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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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因為過分思念?方才她沒見着他。不敢看,怕多看一眼,鏤在心底那抹模糊的影子又會再度鮮明起來,所以她沒看。
但是即使不看,那沉在心底、刻意塵封的影子亦活了起來,在她的身旁呵護着她,在她的耳畔傾訴着輕柔細語。儘管這不是愛,只是同情,盡痹粕能只是他一時興起,但仍教她難以忘懷。
至少,不曾有人像他那般待她,至少,在她的心中,他是第一個待她好的人,至少,在她最無依無靠的時候是他守在她身旁。
或許一開始是恩,但到了最後,少女情懷總是容易被動,容易被他的一舉一動牽引,容易因為恩而蜕變成另外一種情悻,另外一種不容於世的想望。
唉,她是想太多了。
再想下去又有何用?
他今兒個不是來瞧她的,只是不小心撞見她,別再念着那一個無法接受她的男人,這隻會令她更痛苦。
但這些道理懂了又如何?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她想要杜絕思念,但她卻控制不了自個兒的心,遏抑不了僭越的靈魂。
“你又在發什麼愣?”聽到那帶着訕笑的嗓音,裘瓶靜連抬眼都覺疲憊,只是輕輕地將臉枕在椅臂上頭,等着他的下文。
“怎麼,真以為自個兒成了二少,連見到我,都用不着起身服侍我了?”觀仁偲走到她身邊,大手放肆地挑起她尖細的下巴,望着她一臉倦容,不覺有異。
“奴婢不敢,請二少爺別誤會了奴婢。”她甩開他的鉗制,面疲憊,枕在椅臂上。
她很累,十分地疲憊,所以她什麼都不願再想,什麼也不想做,只是想要靜靜地半躺着,等待身體的不適消失。
“唷,還是一樣伶牙俐齒的。”他訕笑着,在她的身旁坐下,又接着道:“聽説,雪梅仍是不見你?”這一點對他而言十分地重要,或許他可以解釋成雪梅妒忌着他對瓶靜的寵愛;因為瓶靜是她最疼愛的婢女,甚至嫁入觀府亦非要帶着她不可。因此,當他決定要娶瓶靜、當他總是待在西苑時,她的心裏倘若有所掙扎,便是表示她對他並非是絕對的無情。
“這不幹二少爺的事。”裘瓶靜淡然回道,身體仍是極端不適,甚至在這寒凍的氣候裏,她仍不斷地冒着汗,一股噁心的覺直襲上她的口,折磨着她幾無法承受。
“是嗎?那我來説一件關於你的事好了。”他仔細地睨着她,發覺她的臉果真是比前些子差多了。
“你又想要説什麼了?”她真希望他可以離開這裏,她想要好好地休息一會兒。
“方才尋朝敦來了。”他睨着她,見她沒什麼反應,勾起又笑了,畢竟他接下來要説的才是重點。
“我同他説了你的事。”
“什麼事?”她急急回眸。
“當然是你的清白…”他蓄意地拉長語音。
裘瓶靜呆若木雞地盯着他,仿若他所説的話過分深奧,她壓兒聽不懂,只能愣愣地坐在椅上。
“方才我同他説…”觀仁偲見狀,不安好心地替她解釋清楚。
“我本不曾抱過你,我本不是你第一個男人,我要他猜猜到底誰會是你第一個男人,你説呢?”他自知她的脾絕對不可能做出如此驚世駭俗之舉,但現下的他過得極不如意,既然他過得不好,他也不允他人過得好…而且他再也受不了兩個傻子各自相思,只在心裏頭想着念着,卻不曾見他們有所行動!等得他都厭了,與其如此,倒不如讓他好心地為他們斬斷情絲。
“你為什麼…”一口酸氣衝上喉頭,裘瓶靜冷不防地吐出一口酸,剎那間眼前一片黑暗,她彷彿落入了無窮無盡的深海之中,她見不到黎明,覺不到温暖,只是不斷地沉入沒有止境的深淵。
他為什麼要説?為什麼要這樣子害她?
