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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辭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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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我微笑,看看他做的物事,仍是一艘船。

“四叔還在造船?”我問“我聽聞四叔與崔公子的水戰,是四叔勝了。”不料,魏安搖搖頭:“不是。”

“不是?”我訝然。

“我不如他。”魏安道“梁玟攻水寨過江時,帶走了大半船隻,而兄長佯敗,敵的不過是些殘缺老舊之物。待水軍戰汝南之時,崔公子手中船隻不足,而我方几乎一倍於彼。崔公子仍能僵持五而拜,可知其果真了得。”我看着他,覺得此人實誠得可愛。

“如此,”我問“四叔還想與崔公子切磋麼?崔公子何在?”魏安沉默了一會,點點頭:“嗯,我會去找他。”梁蕙的喪事還在辦,府中忙碌了幾,我一直不曾出門。

,阿元去李尚那邊探望,回來見我的時候,神有些奇怪。

“怎麼了?”我問。

“夫人,季淵公子走了。”阿元道。

“走了?”我詫異“去了何處?”

“不知。”阿元搖頭,卻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來,遞給我:“這是他讓公羊公子轉與你的。”我愣住,接過來。展開,上面確是裴潛手筆,只有寥寥數字。

蓬萊千里,三月膠東。

魏傕回到雍都之後,雖有韋郊心調理,可是正如韋郊所言,一個月之後,他還是去世了。

他走的那夜,魏郯、魏昭、魏安以及一眾子侄都在榻前送終。

府中為許姬戴的孝還未除,新的孝又要換上。

棺內,魏傕衣冠隆重,雙目緊閉,灰白的臉上毫無血。他的樣子像睡着了一樣,卻又與睡着的樣子不同,奇異的死寂。

我看着他,心底不欷歔。我離開萊陽,與魏郯成婚,又有了阿謐,窮究底,是緣起此人。我對他雖從來腹誹多過稱讚,卻不得不承認,我對他有幾分敬意。一代梟雄,曾經叱吒風雲,連天子都忌憚,卻也終有一會毫無知覺地睡去,與從前的一切盡皆了斷。

我想到了父親,又到些諷刺。

同是權臣,他們一個將要全身厚葬,一個卻已經身首難覓。

是因為父親太忠君,手還伸得不夠長麼?

魏郯立在魏傕棺前,許久也沒有挪步。他背對着我,肩上的抖動卻瞞不過我的眼睛。我心裏也不好受,輕輕拉過他的手。片刻,他緊緊反攥。

堂上的哭聲不絕於耳,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從天子到臣屬,雍都中的大小人物來了個遍。

天子也來了。

除了他,還有徐後。

雖然不必服喪,可他們二人來的時候,身上卻穿得素白。魏郯與一眾族人向他行禮。他親自為魏傕化了紙錢,火苗翩翩而起,映着天子平靜的面容,更顯清瘦。

“大司馬節哀。”他對魏郯説。

魏郯沒有言語,行禮謝過。

這是魏郯凱旋以來,我第一次見到天子。他與魏郯面對面的時候,雖然一個站着一個行禮,卻沒有人會覺得他們有尊卑之分。

弔唁過後,天子的目光瞥過我,無波無瀾。

我抱着阿謐,與他對視,並無言語。

魏傕出殯當,朝中、軍中,魏氏臣屬無數,出殯當,戴孝送殯的人綿延數里,哀樂連天,一直送到雍都三十里外的青箬原。

而滿了七七之後,郭夫人搬入了佛堂,而魏昭便踏上了去融州的路。

魏郯讓他在雍都多留了兩個月,為的就是給魏傕送終。離開的那,很意外的,他來求見我。

“不知二叔有何事?”我坐在堂上,訝然問他。

魏昭這些子以來消瘦了許多,襯着孝服,竟顯得有些單薄。

“弟求見長嫂,乃是想問一些舊事。”魏昭道。

舊事?我看着魏昭:“二叔但問。”魏昭看着我,低聲道:“許姬,是如何去的?”我有些詫異,片刻,微微搖頭,道:“許姬去世之時,妾並不在府中。不過第二,她的屍首實在井中發現的,府中的家人曾經看過,其死前並無掙扎之象,當是自盡。”魏昭聽着,片刻,又道:“長嫂曾説,公主是死於亂軍?”

“公主乃許姬所殺。”我説。

魏昭的面發白,少頃,他垂眸閉眼,深深地了口氣。

“多謝長嫂。”他向我一禮“治兒留在府中,後還勞長嫂多加照顧,弟告辭。”説罷,拿起包袱,站起身來。

“二叔今後如何打算?”我問。

魏昭淡淡一笑,答非所問:“弟已是孑然一身之人。”將包袱往身上一背,朝堂外走去。

“他走了?”阿元從堂外進來,問我。

“嗯。”我頷首。

“還會回來麼?”阿元問。

我沒有回答,望着魏昭離去的方向,心裏想着的卻是他方才的話。

那身影消失在門外,孤寂而清冷,與我最後看到的許姬,竟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