺口乾舌燥,想喝口茶,手碰着杯旁的文件袋,又忘了端杯,口而出道:“是不是要售給那個宋老闆?”魏德正臉沉了沉,旋即又笑道:“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不過現在維都的改制都是陽光工程,實行公開招標。機關幼兒園改制出售的時候,也要走這個程序,如果宋老闆有實力,能夠中標,我也不好阻止他呀。”卓小梅終於明白了文件袋裏那個協議的真正含義。

這時魏德正的手機又響起來。喂喂了兩句,不知是信號不暢,還是怕卓小梅在場説話不方便,魏德正起身去了陽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