她只是想平平靜靜地過子,為什麼他連這樣都不允許?不管尋大人對她是怎樣的看法,但她就是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知道。
天,為什麼要這樣折磨她?難道她一生所受的苦還不夠嗎?
***翌…天方亮,尋朝敦便上觀府拜訪,然而卻與觀仁偟起了誤會大打出手,最後拖着受傷的身軀,由北苑往西苑走,像是發了瘋似地在主屋裏頭尋找觀仁偲的蹤影,然而這裏不只見不到他的身影,就連瓶靜亦不在這裏。
他在西苑打坐了一會兒,讓淤在體內的傷稍稍緩下,才又繞到東苑,想要拜訪東苑主人季雪梅,詢問她關於瓶靜的事。
然而,他才在東苑主房外駐足了一會兒,正思索着要如何詢問時,便見到一抹頎長的身影自裏頭走了出來。
“仁偲!”難道他像他之前跟他所説的那樣,真佔了自個兒親爹的妾?
不管了,畢竟這並不關他的事,他現下只想知道瓶靜到底在哪裏。
“我道是誰這麼一大早好興致地到東苑來,原來是你。”他勾起,笑得氣,絲毫不把他的怒氣看在眼底。
“瓶兒在哪兒,我有話要跟她説。”尋朝敦急切地道,近他身邊。
他想了一整夜,不管如何,他定要親耳聽到瓶靜對他説,其他人説的他一概不相信。
“找她做什麼呢?”觀仁偲悠閒地走着,往東苑前方的曲橋走去,不讓兩人的對話吵醒了仍在睡夢中的季雪梅。
“昨兒個,你不是如一隻喪家犬般地逃了回去,今兒個怎麼還有勇氣來?”他向來瞧不起他這種男人,明明想要一個女人,卻又故作清高,自以為是的忍受思念之苦。
“我要問她事實的真相!”他暴喝着。
儘管她非完璧之身,他也不認為她會出賣自個兒的體以換來優渥的生活,倘若她真這麼做的話,那麼她現下的身份不該只是奴婢而已,這之間必定出了什麼問題,只要她説,他會相信她。
“知道真相又如何?倘若真如我所説的呢?”觀仁偲挑眉睇着他。
真相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他到底決定要如何待她,重要的是他的想法到底是什麼。
“不可能的,瓶兒不是這種人!”他想也不想地駁斥。
瓶靜雖為奴,但她的子極烈,她怎會如此糟蹋自己?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她才會…不管了,他一定要找到她問清楚。
“你又知道她是怎樣的人了?你和她到底有多識,你對她的瞭解到底有多深?説穿了還不是你的同情心氾濫!你只是用你的身份看待一個悲苦的姑娘,所以同情她、憐憫她。其實只是你多餘的情在作祟!”觀仁偲毫不留情地抨擊他。
從昨兒個他便看出他的真面貌,倘若他真是愛着瓶靜的,不管用什麼手段,他也應該自他的身邊帶走瓶靜才是,豈會仍放她在他身邊?難道他會不知道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獨處一室只會做一件事情嗎?
而他居然愚蠢地放心任她獨住在西苑裏。
倘若換作是他,他是絕對不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即使要他傾家蕩產、身敗名裂,他也只要一個她!
“不是這樣的,我對她不只是那麼單純的念頭!”倘若真如觀仁偲所説的那樣,他又豈會如此痛苦?倘若他對她只是憐憫的話,他的心又豈會為她而痛?
是愛她,是真切地愛她,他早就明白了這一點,只是當他發覺的時候,卻已是她身不由己的時候…他也想要帶着她走,但是他不願意自個兒的一意孤行毀了她的名聲,難道這一層的顧慮亦是多餘的嗎?
愛一個人,不就是希望她幸福嗎?
只要她過得好,或許他便能釋懷,但是她過得不好,而始作俑者就是眼前這可惡的男人!
“那你説,你打算怎麼做?”臂仁偲抬眼瞅着他,想借由他的答案解剖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