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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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庭軒臉上一道驚疑問現,仍不慌不忙道:“小楠睡着了,我不想吵醒她,正要送她回去。你是來——”
“我是來接她的。她説你們約在這見面,還好,我沒遲到,煩勞你了。”成揚飛順水推舟,伸手從林庭軒懷裏接過方楠。
“成醫師,小楠人單純,希望你善待她。”林庭軒城府深藏,不見惱怒。
成揚飛微眯眼,“林先生似乎對我私人誼知之甚詳,我不是什麼情種,但從不欺騙女人,玩兩面手法,合則來,不合則去,林先生不必多慮。倒是您,往事已矣,方楠身上,不會有你要的東西了。”林庭軒不怒反笑,“成醫師,後會有期。”兩人各擁心思對峙了一會,再各自轉身離去。
到停車場有一段距離,行走的震動讓方楠稍事睜眼,她疑惑地辨視上方的臉孔,又無力地垂眼,“成…醫師…你…來了…”
“嗯。”他察看她臉,她分明是陷入藥效昏睡,林庭軒意何在?
“我們約好的,不是嗎?”
“我…很累…”她腦袋往他前挪擠。
“帶我…回去…”
“我們這就回去。”
“你…別把我…摔着了…”一隻手試圖攀上他脖子,又徒勞地落下。
“不會的。”他收緊臂彎,讓她貼緊他。
她安心地再度陷進沉睡,帶着他的消毒藥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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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聽錯,那是水聲,不是從水龍頭滴落的滴答聲,是水花飛濺的聲音,在月夜裏,特別清晰詭異,讓甫入眠的他很快醒覺。
水的拍擊聲持續不斷,他終於抵不過好奇心,掀被下了牀,循着聲源往窗子靠近,隨意一掃視,立即找到了發聲處。
月光下,屋後的小型泳池內,穿着白泳衣的女人來回穿梭在水裏,姿態練純,彎換着各種泳姿,像尾美人魚。她不上岸,泅泳在兩岸之間,像在進行百米泳賽,十分賣力地來回前進。
他抿嘴一笑,抓了件恤衫及休閒褲套上,輕步走出卧房下樓。
水聲在他走近後院落地窗前停止,他放慢速度,不致驚擾夜半徜徉在水裏的人兒。但無論他如何俯瞰,泳池已沒了芳蹤,只餘水紋盪漾。
他往四周環視,離他五公尺處的長廊下,女人背對着他,濕淚淚的長髮披肩,半跪着不知在看什麼。
他走近她,不再掩飾足音,女人警覺地朝後望,見是他,又是驚訝又是尷尬,接着透了口氣,她微微一笑,抹去陸續滑下臉龐的水珠。
“成醫師,對不起,吵醒你了。”白連身泳衣下,裒着成的軀體,她身材偏細瘦,曲線卻柔滑,池水浸潤過的肌膚有層柔輝。也許是不設防,她平戒備的氣息一除,竟散發着婉約的女人味。
“你在看什麼?”他輕問。
她愉悦一笑,讓開一旁,在她身後,是一株盛開的曇花,潔白透明的花瓣,在黑夜裏努力地綻放,幽香在夜風中冉冉浮動,她是為了這難得的景緻才上岸的。
“真漂亮,我第一次看到。”她顯出小女孩的驚喜,仔細端詳着花蕊。
“怎麼起來了?”他傾下,一口清冽的花香,視線落在她臉上。
她安靜了,不説話,在石板階梯上坐下,抱膝凝望着水中月。
“你是第一次下來遊的吧?我的房間就對着游泳池,很難不聽見。”他在她身邊坐下,比平時和言悦。
“我——”她啃着指甲,躊躇半晌。
“我作了惡夢,睡不着,想遊一下,累了比較容易睡下。”他端起她下巴,查看她略青的下眼瞼。
“不是第一次了吧?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姊姊走後。”她本該習慣的,但近這幾次,她再也不能迅速地從夢中醒來,她的夢越來越頻繁、越來越鮮明,也更漫長,已到達她所能承受的臨界點,她既不能吃安眠藥,只能藉着消耗體力幫助入睡。
“惡夢,和林庭軒的出現有沒有關係?”她託着腮,不以為然地看他一眼,“他比我更痛苦,姊姊的死就是他的惡夢。”
“以後和他單獨見面,你最好事先讓我知道,比較妥當。”他並沒有對她和盤托出他的疑慮,在沒有證實疑點之前,不必讓她增添心理負擔。林庭軒對方楠無理的執着,已達匪夷所思境地,那一晚,如果他遲到一分鐘,方楠或許此刻不會坐在此地了。他想不透,林庭軒目的是什麼,難道純粹是想隔離他和方楠?但方楠不是三歲小兒,任人擺佈,除非,不過是想造成一個事實…
“對不起,那天麻煩你了。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竟然在林大哥面前累倒了。”她抱歉又疑惑。她第二天睡到上三竿,是張嫂叫醒了她,她不曾如此失態過。
“不要緊。”他暗忖了一下,道:“我今天收到林庭軒的邀請函了,是他府上的私人壽宴。本來,我一向對這種聚會興趣缺缺的,不過,如果帶着你出席可以讓他深信不移我們的事,那就去一趟吧!”她楞楞,口盤旋着不知名的暖,她彎起,含蓄地笑。
“成醫師,謝謝你,我會多介紹幾個想整型的同學給你的。”欣喜的神態裏有抹天真。
“這點就免了,我志不在此。”他不蔑哼。
“太晚了,我佔了你太多時間…”她驟然站起,昂首望着他卧房的窗子,黑漆漆一片看不清什麼。
“你在看什麼?”他也跟着她鵠望。
“你快上去吧!我怕又…”她指指窗口,表情透着赧然。
“害你們吵架了。”他一時頓住,繼而恍悟——她以為像上回一樣,他帶回來的女友又留下過夜了。不知為什麼,這樣順理成章的認定讓他不再無動於衷了,他微沉了臉,沉抑道:“房裏沒人,能和誰吵架?”
“對不起,我以為…”她伸伸舌,像説錯話的孩子。
“晚安,我回去了。”她夜晚上完課回來,驚鴻一瞥出入他房裏的陌生女子,連忙躲回房裏不再出門一步,如果不是夢魘連連,她不會大着膽子出來游泳的。
他看着她消失在落地窗裏,一股難以形容的、久違的受正盤桓縈繞在心門…
他是帶了新女友回來,和鍾怡相仿的外型,有着戀他的嬌態,也更懂得取悦他不令他生煩。然而,就在他開起房門那一瞬間,他瞥見了方楠,正走進大門穿過客廳,高高束起的馬尾在身後晃動着,不施脂粉的臉孔透着小跑步產生的紅暈,短短几秒間,他面對着熱切等待他的女子,一切都索然無味了,冷卻了。
他內心裏潛存着巨大的荒枯,多年來,那些來來去去的女子從未填滿過,她們帶來的情,像一夜凋落的曇花,天亮後,一絲存留不了。
今夜,想填滿的慾望止息了,他發現,荒枯裏有自發的泉湧,讓他可以不藉由那些柔軟的軀體麻木自己不再對愛情信仰的魔咒。
泉湧仍微小,卻平息了一切浮躁,他靜靜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