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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輸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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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令的規矩很簡單,每人接一句古詩,詩中帶“花”字,第一人説的花字必須在第一個字,第二人接的花字就得在第二字,以此類推,以七個字為一輪。

衞萱先開口道“花開堪折直須折。”下一個是衞芳接口“桃花潭水深千尺。”這種酒令開頭的確不難,難的是在後面,帶花的詩句越説越少,就考人讀書的博聞強識了。

到最後時,只餘下衞萱、衞蘅、範用和木瑾的哥哥木世康。再一輪下來,就只剩下衞萱、衞蘅兩姐妹了。

瞧着兩人好像是棋逢對手,可是衞蘅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她比衞萱可是多了一輩子的時間,而此刻衞萱唸詩彷彿是信手拈來,衞蘅卻是有些吃力了,怎麼比也比不過過目不忘的衞萱。

“花中來去看蝶舞。”衞蘅唸到。

“這是哪裏的詩句,我怎麼沒聽過,莫不是你杜撰的吧?”木瑾問道,她的哥哥木世康就是在這第一字上落敗的,衞蘅是接他的順序。

“這是長孫後的‘遊曲’吧。”衞萱道。

“萱姐兒果然博聞強識,這等生僻的詩文也知道。”範用第一個出來讚道。

衞蘅心裏不平衡了,心想,明明是自己念出來的,這會兒從範用嘴裏説出來,倒像是衞萱厲害了。

“藕花無數滿汀洲。”衞萱念道。

眾人聽了又是一臉茫然,顯然不知出處。

衞蘅被範用出了怒氣,轉而道:“這是妙總大師‘臨平道中’的詩句吧,二姐姐?”衞萱笑着點了點頭。

只聽得範用又道:“萱妹妹唸書涉獵之廣,實在叫我們這些做哥哥的汗顏了。”衞蘅聽了簡直是氣得頭頂冒煙,範用這也太會説了吧,恐怕就是衞萱放個他都覺得是香的。衞蘅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她自己也犯了口舌戒了。

“三妹妹的書也是念得極多的。”衞萱笑道。

衞蘅瞪了範用一眼,這小子居然敢無視他未來的娘子,衞蘅記在心裏,打算以後再同範用算賬,少不得以後嫁了他,得剋扣一些他出門應酬的銀子。

不過也許是衞蘅的眼神太過“灼熱”範用往衞蘅看去,見她頭上梳着兩個鬏鬏,戴着兩個嵌寶石金環,環上掛着巧的小鈴,隨着她的動作發出輕輕的“叮鈴”聲,配着她臉上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可愛極了。

範用笑道:“蘅妹妹瞪我做什麼?”範用的話將衞蘅鬧了個大紅臉,她只能藉着年紀小,撇嘴道:“你哪隻眼睛見我瞪你了?”範用愣了愣,他只當衞蘅是小孩兒,不同她計較,只笑了笑,又將眼神挪回了衞萱身上。

不過經此一下,眾人又看向衞蘅,等着她繼續説,衞蘅實在是掏空了腹中書了,認輸道:“再也想不出了,我認罰。”説罷,衞蘅就端起了杯中酒。

衞萱將手蓋上去道:“三妹妹沒輸。其實我也接不下去了,不過我比你先説,本就佔了便宜,咱們算是打平如何?”其實眾人都看得出衞萱還有餘力,她這是為了照顧衞蘅的顏面。

可是衞蘅最恨的就是衞萱這樣,才華橫溢,做人也實在是極好,處處給人留體面,生怕顯不出她的大度來,不僅贏了詩詞,還要贏了做人。有必要佔盡所有好處嗎?能不能給人留條活路?

衞蘅心中暗歎,自己真是白活了幾十歲,到頭來還是被衞萱這樣輕鬆寫意地就贏了個漂亮。

可是衞萱這樣,衞蘅不領情的話,只會顯得她小氣,不識好人心。

“我知道是二姐姐讓我,這一杯我敬姐姐。”衞蘅笑道。

“誰説我讓你了,你比我還小一歲呢。”衞萱笑着端起酒杯。

席散得很早,因着幾個哥兒、姐兒都要各自回府。

馬車上木瑾忍不住埋怨木珍道:“姐姐,你做什麼護着衞蘅那丫頭,到底我是你妹妹,還是她是你妹妹?”木珍忍不住扶額“自然你是我妹妹,你也不想想你説的都是些什麼話,我當時要不攔着她,由她跟你鬧起來,輸的只有你。”

“我輸她什麼?生怕大家不知道她娘是暴發户家出來的似的,不就是有點兒銀子麼,有什麼值得炫耀的?”木瑾嘟嘴道。

木珍沒再説話,木瑾還小,不知道家中的困難。伯府表面上瞧着風光,是皇后的孃家,可木皇后最是守禮,且為了太子的名聲,是斷然不許伯府藉着她的威名在外頭胡來的,反而處處約束。

