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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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陽光隱隱約約透出雲隙,那一點點温熱,實在抵不過既成的寒意,尤其北風一刮的當口,該怎麼冷還是照樣怎麼冷,冬陽微弱,有似奄奄一息。
那幾十條人影又出現了,他們在崔頌德、敖長青的率領下,仍以一貫輕疾矯捷的行動展開圍抄陣勢,主要目標,自然是那座破落的城隍廟。
連這一趟,他們已來過五次,前四次完全撲空,這次出動,他們亦未抱定多大希望,同樣的狀況搞多了,難免令人厭煩,好像例行公事,左不過差罷了。
捲進廟裏的八名大漢和往常一般搖着頭出來,打了個“無人”的手式,神舉止間都透着那股子意態闌珊的味道,個個無打采。
貼身樹後的崔頌德陰着一張臉,喃喃自語:“孃的,連跑五趟了,五趟全不見姓任的人影,這王八蛋八成是在耍我們…”一邊的敖長青亦深鎖眉頭,形態惘:“任霜白口口聲聲要替師父報仇,約戰的地方也早留了下來,如今我們數度上門,他反倒蹤影不見,莫非是這小子起了畏縮之意?”崔頌德恨聲道:“不管他敲不敲退堂鼓,我們卻不能輕饒過他,姓任的在一天,便是我們的眼中釘、中剌,非他娘拔除不可,否則,成間一顆心懸在那裏七上八下,怕連睡覺都睡不安穩!”敖長青不煩躁起來:“要拔這眼中釘、中刺,也得他人在這裏才能拔,找不着人,説什麼全是白搭!”三步外的馬良君籲一口氣,沉沉的道:“真不知道姓任的在賣什麼玄虛,‘固石崗’上那付張牙舞爪、咬牙切齒的情態,和現在藏頭縮尾、掩掩遮遮的表現本連不成線,這等矛盾作為,倒叫人煞費思量。”蹲在他身旁的肥胖老者,皮笑不笑的道:“用不着費啥思量了,人在這裏,咱們就宰人,人不在這裏,咱們便撤兵,至多白跑幾趟,權當活動筋骨,姓任的不怕耗,誰怕?”馬良君忽道:“會不會,呃,他已經逃之天天了?”崔頌德搖頭道:“我看不大可能,這傢伙不像個半途而廢的人,我覺得到,他有極強的意志力!”敖長青目光四巡,怏怏的道:“這趟算是又撲了空,白跑了,剝皮,拉隊回去。”崔頌德頗為懊惱的道:“來這裏抄不着人,回去亦不得安寧,他娘一天到黑吊心提膽,草木皆兵,這算過的什麼子?真要被姓任的整瘋了!”肥胖老者眨眨眼,一派無奈之狀:“要打要殺得找對象,沒有對象豈不成幹吆喝?老崔,我知道你心裏不踏實,未曾澈底了斷之前總然悠悠惚惚,疑神疑鬼的,可又有什麼法子?只好回去好生防着,瞅機會再來圍抄,但要姓任的報仇之念不絕,遲早咱們能堵住他!”崔頌德苦着臉道:“這王八蛋,但要一朝吃我逮着,看我怎麼他的筋,剝他的皮,孃的,擺出一付英雄好漢架勢,卻是個不敢見人的東西…”一起來的那個臉孔醜陋、疤斑密佈的跛腳漢子,冷冷應了一句:“沉住氣,老崔。”崔頌德似是對此人十分敬畏,聞言之下?趕忙陪笑道:“説得是,季兄,該沉住氣…”敖長青也跟着搭腔道:“剝皮就是這麼個躁脾氣,欠耐,季兄莫要見怪才是;”這姓季的醜人伸手輕撫面頰上的一塊疤痕,毫無表情的道:“看到我臉上的累累疤痕了?這乃是經過七次惡鬥,被十二個仇家分別留下的,我前後等了三年,陸續把這十二個人通通送進了墳墓,沒有一個得以漏;只要有決心,有毅力,沉住氣,何患事不能成?我季冥蒼辦得到,二位當然也辦得到!”崔頌德打着哈哈道:“季兄是何等樣人?‘冷麪無常’哪,呵呵,我與敖哥如何比得?”肥胖老者擺擺手道:“都是自傢伙計,犯不着虛詞客套,走啦,回去喝上兩杯,驅驅寒氣再説。”崔頌德發出收隊的訊號,散落林子周遭的數十條漢子立刻紛紛往外撤走。個個形輕鬆愉快,模樣顯示,好歹又算應付過了這趟苦差。
就在人們拉拉雜雜朝外退出的當口,突兀一聲慘叫驟起,一名大漢齊被斬成兩半,兩截身子扯着肚腸分飛出去,熱血噴濺得他旁邊的同伴滿頭滿臉,然而,他的同伴們卻未能看清是淮下的手!
