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劫後的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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揹着沉沉的雞蛋在黑夜裏走山路,自然是不行,曾忱扛着扁擔,來到相的農人家裏借宿一晚。
這個陸老頭在村子裏是個怪老頭,年過半百了可從來沒娶過媳婦,脾氣很是古怪,也不愛和村裏人打道,孤孤單單的守着兩間破泥房,每也就是種種地,養養花。
最令村裏人奇怪的就是,這陸老頭不愛與人聊天,反倒是時常與他種的那些花談心,讓村裏人不可理喻,紛紛與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曾忱與陸老頭的關係卻不錯,他時常來這個小山村,陸老頭家裏也沒有別人,借住時也方便些,一來二去的,兩人也成了忘年。
“陸大爹,你還在花圃呀!”陸老頭未曾回頭,也不答話,只是依然在查看那些花草。
曾忱自顧的卸下了肩膀上的擔子,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又從一旁的大水缸裏舀了一瓢水一飲而盡,嘴裏直呼痛快:“哎喲,這一路上可把我給渴死了,剛進村還來不及喝口水就忙着做買賣,看這舌頭乾的。”陸老頭心痛的怨道:“那邊不是明明有口井,幹嘛總是藉故喝我這缸天水?”天水就是陸老頭在下雨天裏用這口大缸接來的雨水,而這些雨水便是他平裏用來澆灌花草的,連陸老頭自己都不肯飲用。
曾忱與他多有往也摸清了他的脾氣稟,見他嘴上雖然是十分嚴肅,臉上也是嚴厲的,可心裏卻沒真的認真。這老頭就是喜歡擺他那些花草,其他的事都不大上心。
曾忱笑了笑,挑起扁擔便往屋裏去了。
陸大爹的房子一共兩間,是用泥胚做成的。這種泥胚是用大量的泥在中間摻雜些草料,做成一大塊一大塊的,再經過長時間的蔭曬。
這種房子經久耐用,而且貴在冬暖夏涼,原本住起來是舒服的,可陸老爹這麼些年來從來不曾修繕過,結果父母留下的房子變成漏風漏雨的,就別提有多敗落了。
有時曾忱覺得陸老爹住的還沒那些花草好,只看他為那些嬌的花草專門製作的雨遮,便能略見一斑,那紮實而細的做工,只怕和他身上所穿的衣物相比,也差不到哪去。
有次借宿的夜裏,曾忱就親眼見識過陸老爹的痴。那夜是突來的一夜清沱大雨,陸老爹的兩間泥房地勢較低,雨水都漫進了屋裏,膝蓋以下將近淹過了一半。
曾忱從夢中驚醒,大叫道:“不好了,進水了。”手忙腳亂的將自己的扁擔以及裏面的貨物往高處挪,這要是掩了,可得他跑兩個來回才補的回來呀!
而被他的叫聲喚起的陸大爹,來不及在漂浮的水面上找尋自己的鞋子,膛着水便衝到了花圃。不但撐起張張雨遮蓋在一缽缽的花草上,還將頂重要的幾缽搬進屋裏。
別人都是保那些傢什衣物,他可倒好,將大木箱上的瓶瓶罐罐都丟棄到水裏,反而將那些花草擺在了上面。
看着那些剛被自己好心幫他挪到上面的家當,又被他如此輕易的丟棄,曾忱實在無話可説,只是死命的護着自己的扁擔,免得這倔老頭又瞧上這塊地方。
雖然陸老頭在風雨中守護了一夜,可那些花圃裏的花草還是有些給淹死了,望着那些蔫了的花蕾,落敗的芳草,花瘋子還痛哭了好一陣。
哀摸着那弱小而脆弱的生命,他不斷的埋怨自己,彷彿那逝去的就是自己的子女般。就此起,曾忱也發自內心的歎服這花瘋子的痴勁。
“瞧你這滿臉的詭笑,只怕又賺了不少吧!”陸老頭對於他平常這個貪財的小十分看不慣,經常愛奚落調侃於他。
曾忱口裏説着:“哪呀!你又在胡説,我怎麼會有你説的那模樣?”摸了摸臉領,難道自己又不自覺的在發笑。每次賺到錢,他都會從內心裏笑出來,他自己卻沒什麼覺。
陸老頭搖搖頭,無奈的道:“你呀沒救了,這才過年,多長時間呀}就丟下成都的那位到處跑,也不怕再回去的時侯,人家不認你了。
“怎麼會呢!”對於這個曾忱是十分的自信,阿芬與自己從小就兩小無猜的,要不是她父母作梗,早就成為登對的一雙了。自打她男人沒了後,曾忱也不計較她的寡婦身份,阿芬也不嫌棄他只是賣腳力的山客,二人便得以再續前緣,真是説多要好就有多要好。
陸老頭從鼻腔裏發出一聲低沉的“哼”説道:“怎麼就不會了?你這麼整裏在外面到處跑,她一個人守在那成都等你,一等就是好幾年,你以為女人是什麼做的呀!經的起你這麼折騰個幾年呀!”成為了忘年後,曾忱時常愛和他談點自己的私事,可每次説到他與阿芬之間的事情,陸老頭就來了一股無明火,説的他是一楞一楞的。
