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其心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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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錯的,最起碼敢對武警下手的人,不會那麼倉皇逃走吧?就走,沿河幾十公里我們能佈防多少人?我估計三五個和他照面,都未必攔得住他。”紀震道。
這就是問題所在,説起了聲勢浩大,其實真正能和嫌疑人面對面的,可能有此幸運的人並不會很多,現場指揮也發愁了,如果真照面了,那些訓練未久的小戰士,恐怕還真不是這些老炮兒的對手。
“總隊長,信息支撐跟不上啊,我們追捕都是以絕對的、壓倒的優勢包圍,沒有準確的信息支撐,想做到這一點很難啊。”現場指揮發愁道。
紀震可能比他更發愁,且走且道着:“雖然這種打法有點欺負人了,但我還是比較喜歡…可問題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嫌疑人準確身份,今天上午才摸到他的窩點,你讓我去哪兒給你找準確的藏匿信息,真要有還用得着你,地方警力就搞定了。”被訓了一句,現場指揮不敢説話了,兩人進了爆炸後的房間,現場鑑證正在提取遺留物,破鞋子、一條炸得千瘡百孔的薄褥子,還有數個疑似嫌疑人扔的煙頭,看了幾眼,紀震怒氣衝衝地出來了。
現場指揮不知道什麼情況,又追着出來,卻聽得紀總隊長怒不可遏地失態罵着:“這狗的膽大包天了,在這裏本就是休息,在以逸待勞。”
“啊?”現場指揮嚇了一跳,不過一想似乎也對,遍地追捕的,他們卻在這個離路面不遠的地方觀察、煙、休息,等着警察圍上來,然後咣地,炸你一傢伙。
“這裏的情況給k21頻段。”紀總隊長道。
“哦,那個警示我們危險的,應該知道更多。我們的佈防需要調整嗎?”現場指揮道。
“鬆一鬆,別急了炸回市裏,我這個總隊長也得被他炸飛。”紀震悻然道了句,把現場指揮給難在當地了,這松,可怎麼松啊?一個總隊警力已經全部拉上來了。
“去狀元坊。”紀震上車催着司機道,現在那是一個唯一他想到的地方,也是唯一,他覺得可能找到正確應對方式的地方。……
炸了,前方已經炸了,而這位被請來的高手,還窩在這裏裝。
總隊長的警衞現在都看兩位鼻子不是鼻子了,不過限於命令,還呆在這裏,可看兩人的眼神已經變了味了。
大兵不在乎這個,似乎爆炸讓他安心了一樣,只長舒一口氣道着:“還好,沒有傷到人。”
“還好?”張如鵬氣得發昏了。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你沒有覺到他極強的控制力嗎?強敵環伺,仍然有耐心做一個炸彈陷阱,要麼讓追他的退避三舍,要麼讓抓他的投鼠忌器,這也是個警告,你不會認為他炸死咱們幾個兄弟很難吧?”大兵悠悠道,從二層下到一層,在一層的工作間裏,看着鑑證一樣一樣搜檢證物。
但隨口出來的話就不中聽了,張如鵬怒斥着:“你他媽站在那一邊呢?”