前頭走着的崔頌德、敖長青等人聞聲回顧,只見又一顆人頭骨碌碌的拋將起來,再打着旋轉墜落草叢之中,沒頭的身軀倒在地下,四肢猶不停搐。
故長青白骨劍迅速出鞘,入往側移,邊急切招呼:“大夥留神,怕是姓任的來了!”崔頌德手執陰陽輪,忍不住破口大罵:“任霜白,我你的老孃親,如果真是你,你就現身出來與我們明槍對仗,窩在暗裏打偷襲,算是哪門子好漢行徑?”白楊木林子隨風簌簌輕晌,枝椏搖動,除此之外,一片冷寂,哪來任霜白的蹤影?
肥胖老者咽一口唾沫,兩眼大睜:“乖乖,若真是那任霜白,出手真是夠狠,殺人殺到絕,一步後路都不給留啊!”
“冷麪無常”季冥蒼緩緩的道:“黃公,姓任的已把手段亮出來了,分明是狠殺毒做的架勢,我們但能圈住他,萬萬不可留情,務必格殺當場,以絕後患!”肥胖老者道:“這個當然,面對如此一個心黑手辣的東西,難不成尚有慈悲可表?”分佈在林子四周的人們,此際不免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每一雙眼珠子都圓瞪着,兵刃前拒,分神戒備,任何的聲息皆足以刺他們的官,每一次鳥飛獸走,亦不免挑動他們緊繃的神經,身處此境,簡直草木皆兵了。
但是,仍然不見任霜白的影子。
這大冷天裏,崔頌德竟額頭冒汗,他呼急促的道:“夥計們,敵暗我明,像這樣杵着乾耗不是辦法,得想個對策主動他出來才行,要不,只剩下捱打的份啦。”敖長青道:“你倒説説看,待如何他出來?”崔頌德口道:“放火燒林子!”伸手在樹幹上摸了一把,沾在指端的樹皮濕粘濡,敖長青道:“林子又濕又,要多少火種才燒得起來?只怕火勢未起,陣腳先亂,一個搞不好又被姓任的佔了便宜去,剝皮,你這法子行不通!”崔頌德焦急的道:“那怎麼辦?就這麼耗下去不成?姓任的神出鬼沒,冷子打暗算,同他耗下去,吃虧的可是我們!”不等敖長青回答,又一聲嗥叫突起,一條漢子雙臂前伸,面孔歪扭,噔、噔、噔往前掄出幾步,一頭栽倒,從後背到前,不如何時已被刺了個透心涼。
“冷麪無常”季冥蒼快速掠近,人尚隔着倒地的漢子好幾尺遠,一對兩端以細韌皮索各系着一枚三角形錐頭的“索錐”已飛而出,但見錐頭穿擊起落“噗”
“噗”連聲,枯草合着塵土紛揚,眨眼間他已將四周尋丈方圓的範圍砸打殆盡。
崔頌德也揮舞着“陰陽輪”奔至,眼睛梭溜不停:“季兄,打到沒有?打到姓任的沒有?”季冥蒼雙手拉錐,死眉死眼:“這傢伙走得好快,連汗也沒撈着他。”抹了把汗,崔頌德惴惴不安的道:“任霜白的主意起得惡毒,他是想隱在暗處,將我們各個擊破,逐一殲殺,我們欠缺明顯目標,總體力量便難以凝聚運用,他單人匹馬,反倒來去自如,收發由心,孃的,我們可不能讓他得逞!”季冥蒼臉陰沉,語氣也陰沉:“大家把招子放亮,覷準他現身那一剎的動向,説不定能堵住他,人總是人,變不成一縷煙、一陣風,他身法再快,好歹也有蛛絲馬跡可尋…”崔頌德忙道:“我早就集中力,全神貫注了。”那邊的敖長青提高聲音道:“夥計們,我看得把人馬聚攏,圈子縮小,儘量不給姓任的偷襲機會!”就在此時從一株高的白楊樹頂端上,一條人影仿若鷹隼般撲落,快得只見身法乍現,已分幻成七個不同方向的影像,虛實莫辨的朝七個角度齊時攻擊!
雪亮的刀鋒隱泛一抹赤紅,刀鋒織穿掠,割氣如嘯,崔頌德的“陰陽輪”照面之下便被磕得大開大蕩,慌忙竄躲不迭,敖長青白骨劍連遞三招九式,亦在翻卷飛旋的寒光中盡為化解於無形,馬良君月牙鏟甫起,位置尚不及夠到,掣閃的冷焰已把他出圈外,若大的身軀又蹦又跳,看上去不但狼狽,更且滑稽。
四件兵器的揮展過程僅僅進行到一半,四顆人頭同時離腔而起,標濺的鮮血有如泉水噴濺,濃稠的腥羶氣息立即漫林子周遭。
肥胖老者大喝一聲,手上那隻宛似長矛,卻稱為“穿心”的鋭利傢伙,猝然刺向飄幻中的人影,季冥蒼則不吭不響“索錐”凌空暴舞,錐頭吐伸縮,十八錐合湧齊罩,力道勁勢,凌猛異常。
那條影子卻突兀在空氣裏消失了,穿心與索錐的狠攻急打,全部落向虛無,儘管風強勢鋭,卻本找不到着力之處!
