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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番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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衞蘅如今再回靖寧侯府,自然不能再住在蘭義堂的跨院裏了,她的東西太多,光船就拉了十來艘。

老太太做主,將花園裏的“疊翠獨秀”給了衞蘅。疊翠獨秀不遠處就是花園的後門,衞蘅挑這個地方的原因,也是為了方便徐長順他們出入。

衞蘅如今既然回了京,同西洋人做生意就不再是她的重心,轉而專心地經營起了票號,她想讓“苟新”在全國各地都能有分號,以後她出門遊玩,也就方便了。

徐長順和白燕山兩個大掌櫃的都願意跟着她來上京城發展,衞蘅自然不盡。

這件事衞蘅也跟衞峻説過,衞峻沒想到衞蘅在做生意上居然頗有天賦,但是對於衞蘅票號的規模究竟有多大,衞峻還是不太清楚,但是衞蘅能有財物傍身也不是壞事,衞峻就點了頭由得衞蘅去玩。

衞蘅回到上京城後,就一直沒出門,不管如何身份還是有些尷尬,老太太怕她悶着了,到十二月衞蘅的二十歲的生辰,老太太死活堅持要給她辦一辦。

衞蘅不想傷了老太太的心,只能由着她發帖子,只是不知道能來幾個人。

到了衞蘅生辰那,她沒想到衞萱、範馨、郭樂怡等都來了不説,周月娥、木瑾,甚至李悦都來了。

郭樂怡女學結業後,就説給了上京城户部一名主事的嫡子。範馨則嫁入了雲陽伯家。這兩位來不稀罕,她們本就和衞蘅相好,最奇怪的是木瑾居然來了,衞蘅本就沒給木瑾下帖子,她也不知道木瑾回了京。

幾年裏,物是人非,曾經站在山尖上的周月娥,不過才比衞蘅大了兩歲,可頭髮里居然就隱約能看到一反光的白髮了。錢閣老家的那個兒子本就是不爭氣的紈絝,成鬥雞走狗、眠花宿柳,如今周家倒了,周月娥的子自然不好過。不過她今還能出門,境況都還算是好的。

倒是木瑾,曾經飛揚跋扈的臉,如今卻蒼白憔悴,看模樣像是大病剛愈一般。話比以前也少了許多,席上只低頭喝着悶酒,一杯接一杯的,百花釀的勁道雖然不大,但是喝多了,還是會醉人。

以前幾個姐妹聚在一起,不是詩作畫,就是投壺雙陸,如今卻彷彿都失去了興致,周月娥、木瑾都悶頭喝酒,連郭樂怡和李悦也是,範馨還好些,不過她如今和衞萱更為親近一些,同衞蘅則疏遠了,畢竟好幾年不曾見了。

木瑾的酒量不好,酒品就更差,喝醉了先是大哭,哭得眼淚鼻涕滿臉,衞蘅不得不叫丫頭將木瑾扶下去。

木瑾掙開丫頭的手,撲過來拉着衞蘅的手不鬆“衞蘅,衞蘅——”衞蘅不得不離席,讓衞萱幫着招待其他幾人。

木瑾剛走到園子裏就吐了,穢物濺到了她的裙襬上,她卻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實在走不動了就一股坐在石頭上,大冬天的也不怕冷。

木瑾看着跟着她一起在大石頭坐下的衞蘅,滿意地笑了笑“你倒是比以前有趣多了,也不端着架着了。”衞蘅看着木瑾不説話。

“你不就是生得比咱們漂亮些麼,也不比咱們聰明,文采也不行,可都説你好,我瞧也就那樣,傻里傻氣的,只配被別人當傻子使。我不想跟八公主她們打球,你充什麼好人來救我,當顯不出你來麼?”木瑾指着衞蘅的鼻子道:“瞧着你就煩。”衞蘅沉默。