“客觀的一邊,帶着情緒是看不清人的。”大兵沒理他,蹲下身來,一堆書本、光盤、資料引起他注意了,輕兵器雜誌、槍械圖譜、機械原理等等諸如此類的文字圖解,讓大兵大跌眼鏡,正符合華登峯的興趣,浸這麼多年,恐怕連體制內的武器專家也難望其項背。
“哎喲這狗的,比石處長還能學習。”張如鵬不知是貶是褒,慨了句,大兵揀着幾張顯得老舊的光盤,四下瞧瞧,找着角落裏一個老式的播放器,連着一個微型的電視,他放進去開始看了。
輕兵器的拆解、活動靶擊、近戰要領、對戰實務,有歐美的,有俄羅斯的,一張一張放過,這能讓人想起在基地的訓練,也會摘取一些國外各類戰隊的音像資料觀摩學習,只是在這種環境裏,看到這東西就讓人不好消化了。
大兵看張如鵬,這位教官明顯像噎住了一樣,使勁地嚥着喉結,瞪大着眼無語,可能這個狗的要嚇住他了,學的這麼刻苦,還親自動手,恐怕不管理論還是實戰水平,要遠遠超過他這個拳腳教官了。
又一張光盤放進去時,一段久違的音樂響起,就過去那種,很剽悍的進行曲,隨着音樂,迸出來一行獷的字幕:十大要案偵破紀實。
大兵和張如鵬齊齊傻眼,這種明顯屬內部資料的玩意真不知道華登峯是怎麼淘到的,俱是發生在八十年代轟動一時的舊案,標準的解説是鏗鏘有力“與人民為敵是沒有好下場的”幾個字説得格外有力。
嗒…張如鵬給關了,大兵呲笑了一聲,道了句:“其實沒什麼價值,保密意識淡薄的年代,有些文件都會出現在收廢紙的手裏,早期卷宗的管理都經常丟失。”
“我們不能老呆在這兒啊,拖一分鐘,就多一分鐘的危險啊。”張如鵬為難地看着大兵。
大兵為難地摩娑着下巴,起身來回走着,自言自語地道着:“現在一動不如一靜啊,千萬人口的城市,要急了他不會介意胡來的,沒有可供判斷的信息,沒有可供追蹤的線索,就動,也是盲動啊,那樣只會適得其反。”
“想想轍啊,不能現在大家巴着你變態,你反而正常了吧?”張如鵬苦着臉道。
大兵給氣得哭笑不得了,不理會他了,而是踱步着走向最後一處,一個小門,似乎通向廁所,他問時,鑑證告訴他,沒什麼東西,是個天井,他推門出去的一剎那,然後像被刺了一下,怔住了。
花,居然是花,一個實木拼接的梯形花架,自上而下放着三層花盆,九個,正是怒放的季節,撲面幽幽的香氣,入眼靜謐的美景,宛如進入一個截然不同的天地,大兵下意識地低頭,然後看到在花架旁邊,有個清晰的腳印,他邁步進來,站在腳印的位置,那個僅容一人的空間,他蹲下來了,然後發現,視線裏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了,只剩下美侖美奐的花卉,奼紫嫣紅地會讓他有一種錯覺,會在這一時刻沉浸在極美的享受中。
靜謐、純潔、愛美…似乎變態人的心理,也應該有這樣一個純淨的地方?
大兵如是想到,他隱隱地觸摸到了什麼,那個只能意會的覺卻一閃而逝,讓他又覺得空蕩蕩的無處着力,極惡與極善、極髒與極淨、極醜與極美,在這一個特殊的地方似乎都能看到,他又在想,曾經那個孱弱的男孩子,一個失去家庭、失去母愛父愛,甚至還沒有成年的男孩子,孤零零地揹着行囊在這個冷漠的城市輾轉求生,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悽苦境遇?
被欺、被辱,肯定是家常便飯;被罵;被打,肯定是經常發生。甚至被打到鮮血淋漓,身成殘疾。如果有一天他反過頭來給予十倍百倍的報復,大兵覺得可以理解;可在這個已經扭曲變態的心裏,又為何還留着這樣一個純淨的地方?
