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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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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公,此乃內人傅氏。”他一手虛扶着我,轉向賓客。

我望去,那些人的面孔一一映入眼中。心裏吃了一驚,除了幾位我素未謀面,大部分卻是見過的。

“夫人,今聚宴諸公皆長安士人。司徒當年宴樂,諸公曾為座上賓客,不知夫人可還記得?”魏郯温聲道。

我抬眼,他頭微微低着,頗有一位翩翩夫君對新婚子的温情姿態。只有我這個角度,才能看到那雙眼睛後面的平靜和審視。

“妾彼時年幼,只記得些許音容。”我聲音柔婉地答道。

魏郯莞爾,攜我走入席間,將這些士人一一與我引見。

我像母親那樣從容又優雅地與眾人見禮。這些士人皆以揖禮來拜,有幾人還滿面動情之,對我提起父兄當年之誼。

我聽着他們的話,保持着端莊的淡笑。

當年自從傅氏翻覆,這些人我再也沒有見過,如今在魏府中重遇這高朋滿座,心中滋味着時奇妙難言。不過,我明白這正是自己的價值所在。我不喜歡被利用,但在羽翼豐滿到足以擺一切之前,我會本分地做我該做的所有事。

他們歸附魏氏,也並非是看我這個傅氏遺孤的薄面。

董匡被滅,山東盡歸魏傕,中原一半土地已在他掌握之中。這足以使得一些搖擺觀望的士人生出歸附之心。魏傕有天子,本已是名正言順,再加上一個我,能讓他們的歸附理由變得更加純良。

果不其然,見到我以後,他們高談闊論的重點變成了痛議卞後權、黨爭誤國,那些對傅氏的讚譽和痛惜之言,似乎一直都那樣響亮。我甚至不知道,當年我披麻戴孝高歌送父兄上刑場的那段往事,已經被人歸入了新修的《列女傳》。

這些士人,有的已經鬚髮花白,有的還正值青,不少人的名號我曾經聽過,只是從前年幼,我從不費勁去把他們誰是誰記下來。

不過,有一人例外。

坐在末席的公羊劌,御史大夫公羊甌的次子,是這席間我唯一名字和人都能對上的賓客。

他與二兄同齡,是二兄的好友。公羊氏世出大儒,公羊劌卻個桀驁不馴,崇拜遊俠,在酷愛五石散和敷粉塗脂的長安紈絝之中是個異類。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那位同樣崇尚遊俠的二兄跟他好,常常把他邀到府中比試劍器。

我和這個人不算陌生,有幾回,我想去看市集,二兄又無閒暇,就請公羊劌帶我去。

幾年不見,公羊劌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騎馬持劍奔過長安街頭的意氣少年。他個子長得更瘦更高,腮下蓄起了鬍鬚,甚至會參加這種從前他不屑一顧的權貴筵席。只有一點似乎沒有變——他看人的時候,眸中仍然帶着幾分鋭氣。

我温婉地低眉,聽着魏郯介紹過之後,喚一聲“公羊公子”然後行禮。公羊劌也無多表示,還禮之後,坐回了席上。

人言武夫鹵莽不善辯,我發現這話不盡然。魏郯算是武夫,言辭卻不差。他很懂因勢利導,那些士人們把話題跑到先帝那裏的時候,魏郯三言兩語提起當今時政,士人們又説起了天下局勢。

魏傕如今佔領了西涼至山東的大片江山,雖天子定都雍州,可天下仍然四分五裂。勢利最強的是北方的譚熙,河南大部、河北、以及幽雲州郡全被其割據。除此之外,吳璋割據淮揚,皇帝宗親梁充割據荊楚,王茂割據百越,其餘各路小兵小勇更是數不勝數。

能被我的父兄邀請赴宴清談的人,其實並非是些碌庸之輩。我坐在魏郯身邊,聽着他們對比着各方強弱,議論攻伐之事,正當入港,一個聲音忽而冷笑道:“諸公這般熱心,莫忘了丞相才伐董匡,雍州錢糧已近空虛。又起戰事,難道教這百十州郡餓殍遍野?”説話的是公羊劌。

席上眾人都望過去,我看向他,微微訝異。

“仲平,”坐在他鄰席一箇中年人瞥瞥魏郯這邊,似有尷尬之,對公羊劌笑道“仲平何出此言,丞相乃英明之人,必不致有饑荒之事。”公羊劌看看他,冷着一張臉,卻不再出聲。

席間有人適時地提起近來雍都幾樁新鮮事,話題被引開,眾人又熱絡地談了起來。

魏郯笑意淡淡,聽着他們説話,甚少發言。

我將一枚櫻桃放入口中,目光瞟向末席。

公羊劌手中持盞,神沉默。忽然,他看向我,目光相觸。

他面無表情,將盞中的酒一飲而盡,轉回頭去。

這場宴飲算得賓主盡歡。

事後,我曾讓阿元去打聽關於宴上那些賓客的枝節。她回來告訴我,宴上的絕大部分人都被魏傕任以官職,只有一人例外,就是公羊劌。

我訝然,阿元告訴我原委。

公羊劌在赴宴之前就已經入朝為官,是太倉丞。他的家中對這個位置不大滿意,於是公羊劌的族叔,太僕丞公羊弘將他帶去了那的宴上,準備向魏郯引薦。

我記起坐在公羊劌旁邊那個和事的中年人,想來他就是公羊劌的族叔。

其實公羊劌那兩句話雖然煞風景,魏郯卻並不反。那宴席之後,魏傕曾親自面見公羊劌。阿元告訴我,魏傕覺得公羊劌是個人才,將他收入麾下,做個軍師祭酒或主簿。可來任命的使者還沒有到,公羊劌已經掛印而去,連太倉丞都不做了。

“真是個怪人,對麼?”阿元一邊幫我理着織機旁的亂麻,一邊疑惑地説。

我淡笑地點頭,看着手裏的梭子,將織機上的經緯密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