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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木玉如何成佳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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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木玉如何成佳偶“姐姐,”劉白玉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姐姐身體可好些了麼?妹妹特地煮了八寶桂圓粥來為姐姐補身。”手帕一揮,身後的宮人端上來一碗據説是劉白玉親手烹製的八寶桂圓粥。

金鳳的眼睛在粥和劉白玉之間來回掃了兩下,還是道:“放下吧,本宮遲些再吃。”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劉白玉現下正恨她入骨。萬一劉白玉一時衝動扔了幾包砒霜什麼的進去,那她在青史上留下名字的就不只是個黑胖皇后了,而是“七竅血而死的黑胖皇后”果然,放下了粥,劉白玉便斂去臉上的笑意,道:“姐姐,妹妹有話要同姐姐説,可否摒退左右?”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金鳳在心裏默默嘆息,遣退了身邊的宮人。

劉白玉也不着急,施施然在金鳳牀前坐了,這才幽幽地説了一句:“姐姐,你就這麼恨我麼?”金鳳原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劉白玉來了這麼一句,實在讓她有些發怔。半晌,她訕訕笑道:“妹妹,何出此言?”

“那麼姐姐為何處心積慮要趕我出宮?為何寧死也不肯讓皇上納我為妃?”劉白玉染着清愁的眸子直過來。

金鳳更加吃驚了。不讓段雲嶂納劉白玉為妃,明明是老爹劉歇的主意。可是這話説給劉白玉聽,也無益於此刻的情境。她想了一會兒,緩緩道:“本宮若要趕你出宮,你此刻還會在這裏麼?”劉白玉的眼底浮上一絲輕蔑:“姐姐不要用言語搪了。如今整個後宮裏都知道,姐姐為了不讓皇上納我為妃,以死相,還跳了太池。皇上無奈,這才答應了姐姐。”金鳳圓瞠了大眼,目瞪口呆,良久才嘴顫抖着吐出一句話:“這…這都是誰説的?”

“是誰説的,重要麼?”劉白玉沉靜地睨着她,“姐姐,我原以為你是個明白人。”金鳳劇烈地咳嗽起來,她覺得自己幾乎要咳出一片肺葉來。

劉白玉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終究是不忍心,於是過來為她撫了撫背脊,輕聲道:“姐姐,為了一個男人如此苦心孤詣,害得自己染上重病,值得麼?”金鳳咳出眼淚來。她揩着眼角,覺得此刻的情形實在是糾結十分,無法解釋。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金鳳十分誠懇地道:“妹妹,説實話,不讓皇上立你為妃,是父親的意思。”劉白玉看了她一眼,繼續撫着她的背:“我知道。”

“你知道?”

“你們劉家恨我,我知道。”

“…”劉白玉嘆氣:“姐姐,倘若你是為了爭寵而陷害我,我無話可説。可是你為了威國公權的便利,在外陷呂大尚書於不義,在內威脅太后和皇上,未免太過跋扈。”

“…妹妹,我並沒有陷害你。”

“姐姐,功過是非,百年之後自有公論。你與威國公,做下這許多不義之事,難道就不怕後世人的口水麼?”劉白玉雖然字字緊,話裏卻也似乎極為金鳳着想。

“何況,皇上本就無意於姐姐,姐姐心裏也是清楚的。姐姐又何必費盡心機去強求一份本不屬於自己的情?不如早早身,還可為自己留一片清平之地。”

“我…”

“姐姐,此時回頭,還來得及。”劉白玉懇切地握住金鳳的手。金鳳好不容易等到她説完,忍不住慨了一句:“白玉,當初沒有讓你當皇后,真是可惜了。”她瞅着劉白玉臉上微微變,又笑道:“可惜,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此話怎講?”

“你究竟是臘月初七生的還是臘月十一生的,我不在乎。可是你敢説,你的所作所為絲毫無愧於心麼?我雖然不如你漂亮、有才情,可是我心裏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我不以為我能成為父親的助力或是絆腳石,我也不認為我必須犧牲自己來成全什麼大義。我所做的一切,都無愧於我的本心。”金鳳寧靜地看向劉白玉,“現在,輪到我問你了,白玉妹妹。你知道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可是你真的能確定那就是對的麼?”

“我能確定。”劉白玉口。

“你能確定,為了莫須有的仇恨背棄養育了你十年的劉家,是對的麼?你能確定,你煞費苦心地當上了深宮裏一個永遠無法再見天的妃子,這就是對的麼?”劉白玉不語了。她眼睛裏閃耀着一種犀利的光芒。

“姐姐,你真是病入膏肓了。”她收回了為金鳳舒緩呼的手。

“我原本還有些同情你的,現在不了。姐姐,你和你的父親,和你全家人,會得到報應的。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們走着瞧。”她的眼神在金鳳手腕上飄了一下,扯出一個並不太友善的笑:“姐姐,上回皇上拿了兩個鐲子送給我,我留了一個玉鐲。另一個木鐲,皇上見我不喜歡,便拿回去了。我原以為皇上賞給了哪個宮人,卻不料,到了你的手裏。”她深深地睇了金鳳一眼,“好好戴着吧。”金鳳的呼又沉重起來。劉白玉站起身來,優雅地撫了撫鬢髮,翩然出了房間。皇后娘娘的寢室裏再度爆發出一陣山崩地裂的劇咳。

