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愣愣仙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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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卿見他欣賞,不知怎麼的,心底也有些得意,嬌笑道:“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説着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與眾孃服侍寶玉躺下,眾人這才款款散了,只留襲人、媚人、晴雯和麝月四個丫鬟相伴。
秦氏又吩咐其餘的小丫鬟們,好生在廊檐下看着,自己帶了瑞珠,到屋前園子裏,半卧在一株梅樹下的石椅上,看那貓兒狗兒打架。只因昨夜被賈蓉鬧了一宿,眼皮漸漸沉了起來,不知何時,竟糊睡去。
***卻説屋裏的寶玉,躺在那牀榻上,想着可卿為自己蓋被子時的甜美模樣,漸漸睏倦,便恍恍惚惚地睡去…忽似看見可卿在前面,遂悠悠盪盪地隨了她,走至一所在,但見朱欄白石,綠樹清溪,真是人跡希逢,飛塵不到。
寶玉心中歡喜,想道:“這個地方有趣,我就在這裏過一生,縱然失了家也願意,強如天天被父母師傅打呢。”正胡思亂想間,前邊已不見了可卿,忽聽山後有人作歌曰:夢隨雲散,飛花逐水,寄言眾兒女,何必覓閒愁。
歌聲未息,但見那邊轉出一個仙子來,蹁躚嫋娜,端的與人不同,有賦為證:方離柳塢,乍出花房。但行處,鳥驚庭樹。將到時,影度迴廊。仙袂乍飄兮,聞麝蘭之馥郁。
荷衣動兮,聽環佩之鏗鏘。靨笑桃兮,雲堆翠髻。綻櫻顆兮,榴齒含香。纖之楚楚兮,迴風舞雪。珠翠之輝輝兮,鴨綠鵝黃。出沒花間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飛若揚。蛾眉顰笑兮,將言而未語。
蓮步乍移兮,待止而行。羨彼之良質兮,冰清玉潤。羨彼之華服兮,閃灼文章。愛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篆。
美彼之態度兮,鳳翥龍翔。其素若何:梅綻雪。其潔若何:秋菊被霜。其靜若何:松生空谷。其豔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龍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寒江。應慚西子,實愧王嬙。奇矣哉,生於孰地?
降自何方?若非宴罷歸來,瑤池不二。定應吹簫引去,紫府無雙者也。寶玉心中歡喜,忙上前作揖問道:“神仙姐姐不知打哪裏來?如今要往哪裏去?也不知這是何處,望乞攜帶攜帶。”那仙子悠然笑道:“吾居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山遣香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專司人間之風情月債,總掌塵世之女怨男痴,因近來風冤孽,纏綿於此處,是以前來訪察機會,佈散相思。
今忽與爾相逢,亦非偶然。此離吾境不遠,別無他物,僅有自採仙茗一盞,親釀美酒一甕,素練魔舞歌姬數人,新填《紅樓夢》仙曲十二支,試隨吾一遊否?”寶玉聽了這等玄妙,一時忘了可卿在何處,竟隨了仙姑,至一所在,見前有石牌橫建,上書“太虛幻境”四個大字,兩邊一副對聯,乃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轉過牌坊,便是一座宮門,上面又橫書四個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再有一副對聯,大書雲: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
痴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寶玉惑不解,只隨着那仙子四處遊玩,似知非知,似覺非覺,看了金陵十二釵正副數冊,聞了那諸名山勝境內初生異卉之,與各種寶林珠樹之油所制的“羣芳髓”飲了那放山遣香以仙花靈葉上所帶宿而烹的“千紅一窟”再賞了十二魔姬歌演的“紅樓夢”曲,此皆正史有敍,不再細表。
卻説可卿恍惚間走着,也遇一仙子接了,拉住她道:“妹子可回來了,警幻姐姐今還接了神瑛侍者回來,將你許配與他,令其歷飲饌聲之幻,冀希將來能有一悟,妹子快隨我來吧。”可卿糊糊的,亦分不清是真是幻,一時竟忘了塵間凡事,彷彿原便是這仙界中人,隨她去了。轉眼已至一閣,入眼悉,只是想不起何時來過。那仙子笑道:“妹子,且在你房中稍等,警幻姐姐就要帶神瑛侍者來了。”可卿不解,正細問,卻見那仙子去了。回説寶玉聽那些魔姬演歌,卻覺甚無趣味。警幻見了,因嘆道:“痴兒竟尚未悟!”便命歌姬不必再唱,撤去殘席,把寶玉帶至一香閨繡閣之中,其間鋪陳之盛,乃素所未見之物,更可駭者,早有一位女子在內,其鮮豔嫵媚,有似乎寶釵,風嫋娜,則又如黛玉,不正是可卿是誰?
