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古怪老叟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勞了將近一個時辰,紫鵑終於將那幾道菜收拾完畢。
早就守候在桌邊的文定、楊括已是蟬腹龜腸,就連閒談都成了有氣無力,好不容易聽到北坤的聲音由廚下傳來:‘菜來咯!’只見他一手託着一隻盤子,儼然一副小二的模樣,滿是笑容的將菜端上桌,不曾停歇又忙着回到廚下再度端出一道菜才算完畢,末了還要唱一遍菜名,‘紅燒兔,黃燜兔,還有辣子兔,請二位慢慢享用。’兩隻兔子做出三種菜,想不到一直給人莽撞覺的紫鵑丫頭也有這手絕活,讓原本沒抱什麼太大希望的文定吃驚不小,暗歎還是自己眼光狹窄,小瞧了她。
這時紫鵑也由廚下慢慢的走了出來,緩緩解下間的圍裙,發現幾人皆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奇道:‘都看我幹嘛?動筷子呀!好久沒下廚,手都有些生疏了。’‘哪裏,哪裏,紫鵑的手藝絕對是沒的説,就連那‘陶然樓’的大師傅也不過如此。’北坤自然是抓住機會拚命的巴結。
饒是一向自我覺不錯的紫鵑也被他説的微微羞紅了臉,故做葦狀以掩飾,道:‘他們自己不會吃嗎?要你多嘴多舌,還不快入座,菜都涼了,稍後這些碗盤都歸你洗了。’壓榨了北坤一番後,紫鵑則率先入座。涮碗這等小事,北坤自然是滿口的答應,還不忘叮囑文定他們多多吃菜。
看着他一副食指大動的模樣,文定與楊括確實也到胃口大開,紛紛夾起盤子中的兔遞進自己的嘴裏。咀嚼了一陣後,文定悶不做聲偷偷向桌上的其他人望去,楊括一臉的鎮定,看不出一絲問題,北坤則是滿面的陶醉拚命往口裏,難道問題是出在自己?他又向其他兩道還沒試過的菜夾去。
嘴上説是絲毫不在乎,可紫鵑的眼光卻在暗自打量着他們,但見一會兒工夫後,北坤一人猛吃紅燒兔、黃燜兔兩道菜;而文定與楊括二人雖被辣的眼淚直,卻還是單吃那辣子兔,不時還要連扒幾口飯來抵禦辣味。她有些怨氣的對北坤斥道:‘你看你這副狼虎嚥的吃相,讓大家都沒法吃飯了。’先使勁將滿口的飯菜嚥下去後,北坤出了神的微笑,道:‘都怪紫鵑你做的菜太好吃了,讓我怎麼也停不下來。’紫鵑將信將疑的抬起筷子向他所佔據的紅燒兔夾去,方一入口便有股苦澀之味襲來,紫鵑馬上將口裏的兔吐了出來。再回到桌上時,那張略帶的小臉已泛起了青。不願承認失敗的她,又再次拾起筷子向黃燜兔夾去,一入口即有濃烈的酸味。
紫鵑的火氣迅速爬升,朝着北坤怒道:‘如此難以下嚥的東西,你為何還要裝作一副很愛吃的模樣,是在取笑我嗎?’北坤有些無辜的説道:‘我不覺得難吃呀!相反的,我只覺得真是頭次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越吃越好吃,不信你瞧呀!’説着又由那兩隻盤子裏夾起兔淨往口裏送,紫鵑卻大為光火的出手奪下那兩盤菜。
靶到屋裏的氣氛開始不妙,文定忙出來打圓場,道:‘好了,好了,紫鵑,不就是兩盤菜,值得你如此大動干戈嗎?就算一時失手將那兩盤做壞了也不打緊嘛!不是還有這盤辣子兔嗎?這道菜就做的很有川菜的味道,楊兄你説是吧?’雖然他直往楊括那使眼,可楊括卻是埋着頭不做任何評價。
正當文定對楊括的異常大為疑惑時,紫鵑已猛的起身,將桌子一拍,桌上的盤呀碗呀,一時間發出烈的碰撞,自己則更是憤然推門而去。
北坤忙起身相隨,卻聽見屋外傳來一聲嬌吼:‘不準跟來,否則別怪我出手無情。’一會兒北坤耷拉着腦袋迴轉屋裏,滿臉沮喪的坐下。
文定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紫鵑這丫頭為何發這般大的脾氣?’此刻的他有着一腦門的疑問。
北坤指着自己一直猛吃的菜,有氣無力的説道:‘這兩道菜都是紫鵑的手藝,文定你説的那道辣子兔,恰恰是我做的。’這下文定終於明白了方才眾人怪異的舉動,他懊惱的道:‘該死,該死,這下紫鵑恐怕又得在心裏怨死我了。朱兄,為何你不事先知會一聲呢?’楊括輕笑道:‘文定,這可是你自己遲鈍的下場呀!怨不得旁人喲!’‘楊兄也知道了!’文定一直與楊括待在一起,並未見到他有何特別之舉,不明白他是由何處得知此內情的。
楊括拾起筷子指着那盤由北坤做出的菜,笑道:‘這兩種菜有着截然不同的味道,文定你不是也親身體會過了嗎?做菜這事嘛,是一理通百理通,能做出這味道的人,一定不會做出紫鵑丫頭方才那等奇特的菜來,呵呵。’‘哎呀!’文定一拍腦門,道:‘我怎麼沒想到這岔?只覺得菜好吃了,沒想過這同一下廚之人的手藝不可能差這麼多的。’楊括善意的笑道:‘你呀!不但是遲鈍,還要拉着我一齊往坑裏跳,還好我住了,呵呵。’就在二人嬉笑時,北坤卻獨自一人坐在桌邊重拾起竹筷,吃起紫鵑那難以下嚥的兩盤菜。
明知道難吃還要勉強自己,楊括不解的問道:‘朱兄弟,紫鵑人都走了,你又何需再強迫自己吃這些呢?’北坤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我並沒強迫自己,只是覺得這些是我吃過最好的菜。’特別是他一直待在廚下,親眼看見紫鵑為了燒這兩道並不十分出的菜,費的工夫要比那些大師傅燒一桌上好的菜還要多。
想起她手忙腳亂的忙碌,時而急的滿頭大汗,時而又自得其樂的傻笑,她那副天真的神情實在讓北坤看的入,如此燒出來的兩道菜又怎會是難吃的呢!