風月見劉白玉離開,慌忙衝了進來,一邊為金鳳撫着口一邊送了一碗茶水到她嘴邊:“娘娘,這又是怎麼了?自家妹妹來探視,怎麼反而咳得更厲害了?”金鳳虛弱地息着,眼神卻落在劉白玉送來的八寶桂圓粥上。

“娘娘,要喝麼?”風月詢問。金鳳搖搖頭。

“不,倒掉。”她知道自今起,劉白玉已經徹徹底底地將她當做敵人。養了幾病,宮外傳來消息,攏月王爺回來了。

金鳳捧着腦袋思索了很久,攏月王爺什麼時候走的?印象中這位皇叔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説走就走説回來就回來。

段攏月雲遊了一圈回京城後的第一件事情必定是回王府睡上三天。可是這一回,聽説金鳳病了,段攏月當下急趕進宮來探視金鳳。

金鳳身子略好了一些,於是穿戴妥當在大殿中接段攏月。

未幾,段攏月搖着扇子笑眯眯地走進來:“啊喲喲,侄媳婦,好久不見。”他走近一些,將扇子刷地合上,朗月風一樣行了個優雅的禮:“參見皇后娘娘。”

“皇叔免禮。”金鳳微笑着將他攙起來。段攏月將一把扇子也扇得虎虎生風:“多謝侄媳婦!”金鳳在段攏月的扇底風中臉發青,她瞄了一眼殿中旺盛燃燒的火盆:“皇叔,這隆冬臘月…”段攏月笑道:“不礙的,微臣身體極好。”金鳳默然了。

“皇叔,您不是來探病的麼?”段攏月瞧了瞧手中的扇子,猛然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啊喲喲,是微臣失禮了。娘娘還在病中呢!該打,該打。”他忙將扇子合起來,“娘娘請恕罪。”金鳳笑道:“不礙的。”段攏月再看看自己的扇子,索把扇子遞到金鳳面前:“微臣就將這扇子送給皇后娘娘作為賠禮,如何?”

“這扇子…”

“這扇子是微臣在蜀中結識的一位書畫大家所畫,畫的是千里崑崙。送給娘娘賞玩。”説起自己的扇子,段攏月就滔滔不絕起來。

“説起那位書畫大家啊,他乃是吳道子的第十代傳人,傳説他出世的時候手裏就攥着一支畫筆…”見段攏月説得神乎其神,金鳳便展開那扇子,不過展開了一半,那巍峨山脈,蒼涼雪峯就這樣洶湧地灌進她的眼簾。

“皇叔,您去過崑崙麼?”

“自然去過!説起崑崙啊,我一年前去的時候正值大雪封山,被困在其中一座山上…”

“崑崙離京城有多遠?”

“這要看怎麼去了,走路的話,至少也要走上一年。”

“這麼遠。皇叔真的去過?”段攏月彷彿受了極大的傷害一樣:“怎麼,難道微臣還會騙你不成?”他瞅着金鳳臉上如痴如醉的神情,笑了:“走遍名山大川,是微臣平生第一大夙願。男兒志在四方,女兒其實也是一樣。娘娘可曾想過要去崑崙?”

“太遠了…”

“遠怕什麼?”段攏月昂起來,“路遠方可顯一片赤誠之心。”金鳳面有難,道:“本宮…還是從京郊的終南山開始好了。”

“…”段攏月臉發黑,“娘娘,您的志向就只有這麼一點點麼?”金鳳聞言,沉默了一陣,道:“皇叔該知道,像本宮這樣的人,一生能夠去一次終南山,已經很不容易了。”段攏月愕然,這才想起對方的身份。他嘗試説些什麼來補救,卻什麼也説不出來。

半晌,他嘿嘿笑道:“侄媳婦,終南山也算是名山哪,呵呵,呵呵…”見金鳳臉上多出一絲笑意,他又道:“説起來,皇帝上元節要微服出宮去逛燈市,侄媳婦不妨一起去?”

“逛燈市?”金鳳訝異,“皇上一個人?”

“自然不是,還有云重和你家的白玉小才女。皇帝近來心情煩悶,雲重便力邀他去散散心,恰好白玉小才女也在,便約了一起去了。”

“怎麼,你不知道?”段攏月挑眉,他原以為是金鳳身子不適,這才不願出去的。金鳳臉上有少許的黯然。

段攏月有些尷尬:“阿喲喲,微臣真是老了。你看看,連眼角的魚尾紋都出來…”他湊近金鳳:“侄媳婦,一塊兒去吧,不瞞你説,我老人家就是為了這個趕回來的。三年沒有在京城過上元節了,我老人家對京城的燈市真是十分想念呢。”金鳳咧嘴:“好,本宮也有許多年沒去過燈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