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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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雄,今天是你爸爸的生,以前你爸老是説什麼『父母在,不言生』,去年你祖母過世了,我們打算今年開始給你爸爸做生,我看你今天還是不要出去吧!”轉過頭看看滿臉期盼蛋糕的菲碧,還有故意裝得一副無所謂神的父親,飛雄聳聳肩地伸手拿起鑰匙。
“不了,我跟朋友約好了的,況且如果有我在,不是更破壞氣氛!我走了。”伸手撈起他一向扔在玄關的安全帽,舉步正要出門。
“飛雄…”阿梅焦急得着手,不知如何解決。
“哥,你不留下來吃蛋糕嗎?”當時仍在讀高二的菲碧,試圖打圓場的叫住飛雄。
“不了,菲碧,我知道自己不受歡,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有,你要好好唸書,你是那塊料。”
“不必求他留下來了。哼,生這種兒子有個用!連過個生都得低聲下氣的求他,我還沒老就得受這種氣,等哪天我得靠他吃飯了,豈不是天天都得看他臉過子!真是豈有此理。”一旁的辛裕生怒火沖天的吼道。
看到兒子臉大變,阿梅趕緊回過頭要勸丈夫,但此時飛雄已經用力摔下那頂安全帽,怒衝衝的往外跑,不一會兒便聽到摩托車發出一陣怒吼,消失在門外的中庭。
“你啊你,講話幹嘛那麼衝啊,這下子孩子被你跑了,你可心滿意足了吧!”橫了丈夫一眼,阿梅將那鍋她滷了好半天的豬腳端到桌畔,面悻悻然地數落丈夫。
“哼,你搞不搞得清楚啊?我是他老子,講他幾句都不行?這年頭是怎麼啦?”夾起一圈滷得油亮透紅的豬腳,辛裕生眼尾掃到仍坐在沙發上捧着本汽車雜誌,看得津津有味的女兒。
“菲碧,吃飯了。你還杵在那兒幹嘛?”依依不捨地放下雜誌,菲碧慢地趿着拖鞋走過去,自動添了三碗飯。
“你啊,也該收收心好好唸書啦,前幾天你們班上的陳老師到車廠來修車,説你這回模擬考是全校第四,比上回退了一名。好好用功,看能不腦萍上個好學校,也給我們辛家掙點面子,別老是沉在那些賽車書上頭。”接過女兒端過來的飯,辛裕生解決完第一圈豬腳,用湯匙在鍋裏翻找着他最愛吃的豬蹄。
低下頭扒着飯,菲碧知道此時自己最好閉上嘴,否則又要招來一頓罵。
“你別老是殺不到豬,拿狗抵罪。兒子惹到你,別把氣全發在女兒身上,隔壁黃太太説以菲碧的成績,上國立的大學是不成問題的。倒是飛雄,他説要去做什麼賽車手。都是你,以前他年紀還小,你就一天到晚的教他以後長大要做賽車手,現在好了,整天像孤魂野鬼似的?車。”叨叨絮絮的説着話,阿梅才剛落座,電鈴馬上似殺豬似地急急傳來一串刺耳的聲響。
“是不是飛雄又沒帶到什麼東西了?來啦,來啦!”急着要去應門,連拖鞋都來不及穿,阿梅邊跑邊叫的去開門。
“唉,惡孽子。”搖着頭,瞄準那塊最肥腴的豬腳,辛裕生連戳了好幾下都沒有戳中,只有放下筷子,先啜幾口他慣常於晚餐時刻喝的蔘茸酒,再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門口傳來一陣急促錯亂的腳步和阿梅倉皇的尖叫,這使得好不容易夾起那圈豬腳的辛裕生不由得皺起眉頭。
“老頭,老頭!”像是失了魂似的,阿梅的臉死白,雙不停地顫動着,她的眼神浮散,歪歪斜斜地跑了進來。
“快,你死人啊,快啊!”
“叫什麼叫啊?看你急驚風似的…”不以為然的往子的方向一瞟,辛裕生在見到阿梅背後的人時,他陡然地站了起來,手裏筷子夾着的豬腳,也滾落到牆角去了。
“快啊,老頭,你還站在那裏幹嘛啊?”哭着撲過來拉了丈夫便往那個軟綿綿、躺在擔架上的人跑去。
瞪大眼睛地看着已被鮮血染紅全身的哥哥,菲碧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他額際仍不停冒出帶有腥味的血水的地方,輕輕地按住,冀圖止住血泛。
“妹,哥的臉…有沒有花掉?”突然睜開眼,飛雄的眼光接觸到菲碧時,吃力地着氣問她。
“沒有,哥,沒有。”遠處傳來救護車的警笛聲,菲碧哽咽地握住飛雄的手,暗暗祈求救護車快些到達。
“呼,那就好,菲碧,媽跟老頭就全拜託你了。你比我堅強,也比我帶種…咳咳咳,咳,菲碧,哥完了,辛家就靠你了。”劇烈地咳嗽使飛雄連連吐出一些血塊,在囂嚷之中,總算有身着白衣的人出現,他們吆喝着讓出條路來,準備將飛雄送上救護車。
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們,在臨上車前,菲碧突然覺得手裏一緊,她驚恐地看着已被罩上氧氣罩的飛雄,淚珠不斷地自他眼角滑落。
“哥,你撐着點,哥…”慌亂的迭聲叫着飛雄,菲碧被那股由心底直升上來的冷意所籠罩,她幾乎要尖叫出聲了。
被她握着的手突然到一股很強的勁力,菲碧沒來由地倒口氣,看着那條血跡斑斑的手臂,就此如失去懸線的傀儡般,筆直地垂落在他前。
因這個乍然而來的噩耗所打擊,菲碧腦袋中一片空白的怔立在那裏,而身後的媽媽阿梅,卻像是瘋了般的推着抬擔架的救護車司機和助手。
“快啊,快把我兒子送到醫院去。快啊,快叫醫生救救他,無論花多少錢都沒關係,快啊!”被鄰人緊緊架着,阿梅幾度哭到昏厥,在被救醒之後,又哭天搶地的直想撲到已經沒有了氣息的飛雄身畔。
鄰居和聞訊趕來的親友,將原本就不寬敞的房子擠得水不通。在所有的人都將注意力全擺在涕淚四縱的母親身上時,菲碧推開哥哥房門,找到被大家忽略了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