就這樣,在文定與楊括的瞠目結舌中,北坤將那兩道菜吃的乾乾淨淨。
不知過了多久,紫鵑依然是坐在那棵村口的大槐樹下,茁壯的老槐樹伸開它繁茂的枝葉,在這漫天的夜雨裏,為紫鵑遮擋住大部分侵襲的水滴。
紫鵑那丁點的悶氣其實早已消除,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如若回去,該要如何去面對他們?
面對他們的歉意,面對他們着意的迴避,只會讓她想起自己方才的尷尬。這些年跟隨小姐,也多是指揮下面的門人丫頭,就連小姐的膳食也是采蘩那丫頭持的,她早已知道自己沒這方面的天賦。可當着他們這幫平素裏她瞧不起的臭男人面前出醜,她還是久久不能原諒自己。
許久後,紫鵑方才將頭部從雙膝間抬起,卻見着朱北坤站在不遠處。不知他站了多久,只是在那默默的望着自己,一言不發,任狂妄的雨水拍打在身上,渾身雖淋的透濕,手邊卻有一件不知從何處翻出來的蓑衣。
紫鵑想要衝着他喊些什麼,可喉嚨裏久久發不出聲響。
看着她嬌弱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北坤馬上打破沉默上前去,將蓑衣完好的披在她身上,輕輕道:‘今晚雨太大了,先回去吧!’紫鵑呆楞了一會兒後,猛的起身,掙他的關懷,掀開身上的蓑衣,狂奔至空地之中,任雨水在她身上肆,她帶着哭腔大喊道:‘不要對我那麼好,求求你。’今夜的暴雨註定要洗刷些什麼,又註定洗刷不了些什麼。
再強橫的事物也有終止的那一刻,這場漫天的滂沱大雨也終於是停息了。空氣中瀰漫着雨後的濕氣,這炎熱的酷暑也因為這場雨而得到了緩解。
在這個時節裏,對於林間的動物們而言,天龍的眷顧便是它們莫大的福祉,蟬蟲、黃鶯、麻雀紛紛歡快的叫着,慶祝這份清涼的節。
奔波了一的楊括,早已伴着方才屋外滴答的雨水,美美的進入了夢鄉。紫鵑與北坤相繼出門,直至此刻還不見蹤影,這些變故又都是因為自己失言所引起,充滿懊惱自責的文定自然不能如若無事的上牀入眠。在屋中氣悶的徘徊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他終於忍不住步入花圃,呼一下清新的空氣。
涼的覺也帶來了清逸的心情,文定站在花圃中,踏着濕潤鬆軟的泥土,與這些花草一同領略濕氣的涼潤。因為是雨後,是以沒有月光的熠耀,屋裏的燈光也早已熄滅。在黑暗的花圃中,文定摸索着遊走,沒有絲毫的目的,只是憑着那夾雜在濕氣中傳來的陣陣香味所牽引。
黑暗裏沒有了光線,自然也不能瞧見花兒豔麗的模樣,可嗅覺卻出奇的靈。這裏有茉莉優雅、馥郁的花香;淡雅而芬芳的茶花香氣;幽幽的牡丹花香氣,以及那些無從辨識的、更為繁多的花香。文定緩緩的步入其間,這雨夜的花圃便如同傳説中的仙境般使他沉醉。
而這仙境的締造者,則是別人眼中乖僻謬的古怪老頭陸仲簡,洗盡了凡塵的他,執着於自己的世界,懶得去與人道,讓他成為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的孤老,同時也讓他更常的將自己立身在自己所中意、所喜愛、所營造的世界裏。
此時此刻,文定覺得陸仲簡不再是曾忱口中詭譎怪誕的老頭,而是一位看破世間浮沉,縱情花草的智者。這等高人與素隱行怪的好名之輩不同,是真正的淡泊世間幻象,不為世間的凡塵俗物而勉強自己,只行自己愛做之事,只依自己本為人。
正在文定揣測着陸仲簡是如何之人時,一絲淡淡的幽香從羣芳中暗自渡來,那股香氣幽暗中帶着芳香,一種沁人心肺的清涼。文定不再遲疑,順着香氣傳來的方向潛去,只覺撲鼻的香味越發強烈,似乎就在文定立身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