木瑾就開始哭“可你什麼都比我好,你生不出孩子,別的壞女人懷了你相公的兒子,你爹和你娘就千里迢迢去把你接回來。我呢,可是我呢?我就是木家的一塊石頭,沒心沒肺的,都當我不知疼。酈安良為了護着那個小賤人,居然對着我的肚子踢了一腳,讓我三個月大的孩兒就那樣了,我娘還叫我忍,他們心裏就只有皇后,只有太子,只有木家的榮華富貴!”每個人都有自己那一本難唸的經,木瑾的遭遇既有遇人不淑之因,可她本身也不是沒有責任的,否則誰敢欺負皇后的親侄女兒。今木瑾找衞蘅傾述,也不是因為她覺得衞蘅知心,只是大概覺得同是天涯淪落人,在衞蘅的面前説這些容易引起共鳴,也不會太丟人。

木瑾忽然將臉伸到衞蘅的跟前“不過你瞧,你這樣漂亮,你相公還不是喜歡男人多過你,喜歡青樓姐兒多過你,可見男人天生就不是好東西,憑什麼都要怪咱們女人,你説是吧?”衞蘅還是不説話。

木瑾忽然就氣沖沖地站了起來“你就是看不起我,從小你就看不起我。你以為我就看得起你,好歹我還是酈太太,你卻是個被休的,要不是你爹官大壓着何家,你以為你能和離,肯定只能被休!”衞蘅本就不想忍耐木瑾,她這幾年對這些得寸進尺的人越發厭惡。衞蘅看了看木瑾的丫頭“把你們太太扶下去歇着吧,她要是酒醒了,就送她回木家。”衞蘅安頓了木瑾之後,自己走在園子裏,心裏也不是不難受,木瑾都聽説了那些傳言,上京城的勳貴圈子裏恐怕已經無人不知道她的事情了。而且她們背後説的話,比木瑾剛才説的還難聽。

別人的看法,如今對衞蘅來説已經不太重要,只是陸湛若是知道她和離了,心裏還不知道會怎麼鄙視她,鄙視她選了那樣的人。也或者,陸湛連鄙視她的心緒都不會再有,於他,她只是個陌生人了。

衞蘅用額頭輕輕碰着柱子,明明早就説好不再想這個人的。

年底是衞蘅的外祖母木老太太的死祭,何氏在上京法華寺的燈樓給木老太太立了牌位,常年享受香火供奉。因為在衞家,何氏是不方便給老太太立牌位敬香的。

“今年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也得去給你外祖母上一炷香,告訴她一聲,她老人家一輩子疼你,以後也會保佑你的。”何氏拉着衞蘅的手道,眼裏卻閃爍着忐忑。

衞蘅看着何氏“我都知道的娘,外祖母不會害我的。”何氏鬆了口氣。

法華寺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薩,經常有人到這裏來給亡者做法事。燈樓在法華寺的後山上,晝夜燈火通明,遠遠的就能望見,已經成了上京城的一大景點。要在裏頭供奉一個牌位,香油錢可要不少捐。

衞蘅跟着何氏去燈樓的路上,卻遇見了齊國公府的人。衞蘅好奇地問道:“齊國公府有人去了?”何氏想了想“去年陸三郎的夫人去世了,算子,這會兒他該除服了。”

