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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家國情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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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撬槓…上撬扛。”

“再來兩…”

“拖車繩拉過來。”困境有狠辦法,肩不行、撬槓上、撬槓不行,拖車上,一塊足有小轎車大小的石塊攔在路中央,底下的泥石被刨了,撬槓撬鬆了,拖車繩拉過來了,南驍勇指揮着掛繩,打着電筒,喊着號子:“一、二、三…起”

“再來…一、二、三…起。”他呼着號子,石後撬,石前拉,那塊石頭終於被撬拉晃了,而此時,坐在清障車駕駛位置的司機卻聽到了風聲雨聲中,不和諧的轟轟聲,他下意識看路上的坡面,當耀過去的燈光掃過一棵活動的樹時,他一下明白了,頭伸出窗外喊着:“快閃開…泥石…南指揮,泥石…”邊喊邊打着電筒示警,石後的戰士省悟了,回頭被隆隆聲音嚇壞了,扔下傢伙往一邊撒腿就跑,南驍勇發現了,起身跑時,卻瞟到了通訊員好死不死從車裏下來了,正懵然喊着:怎麼不撬啦?

他在清障車後,轟轟的車聲本沒有發現危險,南驍勇在這一剎那做了一個他也不相信的動作,回頭,奔向指揮車,像瘋了一樣,指着通訊員身後,喊着,快跑…快跑…泥石

兩下示意,通訊員看到危險了,往外向跑,那一個剎那,清障車的司機看到了讓他一生都難忘的畫面,像千軍萬馬奔湧而來的泥石,一瞬間掀翻了清障車、一眨眼捲走了指揮車,也在這瞬間,南指揮身站的位置,頭燈一閃而逝,驀地被沒了…

時間,定格在200*年6月7,凌晨四時五十分。

一個多小時後,災情準時回傳到了指揮部,而困在17號路段的車隊卻失去了聯繫………

“這是記錄救災儀器保存下來的珍貴資料…那場颱風暴雨災害,引發的泥石沖毀了幾個村,受災人口四萬,我部奉軍區命令參與救災,你父親是當時救災指揮部成員,就是這樣犧牲的…他的遺體是四天後才被找到的,被泥石沖走了幾公里…”宋部長輕輕拭着幾滴老淚,目不轉睛地看着影像資料,在緬懷着戰友。

尋找的現場,雨停了,處處是泥濘,軍人、民兵、羣眾,幾乎是拉着散兵線在尋找,找到地是五公里外的一處凹地,南驍勇曲蜷着,像一尊泥塑,被哭着、被同樣是一身泥濘的戰友抱出來,背起來,還有在哭着,徒勞地喊着他名字的戰友,在徒勞地想喚醒他。

大兵靜靜地看着,看着父親的遺體,看着泥濘的軍裝,看着他已經辨不清面目的臉龐,兩行熱淚慢慢的下來,他不由自主地泣了一聲,那種渾身像燃燒的覺,燒得他難受、難堪,難以自制。

他撫着額頭,不願意再往下看追掉會的場景,因為他沒有出現在追悼會上,他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可他知道,那個錯誤會讓他內疚到下輩子。

“…孩子啊,你也當過兵,也從過警,我想你應該最理解你的父親,坦白地講,他不像宣傳裏那麼高大上,相反的是,很差勁,愛喝酒,愛跟別人吹鬍子瞪眼,愛罵人,單位人緣也不怎麼好,訓練上作風暴,甚至私生活可能還不檢點…”宋部長道着,話鋒一轉卻是評判着:“可他依舊是位值得尊敬,值得緬懷的戰友,大災大難,身而出,為國捐軀,雖死猶榮…你覺得這也是套路嗎?或者把你放到他的位置,你的選擇和他會有區別嗎?”大兵慢慢地抬起頭,在父親的遺像下,掛着一面地方送來的錦旗,上書十六字:生為家國,以國為家;死為家國,先國後家。

“沒有區別,我會和他一樣的。”大兵道,他的眼睛模糊了,喃喃地像是詛咒着不公平的世界道着:“只是,為什麼是我父親…為什麼…為什麼…我曾經本不理解他…”

