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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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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蘋與我雖相識,卻並不。一來我們年齡有些差距,二來女孩們玩到一起總會有些拉幫結派,她是另一個圈子裏面的。不過,她模樣生得極其嫺雅,也從不得罪人,這使得她名聲極好。

沒想到,她竟成了皇后。

“長嫂識得她麼?”魏嫆問。

我點點頭:“識得。”魏嫆嘴半張,似乎想説什麼又收了回去。片刻,她忽而一笑,神秘地説“長嫂,你可知道我母親明要帶你去何處?”

“不知。何處?”她湊到我耳旁:“明,她要帶你覲見天子。”魏氏似乎很迫不及待地要把我這個兒婦亮給所有人看,我與魏氏族人見禮的當夜,郭夫人遣張氏來告知我,説讓我準備準備,次一早要去覲見天子。

説實話,我雖然知道魏傕如今在朝廷權傾一時,可最初從魏嫆那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小小地吃了一驚。

在長安的時候,覲見天子從來不是什麼小事。像先帝那樣,他其實算個勤快的天子,每埋頭處理政務,有時想閒下來飲酒會會美人都來不及。所謂覲見,必是十分要緊的事,能讓天子停下手頭一切,費心看看你的臉或者聽你説話。我仍然記得,當年有多少人登門向父親求告,請他為幫自己行個方便,能見到天子一面。

而如今的魏氏,能夠把這件事辦得像進自己後院一樣容易,我深深明白過來,所謂天子,已是此一時彼一時了。

漆車四角垂香,轔轔馳過雍都的大街。軍士呼喝開道,行人紛紛避走。

當宮室將至之時,我從車內望向外面。細竹製成的車簾將外面的景緻切作細碎的長條,拼湊起來,是灰瓦斑駁的老舊宮牆。無論屋舍或佔地,雍都的宮室遠不能與長安的高屋華廈相比,可是那些壯麗的景緻已經被何逵一把火焚盡了,天子只能順從魏傕的意思留在雍都。

戍守宮門的衞士對丞相府來的眷屬很是恭敬,沒有受到攔阻,車馬就徑自馳入了宮

下車後,一名侍中前來,引着郭夫人和我走進內宮前的殿堂。

天子身着常服坐在堂上,頭上的高冠顯得他年輕的臉龐更加清瘦。他的身旁坐着一名華服女子,那是他的皇后徐氏,名蘋。

“拜見陛下,拜見皇后。”郭夫人引着我,向帝叩拜行禮。

“夫人免禮。”只聽天子開口道,聲音清冽而悉。我抬頭,他的目光正落在這裏,那邊上牽起一點彎弧。

我看着那臉龐,觸及曾經的歲月,心中油然生出欷歔。

如果説我與徐後只是認識,那麼天子和我的情能算得上半個好友。

天子名琛,十二歲的時候,母親高皇后故去,他一直被太后收養在身邊。

我們的年紀只相差兩三歲。因為太后是我姨祖母的關係,我常常進宮去探望,連帶着與皇子琛也起來。

當年的我不算頑皮,卻好吃得很,又喜歡佔些小便宜。皇子琛的飲食向來細,我垂涎不已,常常厚着臉皮將他的小點據為己有。

皇子琛也並不介意,甚至問我喜歡吃什麼,在我來玩的時候特地讓膳房做了送來。

這快樂的吃客關係一直持續到劉太后去世。那時,皇子琛已是勢單力薄,失去了太后的庇護,連零食也吃不到了。

不久之後,先帝就把我嫁去了萊陽,我仍記得臨走時,皇子琛還在為劉太后戴孝,眼睛紅紅的。

曾經的玩伴,幾年之後在這般情境下再見,我們始料未及。

見禮過後,徐後注視着我,邊掛着微笑,沒有言語。

而天子畢竟是天子,他的臉一直從容。待落座,只聽他和聲對郭夫人道:“丞相為國持,四方討逆,朕心甚念。前聞得大公子娶婦,竟未賀喜。”郭夫人莞爾,在座上一禮:“孺子成年娶婦,本順應之事,豈敢受陛下來賀。”話雖如此,不過都是客套。郭夫人帶我來覲見,本來就是要討天子賀禮的。寒暄一陣,天子命侍中取來一隻漆箱,打開,只見裏面裝着些珠玉絹,最上面的是一隻緻的沉香小匣,裏面放着一支嵌玉金步搖。

“這是朕生母靈慧高皇后之物,少夫人當年頗得其歡喜,朕便以此物為賀。”天子道。

郭夫人見到,臉上笑容滿滿,連聲稱謝。天子用先皇后的遺物來賞賜臣下的新婦,貴重是其次的,面子卻是十足。

我的目光落在那步搖上,有片刻凝住。

金絲累作枝條,金片碾作花葉,圍着白玉雕作的簇簇花朵四散開來,在髮間行走,如花枝顫動,美不可言。我當年見過高皇后戴它,那時就喜愛得不得了,一直求母親也找匠人給我打製一枝。

母親那時笑我不懂事,皇后的用物,別人可不能有重樣的。

我記得似乎也曾對當時的皇子琛説過,不知如今他將此物賜我是否巧合。

“謝陛下賞賜。”我跟着郭氏,向天子道謝。

天子微笑。

徐後在他身旁看着我,目光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