“楊順姐姐死了?”衞蘅極為驚訝。

“這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聽説她生第二胎的時候血崩。”何氏道。

衞蘅登上燈樓所在的小山丘,回頭向下眺望,隱約能看見山下一個穿着黑大氅的男子,手裏牽着個小男孩兒正往前走。

衞蘅輕輕嘆息了一聲,回頭進了燈樓,給木老太太上了一炷香。

翻過年到了初一,老太太從宮裏出來,忽然就説初二要領着衞蘅去法華寺上香。

張老太太不怎麼信佛,上京城別的老太太在家裏都設有佛堂,只有張老太太不喜歡,比起唸佛她顯然更喜歡打馬吊。

“老祖宗今年怎麼想着去法華寺拜佛了啊?”衞蘅頗為地問了一句。

“人老了,有些事兒不能不信了。”張老太太嘆息一聲。

衞蘅沒想到老太太會這樣説,倒讓她接下去的話就不好説了。

正月初二的法華寺熱鬧非凡,一路上衞蘅跟着老太太都遇到好幾撥人了。每個人的眼神都好奇地落在她身上,衞蘅一路都維持着淡淡的笑容,大大方方的任她們看。

大多數的人看衞蘅的眼神都頗為惋惜,明珠蒙塵,實為可嘆。

拜了佛之後,老太太被知客僧引入客舍休息,不一會兒遇到齊國公府的木老夫人也被簇擁着走了進來,張老太太當即就帶着衞蘅去拜見了木老夫人。

衞蘅心裏嘆息一聲,老太太突然説要來法華寺敬香的時候,她心裏就有所懷疑。説什麼敬香,本就是家裏長輩最喜歡的給晚輩相看親事的場合。

但是衞蘅萬萬沒料到的是,老太太打的居然是陸湛的注意。

木老夫人看到衞蘅時,有一絲驚奇也有一絲瞭然,笑着道:“這是蘅姐兒吧,長高了。”衞蘅上前給木老夫人行了禮,又給陳二夫人也行了禮,二夫人的身邊還跟着陳四郎的媳婦,文安縣主朱惠。

朱惠連正眼都沒看過衞蘅,她的母親是裕靈公主,是永和帝的小妹妹,雖然和皇爺不是同胞兄妹,但是裕靈公主從小養在永和帝的母妃膝下,所以比其他公主的身份又要尊貴些,連帶着朱惠也比別的縣主受寵。

陳二夫人對衞蘅笑了笑,態度十分疏離。

木老夫人看着衞蘅道:“可憐見的,多好的姑娘啊,居然遇到那種事。”木老夫人轉頭對張老太太嘆道:“老姐姐,這次你是要將蘅姐兒留在京城眼皮子地下了吧?”張老太太笑道:“可不是麼,不然我哪裏放心得下。”木老夫人點了點頭“以咱們珠珠兒的才貌和品行,你也不要替她發愁。”張老太太點了點頭,帶着衞蘅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辭了。

張老太太和衞蘅一走,朱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道:“真是晦氣。本來是來求菩薩送子的,卻遇上個生不出孩子的。”陳二夫人笑看了朱惠一眼“她也是個可憐的,你的福氣大,她衝不了你的。”朱惠這才滿意地笑了笑。

木老夫人臉淡淡的,沒説話。

朱惠捱到木老夫人身邊笑道:“老祖宗,靖寧侯老夫人不會是想把衞蘅説給三爺吧?她還真是敢想。”木老夫人沒説話,神情卻有些悵然。她至今猶記得衞蘅嫁人的那個天,陸湛快馬兼程地趕去杭州,一個月的路程,他騎馬半個月就到了,沿途累斃了不知多少匹馬。再後來,回到上京城時,從小沒生過病的人,一病就如山倒。

木老夫人知道,陸湛這輩子之前沒受過真正的挫折,直到在親事上栽了那樣大的跟頭。等陸湛康復之後,人就變了許多,子沉穩得簡直不像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再沒有人和事能起他眼裏的亮光。

木老夫人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對衞家更是生氣,連帶着兩家這幾年都疏遠了許多。

回程時,衞蘅挨在老太太身邊,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道:“老祖宗,你是不是想着陸三郎除服了,所以…”張老太太看着衞蘅道:“你這腦瓜子倒是靈。”衞蘅立時就皺了眉,爛了臉“老祖宗,我不想嫁人!”衞蘅有些動。就算是最後非得要嫁人,衞蘅也絕對沒有考慮過陸湛。

至今衞蘅還記得,陸湛在松江府衙的簽押房裏看她的眼神和對她説的話。衞蘅當時難堪得恨不得能立即死去。

老太太拍了拍衞蘅的手背“你是不是聽了外頭的言,説陸三郎克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