“你的事我聽説過一點,大學畢業回來參與過幾次公考都落榜,你父親嫌你沒出息,你嫌你父親沒本事,爺倆從冷戰到嘴仗打得很兇,後來你父親才想了折中的辦法,讓你去當兵…想磨磨你的子,對他而言,當了一輩子兵,頂多瞭解軍營。”宋部長道。

“可能全岔了,我在部隊是武警行刑槍手,他在救人,而我在殺人…他是滿腹怨氣,我是滿身戾氣,可能誰也無法理解彼此在做什麼。”大兵輕聲道,兩人殊途同歸,卻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態。

“那現在呢?”宋部長問。

大兵此時方抬頭,卻看到了同來的數位軍人,剛剛抹完淚,眼睛還紅着,宋部長前起伏着,彷彿又經歷了一次慘痛一樣無法自制,大兵慢慢起身,向宋部長敬禮,表情複雜地道着:“謝謝您,讓我有機會重新認識我的父親。”宋部長抬手,把大兵敬禮的手放下,數位軍人,向着這位烈士的遺孤,莊嚴地敬了一個軍禮。

禮畢,宋部長道着:“有什麼困難,可以向組織提…我們盡力幫你,你以前很孤僻,不愛和人説話,復員後安排到市中院,可能幹得不怎麼舒服,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人武部可以出面協調一下,幫你調個單位…”

“我以前提過要求嗎?”大兵問。

“沒有,你很怨恨你的父親,從來都不願提起他。”宋部長道。

大兵微微被刺了一下,抿抿嘴道着:“如果以前是出於怨恨,沒有提要求,那現在,我仍然不會提什麼要求。”

“為什麼?”宋部長怔了下。

“如果生前,我讓他的臉面蒙羞;那身後,我怎麼能讓他的榮譽蒙塵。”大兵説出來時,一陣釋然。

宋部長嘆了口氣道着:“你長大了,變得快和你父親一樣了,固執…小陳,把東西給他。”其中的一位軍人,從這些榮譽堆裏,鄭重地取出了一個布絨的盒子,遞到了大兵的面前,打開了,一枚勳章,他泣了一聲道:“南征哥,我是你父親的通訊員,陳向東…南副部長,是因為救我才被泥石沖走的。”大兵目不轉睛地盯着勳章,卻像無法承受之重一樣,不敢去接,宋部長道着:“非金非銀,不值幾個錢,留個念想吧…可在軍人眼裏,榮譽卻是視如生命的。”

“他屬於這兒,那就讓他留在這兒吧。我都沒有來得及讓他看過我的。”大兵默默地掏着口袋,他有兩枚立功獎章,而且有一枚是部頒的個人二等功,那熠熠生輝的獎章,背後能有多少故事,讓宋部長眼神滯了一下。

大兵卻把三枚獎章,都輕輕地放在盒子裏,他奇怪地笑了笑,沒有説什麼,轉身輕輕地離開了。

“你們…收起吧,別跟來了。”宋部長追着大兵的腳步,和他並肩走着,他好奇地看了大兵幾眼,這個印象中,實在出入太大了,大兵似乎窺到了他的心思,出聲問着:“宋部長,是不是覺得我很陌生?”

“對,簡直換了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變了。”宋部長好奇了。

“我沒變以前,是個什麼樣子?”大兵問。

“比你爸脾氣還壞,估計是從小揍得太厲害了,逆反心態很強,你爸犧牲部隊通知,你都沒回來。”宋部長道。

“可能那時候,我巴不得他死了呢,我現在記得起,他我往死裏揍我。”大兵道,宋部長道着:“那真不能怨你爸,原來老武裝部大院裏的小孩,基本被你打遍了,後來你就成隊長了,帶着他們組團出去打,沒少頭破血啊。”大兵羞赧地笑了笑,宋部長道着:“都是行伍出身的,最好的教育方式,就是揍一頓;揍一頓不行,就多揍幾頓…老子打兒子,我們這些人看來是天經地義,這個難道你也介懷?”