木家的人又不善經營,只靠着田產和莊子的出息,哪裏及得上何家。再看今衞蘅的穿戴,雖然首飾不多,瞧着低調,實則處處都顯着緻和富貴,只是普通人瞧不出來而已。譬如同樣都是寶石,可也分成,衞蘅頭上那顆,透徹晶瑩,一點兒雜也無,一百顆裏都挑不出幾粒來,等閒有錢也買不着。

“你瞧她那樣,還妄想同萱姐姐爭,萱姐姐也真是好兒,處處讓着她。”木瑾繼續抱怨。

“行了,你少説兩句吧,她雖然及不上萱姐兒,可是也比咱們都強。你好生唸書,考上女學才是正理。”木珍教訓木瑾道。

木瑾撅了撅嘴,對於木珍這位姐姐,其實她也不大看得入眼。

卻説這頭衞蘅回了蘭義院,何氏拉着她細細問了衞萱生辰宴的情形,聽得酒令的事情,她忍不住點了點衞蘅的額頭道:“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叫你多背書,你就是不聽,有本事別叫萱姐兒讓你啊。”衞蘅的眼圈有些紅了,每次遇到這種事兒,何氏就跟不是她親孃一樣。其實私底下她哪裏又不認真了。可是同樣的事情,衞萱做起來是輕而易舉,對她衞蘅來説,背後不知花去多少汗水。

衞蘅又是個好強子,人前硬撐着要學衞萱,裝出一副輕鬆模樣,背後卻十分用功刻苦,經常三更半夜都還在背書、練字,在莊子上沒人的時候,她比平還更刻苦些,一心想着要叫人刮目相看。

葛氏是最清楚衞蘅的用功的,忍不住勸道:“娘,三妹妹很是刻苦的。”

“你少幫着她説話,你這不是幫她,是在害她。”何氏餘怒未了,她就是受不了衞蘅輸給衞萱,不管什麼事情,都不能輸。

葛氏被何氏遷怒,也不敢再開口。

衞蘅抬頭道:“嫂嫂,讓我和娘單獨説會兒話吧。”葛氏點了點頭,打了簾子出門。

何氏哼道:“你也知道不好意思了是不是?你怎麼就沒有一樣能拿得出手,比得過萱姐兒的?”衞蘅心裏低嘆,走過去挨近何氏坐下“娘,做什麼總要拿我同二姐姐比,便是比贏了又能如何?”何氏鼻子噴氣道:“你且比贏了再説吧。”衞蘅笑道:“我自然有能贏她的。譬如我有一個像她那樣厲害的姐姐,她卻沒有一個同樣厲害的妹妹。”何氏被衞蘅的話更是氣得倒仰,一把擰在她手臂上“你少跟我貧!”衞蘅“哎呀喲”地叫出聲,抱住何氏的手臂道:“我同娘玩笑呢,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這輩子難道就只能拿來跟二姐姐比麼?但凡二姐姐擅長的,娘就着我也要厲害,可是你見過着殺豬匠讀書賽過秀才的沒有?”何氏這回是真笑了,滿臉的諷刺“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一個千金小姐拿自己比作那屠夫。”衞蘅撒嬌道:“還不是為了讓娘笑一笑麼,都説笑一笑十年少,娘這樣漂亮,為了女兒成皺着眉頭,就是女兒不孝了。”

“阿彌陀佛,你還是別説這等笑話給我笑了。”何氏氣呼呼地掰開衞蘅的手。

“娘。”衞蘅又攀住何氏的手臂“別的不敢説,可是騎術二姐姐是一定贏不過我的。”何氏道:“虧你有臉提。騎是女孩兒該用功的地方麼,難道還要你當女將軍不成?今後快別去騎馬了,讓你娘我省點兒心多活幾年吧。”衞蘅道:“娘,可是女兒喜歡騎啊。再説了,騎之道強身健體,有什麼不好,娘不是也説這兩個月我長高了不少麼?再説,女兒自有分寸,你瞧我不是好好的麼?何況,女學入學時,也考騎的,女兒還指望騎上頭能贏兩籌呢。”何氏經不起衞蘅死磨硬纏,終究還是點了頭讓她繼續學,不過又給衞蘅佈置了更多的功課。就連大過年的也不許衞蘅偷懶。

到初五那,因要去齊國公府,也就是衞蘅的姨婆家中作客,何氏這才免了衞蘅一的功課。

衞蘅倒是寧願在家裏做功課,她懶懶地任由何氏妝扮自己,嘟嘴道:“娘,我能不能不去啊?”

“怎麼了,你以前不是喜歡去你姨婆家的麼,還總説你湛表哥長得好看。”何氏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