寶玉正不知何意,忽聞警幻道:“塵世中多少富貴之家,那些綠窗風月,繡閣煙霞,皆被污紈絝與那些蕩女子悉皆玷辱。
更可恨者,自古來多少輕薄子,皆以‘好不’為飾,又以‘情而不’作案,此皆飾非掩醜之語也,好即,知情更。是以巫山之會,雲雨之歡,皆由既悦其,復戀其情所致也。”寶玉聽得糊,心中正細嚼那話,又見仙子凝眸望着他道:“吾所愛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人也。”寶玉聽了,唬的忙答道:“仙姑差了,我因懶於讀書,家父母尚每垂訓飭,豈敢再冒犯那‘’字?況且年紀尚小,不知‘’字為何物哩。”警幻道:“非也,雖一理,意則有別,如世之好者。
不過悦容貌,喜歌舞,調笑無厭,雲雨無時,恨不能盡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時之趣興,此皆皮膚濫之蠢物耳,如爾則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輩推之為‘意’,‘意’二字,惟心會而不可口傳,可神通而不可語達。
汝今獨得此二字,在閨閣中,固可為良友,然於世道中未免迂闊怪詭,百口嘲謗,萬目睚眥。
今遇令祖寧榮二公剖腹深囑,吾不忍君獨為我閨閣增光,見棄於世道,是以特引前來,醉以靈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將吾妹一人。
名兼美字可卿者,許配於汝。今夕良時,即可成姻,不過令汝領略此仙閨幻境之風光尚如此,何況塵境之情景哉?而今後萬萬解釋,改悟前情,留意於孔孟之間,委身於經濟之道。”説畢便秘授以雲雨之事,箇中奇巧術,皆非凡間所有,而後將寶玉推入內房。那警幻又對可卿耳語道:“此子雖乃古今第一人,但自開闢以來,尚不知為何物,妹妹且將就着他些。”可卿羞極,待問個明白,已見那仙姑將門掩上去了。寶玉恍恍惚惚的,見那女子豔不可言,又似十分之親切悉,況他本就是古今第一人,一時把持不住,竟上榻與之纏綿。
可卿也糊糊的,只覺眼前美少年,原來正是心裏邊最得意的人兒,便亦欣然相從。寶玉依着警幻所囑之言,先為佳人寬衣解帶,初時還斯斯文文,待到霓裳解落,瞧見可卿身上的雪膩肌膚,不心神搖,呼也急促起來,手上發顫,已把佳人衣裳亂,他還是頭一回,這般清楚地看到女人那人的嬌玉峯,心裏卟通卟通的想:“原來女子衣裳裏邊竟是這樣美妙的。”可卿不知怎的,便如那初夜般羞澀不堪,螓首埋入美少年懷裏,任其荒唐,待那尖翹翹的玉峯被拿,嬌軀便都酥軟了,鼻息燒得腦子發昏,暈沉沉思道:“這人怎生得面?”卻又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心神雖,尚有一點靈知,忍不住羞呢道:“弟弟是誰?怎在此輕薄人家。”寶玉吃了一驚,望望可卿,愈覺悉,努力想了想,只是想不起眼前的可人兒乃是他在塵間的侄兒媳,愣愣道:“仙子姐姐,我叫寶玉,警幻仙姑把姐姐許配給我,卻沒告訴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