“在市郊選一個安靜、不被打擾、很難發現的地方,和反查的去向有重合地方,遠離人羣,卻沒有遠離城市,他會出現在那兒,那是個不被打擾的地方。”大兵像冥冥中,觸及到那顆心的深處。
“什麼?這麼籠統怎麼找?”張如鵬愣了。
“好找,這株是野花,是移植回來的,那個地方肯定長着這種花,經常被人踐踏,從來不會被人多看一眼的野花。”大兵道,回頭看張如鵬,他吼了聲:“愣什麼?快去通知。”一下子把張如鵬給嚇跑了,匆匆去通話了,蹲着大兵思忖良久,卻默默地掏出手機來了,他拔的卻是遠在津門的一位,通了,傳來了疲憊地聲音:“喂,我剛得到消息,發生了爆炸。”是鄧燕,那個陽光活潑的姑娘,大兵這一瞬間他清晰地覺到,自己的心也像綻放一樣,好多了,他道着:“對,很幸運,沒有傷亡。”
“你多小心,我現在都有點後悔把你牽進這件案子裏。”鄧燕輕聲道。
“我們在天天后悔當了警察,可不一直還當着。”大兵笑着道。
“你總是這麼樂觀,我一直懷疑是不是分裂症患者的優勢,想憂傷的時候是一個人,想高興的時候,就換一重人格傻樂。”鄧燕道,話裏也輕鬆了很多。
“那得謝謝你,在我人格空白的時候,告訴我要做個善良的人…如果沒有遇見你,我説不定會和那羣騙子一樣,回不來了。”大兵道。
“不,骨子裏的東西變不了,你天生如此。即便不遇我,你也成不了一個壞人。”鄧燕道。
此中似乎觸良多,大兵想了好久才輕聲道了句:“謝謝,可惜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像你一樣的好人,讓途的遇到。告訴我,你現在在往哪個方向查?”
“哪個方向也查不下去,動機依然是個謎,本來我想從女人身上入手,這個人經濟糾紛很多,多數是欠債,如果説債主僱兇,有點站不住腳;債權人僱兇,也找不出有重大嫌疑的對象,於是我就想,一個人栽在什麼地方,大多數時候是他常去的地方,就像善泳者必溺於水一樣,可能最簡單的,才是真相所在…這個人的私生活很濫,他往的女人從二十歲的學生到四十多的富婆全有,我想從中找到線索…可惜自從你們找到華登峯後,這兒也亂了,都在圍繞着華登峯找線索。”鄧燕懊喪地道。
“那你更應該堅持自己,很多案情的反覆,不是因為有多難,而是因為加進了親情、情、友情等等各種情的糾葛,説不定真相離你就是一步之遙…也許真相會很簡單的,我在華登峯的家裏發現一個不算證據的地方,他的工作間外有一個小隔間,乾淨到一塵不染,養的花美極了,很可能他會經常蹲在這兒觀賞,和這一片的髒亂差對比太強烈了。”大兵道。
“好像是一種寄託?”鄧燕問。
“一個人的行為,是他靈魂在現實世界的投影,我想他也是個分裂症患者,作為同是分裂症患者的我,心裏有一塊地方不容褻瀆,不會改變…那我這位患友,在他分裂的心裏,應該也有一塊很純淨的地方,幫我找找,他在這塊純淨的地方,放的是什麼?”大兵道。
“你覺得會是什麼?善良不可能吧,他已經殺了多少人?”鄧燕問。
“不知道,我想可能是情,只能相望的東西,他骨子裏應該極度自慚形穢,所以把這種東西應該藏得很深,就像我內心羞於承認我是警察一樣,因為曾經發生的事,也會讓我自慚形穢。”大兵道,費力地説着這些話,這些年的變化,可能在於他能夠坦然的直視自己的過去了。
“蚌病會孕成珍珠,缺憾也能成為一種美,你已經證明了,沒人比你做得更好…你答應過我,幫我找出這個真相。”鄧燕道,似乎擔心大兵了。
“當然,我們離他已經很近了,謝謝你,讓我找回了自己。”大兵輕聲道,他想起了最初接手這個懸案,是在茫然無措的時候,走了條回頭的路,卻意外地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走出過已經決定的宿命。
“也謝謝你,和你一起成為傳奇,是我的榮幸。”鄧燕道,語氣裏,是一種毫不掩飾的欣賞。
兩人沉片刻,像心有靈犀一樣同時掛了電話,這個絕美的環境被大兵拍照傳回去了,而它影着什麼,卻又在大兵糾結的心裏,又添一個新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