“不是,但那個年紀恐怕理解不了。”大兵道。

“還好,你也長大了,要是老南能看到這一天多好,你可沒讓他少心,父望子成龍,子將父作馬啊,天下的父母心,都是一樣的。”宋部長道。

這時候,大兵駐足停下了,詫異地看着宋部長,輕聲問着:“那我媽媽呢?我聽説他有外遇,而且在鬧離婚。”噝…這個事宋部長皺眉頭,似乎不想往英雄臉上抹黑一樣。

“我當過英雄,所以我比您更瞭解英雄,所謂英雄,可能是比別人更冷血、更無情,相對於普通人而言,在某些方面可能更不堪。”大兵肅穆道,像在追究一個被雪藏的真相。

“好吧,希望你不要看成是詆譭,我們是地方武裝,和地方幹部差不多,免不了應酬什麼的,你父親有位紅顏知己,在市總工會,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你媽媽來單位鬧過兩回,鬧得滿城風雨的,你爸也是個子,越鬧他還越堅持要離…是你當兵走那一年,我想你應該也知道,説不定不回來,也有這層原因在內。”宋部長輕聲道着。

大兵舒着氣,像是氣不自勝,不過之於他對男人劣的瞭解,倒不覺得十分意外。

宋部長小心翼翼地道着:“結果還沒來得離,他就出事了,我還是那句話,作為父親作為丈夫,他可能不合格,但作為軍人,他是楷模。”

“我也會把事物分成兩面來看,可你想過我媽媽的受嗎?我想…她肯定對我們父子倆,都絕望了。”大兵難堪地道,報國為家,報到有家難回的份上,肯定是始料未及的。

這句話卻是讓宋部長放心了似的道着:“所以現在好了,你能理解了。”

“我媽媽…她還好嗎?”大兵囁喃地問。

“還好,她很堅強,當過隨軍醫生,比你想像中堅強…你爸去了之後,你也一直不如意,後來有個機會招驀走了,又是兩三年沒消息,所以…”宋部長道,吐吐。

“改嫁了?”大兵問。

“你要覺得難堪…就,不要去打擾好嗎?那幢房子她留給你了,她什麼也沒有帶走,還有你父親的撫卹,都留着,給你成家…她不止一次來我這兒,託我打聽你的消息,可惜你們警察方面保密,對自己人倒是很牢,我什麼也打聽不到。”宋部長猶猶豫豫道着,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大兵的臉

很好,他放心了,只是他不知道,怎麼會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我沒準備去打擾,不過…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我可放不下。謝謝您,宋叔叔。”大兵禮貌地,向宋部長鞠了一躬,客氣地勸着他別送了。

直到人走了,宋部長還在原地發呆,這…好像與預料的,完全不同,省廳政治部給的消息是,這位人格分裂傾向,可能會被舊事刺,讓他們注意方式方法呢。但這結果,卻讓宋部長覺得有虧欠和羞愧一樣,實在是於心難安吶這一天是大兵生活的轉折點,好像是迴歸正常生活的轉折點,他去了市醫院、外科,在哪裏,見到了夢牽魂縈的女人,那怕頭上已經多了幾絲白髮,卻還像照片裏那麼漂亮,而且在記憶裏變得清晰了,是他唯一的親人…母親母子倆相視間,思念、怨愁、忐忑、甚至像陌生一樣,近在咫尺,卻不敢相認,大兵看着,想着爸爸,想着蜷縮在泥漿裏,再也醒不來的爸爸,他未語淚先,怯怯生叫了一聲:媽,我是大兵,我回來了。

媽媽號陶大哭,撲上來,摟着兒子,一遍一遍看,一把一把抹淚。從走廊哭到辦公室,在辦公室又哭了很久,可出來時,那擦乾眼淚的臉上,已經帶上了幸福和温馨的笑容,那怕偶而笑裏還有淚。

這一天,在夕陽的餘暉下,在嵐海市北郊的烈士陵園,一對母子身影,相攜站在一處碑前,呆了很久,他們相攜離開後,那碑身前放了好大的一束鮮花,在花團的錦簇之上,鐫着一位逝者的名字:南驍勇烈士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