人家是怎麼走的,往哪裏去?全場的人沒有一個看清看明,就這麼樣,一下子就不見人了,真若幽靈鬼魂,來去無影無蹤。
崔頌德聲息,腦袋四轉,不停的問:“人呢?姓任的人呢?”敖長青面孔慘白,咬着牙道:“你這不是白問?我要知道人在何處,早就追上去了!”斜舉着月牙鏟,驚魂未定的馬良君,臉陰晴不定的道:“只一段子不曾和任霜白對仗,他的功力竟似又有進,看那身法,像比‘固石崗’上更為快捷利落,隅掠挪移之間,活似進入無人之境!”哼了哼,季冥蒼斜着眼道:“馬老,姓任的左不過身子靈,腿快罷了,跑跳功夫乃逃命苟活的雕蟲小技,算不上什麼,他要有種,就別躲別藏,和我們光明正大、真刀實槍的拼上一場,那才叫漢子行徑!”馬良君勉強咧咧嘴,連乾笑都不像:“季兄藝高技強,修為深厚,自是我等所不及,倒要多多仰仗大力了…”季冥蒼冷冷一笑,不再作聲,敖長青看得出氣氛有些僵硬,趕忙打着圓場道:“各位都是來幫我和剝皮大忙的,對各位的大力賜助,我們哥倆心存無限,目前正是強敵臨頭的辰光,務盼各位能團結一致,齊心聯手抵禦外侮,一朝事成,我哥倆決不會忘記各位的恩義…”崔頌德接上來道:“敖哥説得是,只待除去這心腹大患,我們兄弟必有報償,不叫各位白受辛苦。”敖長青又道:“從剛才姓任的出手方式來看,他一鋒就施展出‘劫形四術’的刀法,顯見姓任的已然吃了秤鉈鐵了心,決意是要狠殺狠做了;我與剝皮、馬老都領教過這套刀法的厲害,可謂一式比一式毒,一波比一波猛,大家萬萬不可輕忽,必須相互支援,彼此呼應,方得集中力量,殲殺此獠!”肥胖老者忽道:“我有個建議,長青。”敖長青道:“黃公請説。”肥胖老者壓低嗓門道:“咱們這裏,真正能派上用場,可與任霜白硬上的,不過我們五個,餘下一干人眾,僅有吶喊助威的份,於實際無甚補益,叫他們和姓任的拼,不啻羊入虎口,有去無回,為了減少犧牲,也為了避免增加累贅,應該把他們調出林外,一則聊助聲勢,二則,我們亦好放開手腳與對方徹底一搏!”敖長青頷首道:“黃公所見極是,剝皮,把其他人遣到林外,待伺機行事便可!”崔頌德並無異議,當下放號施令,撤出手下,瞧瞧這些人慌忙奔退時的臉上表情,直若逃離鬼門關那般如釋重負。
現在,白楊木林子中只剩下敖長青、崔頌德、馬良君、季冥蒼,以及肥胖老者五個人了——還有一個,是一直不曾正面亮相的任霜白。
任霜白此刻附貼在一株白楊樹的枝叉接口處,由於他身軀瘦削,再加上葛布衣袍的澤近似樹幹的原,從下往上看,因角度間的差異便極難發覺他的形跡,可是,他利用盲人特俱的鋭應,卻能在聲音、味道、甚至氣的微弱波傳下分辨出四周的動靜狀況,而且,有相當密的析解程度。
敵方撤出大批三人手的行動,他當然知道,不但知道,連剩下那五位仁兄的方位所在,他心裏亦已有底;緬刀纏繞在他手腕上,似一條盤卷的銀蛇,不一會,銀蛇的毒吻,便要擇肥而噬了。
有極輕極輕的悉卒聲在移動,任霜白側耳靜聽,大致辨認得出是對方什麼人在朝什麼位置行走——敖長青、崔頌德、馬良君三個的身上體味他業已悉,而敵人前兩次圍襲入林之時,他亦早已潛隱於側,只是預察敵勢,未嘗動手罷了,由那兩次的默察,他確定了季冥蒼和胖老人的重要,因此,有關這兩個人的各項辨識徵候,他全已銘記在心,對方五個人在他而言,似部是相處長久的老朋友了。
這時,他並沒有行動,只全神收納每一樁傳來的訊息,再於心中計算組合,更以極快的頻率修正調整,他要拔出最最準確的時機,予敵致命的一擊。
下面,五個人越轉轉快,有些聲響,像是故意發出,且不聞他們談之聲。
任霜白的角連連搐,眼皮子急跳不歇,攀抓樹枝的手指卻漸漸鬆放。
這一次,任霜白不是落地之時才釋演“七魔撤網”的一招,他人甫離樹枝,在空中已分幻成七條身影往下撲擊,刀光縱橫,目標所指之處,確無比。
早已提高警覺的敖長青、崔頌德等人,雖説小心翼翼,戒備有加,但在人影眩飛穿掠、寒芒旋卷的剎那,仍不免到驚魂裂魄般的震撼與極為窒迫的壓力,五個人各自應變招架,卻沒有一人有回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