“我那不是想着多掙點錢,以後開個好點的店面,好讓阿芬下半輩子也跟着我享享福嗎?”曾忱喃喃的回答着。
可陸老頭卻對他的言論深惡痛疾,道:“又是錢,張嘴閉嘴全是錢,你小子完全是鑽進錢眼裏撥不出來了。”氣的他是背過身去,懶得再去和他枉費言語。
曾忱努努嘴,輕輕的自語道:“你是沒吃過被錢難倒的苦。”想當初阿芬的父母,就是瞧不上自己這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才將她硬嫁給田水旺那個病表的。自那以後,他是痛定思痛,紡要掙到大把的錢,不再讓別人瞧不起自己。
起先或許是因為受到了打擊才去做生意,後來卻漸漸變成了習慣,只要一段子不去做買賣他心裏就覺得空的慌,吃不香睡不着的,只有揣着那些賺來的銅板,他才覺的踏實。
看着他不搭理自己,曾忱也不和這倔老頭爭辯,只是從扁擔裏捧出一株小苗,輕輕的擺着枝葉,嘴裏則輕快的説道:“哎呀!這是個什麼東西?”眼角處望見陸老頭偷偷的瞄了過來,又調侃道:“陸老頭,等下用來生火,你看怎麼樣?”陸老頭一個健步,由他手裏將那株小苗給生生的奪了下來,喝斥道:“就是把你拿來生火,也不許傷了一絲枝葉。”説着將小苗捧在手心裏,仔細的打量了半天,試探的問道:“這是西府海棠吧!小子你這是從哪找來的呀?”曾忱笑在心裏,嘴上卻拿起了腔調:“哎!來了半天,連杯茶水都沒有,喝你口雨水,還被埋怨了半天,實在是讓人心寒呀!”陸老頭為求得此苗,馬上忙的四處給他找茶杯沏茶,可在屋子裏搜尋了半天也沒見着茶杯的蹤影,只有尷尬的朝他笑了笑。
這老頭除了花,對別的事都毫不上心,曾忱也不由得為之氣結,説道:“好了,好了,你這屋裏除了花,還有什麼呀?”陸老頭對此是毫不在意,反而追問道:“小曾,你還沒説這株花苗是從何處而來的呢!這西府海棠可是貴種,平裏都是藏在高門大户裏,你是如何能到手的呀?”
“是阿芬給我的。她以前的男人就和你一樣愛養些花呀草的。這西府海棠原來是富貴人家丟棄的病苗,他撿回家擺了幾年,竟被他玩活了。你手上拿的,便是由他們家院中的那樹上嫁接下來的。”陸老頭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呀!我還以為是你…”後面的話卻不好意恩説出口了。
“你以為是怎麼樣呀?我還能去那些高門裏不成?你也不想想我們這種人,哪怕是在人家門口多站了一會,便有家丁護院來趕人了,哪還能入內宅見到這東西呀!”説着還朝他丟了個白眼,這一心全在花上的老頭,又豈會明白這道理。他頓了頓又説道:“阿芬還讓我提醒你,這西府海棠雖珍貴,卻不好養,你可別養死了。”陸老頭輕蔑的望了他一眼,很是自信的説道:“這西府海棠喜向陽—潤,好肥沃而排水好的沙壤土,耐寒,耐旱,對嚴寒的氣侯有着較強的抵抗力,忌水澇,萌孽力強。別看我以前沒見過這花,可就算將那病苗拿到我手裏,也必能養好了。”説着還略有些自責道:“我以前怎麼就沒想過,從那些大户人家丟棄的花苗裏尋好種呀?”曾忱叫道:“好了,累了一了,你也給口飯吃吧!”陸老頭拍了拍腦袋,小心的將花苗放好,就要去淘米下鍋,突然又説道:“對了,小曾,前幾我在後面的水溝裏挖出了一筐怪東西,你看值不值錢,拿去換了吧!”説着便將曾忱引到裏屋,由牀鋪底下拉出滿滿一籮筐的小東西。有鳥呀、蟾蛛呀、魚呀形態各異的石頭,還有珠子呀!細管之類的。
曾忱彎下,將這些小玩意放到手裏仔細的擦拭,竟能看見它本來的面目,如珠玉般的翠綠。這些希奇的東西將他這麼個小貨郎難住了。
“這到底是些什麼玩意來着?”曾忱不由得好奇的望向陸老頭。
“不知道。”對此,陸老頭也是毫無頭緒,拿着一隻兵器般模樣大小的器物道:“你都拿去賣着試試看,多少也不重要,只當我答謝你那個阿芬的花苗了。”曾忱嬉笑道:“還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賣錢呢!要是扛着這整筐的石頭,那這次收上來的東西還不得全扔了呀!”二人也未在意,一同去淘米做飯,飯後更是在花圃裏促膝而談。談的也是生活呀!外面的見聞呀!花呀什麼的,彷彿這筐小玩意壓就不曾存在般。
而翌走的時侯,曾忱也只肯捎帶上二十五、六件塊小的,按他的話是不佔地方,還可以拿回去哄哄阿芬。
可當曾忱將這二十五、六件小東西拿到羅守財的成興玉器行時,才知道這不起眼的小玩意,卻遠比自己那一筐的雞蛋,一筐的麻繩值錢。
當時玉器行的掌櫃也只能分辨出質地是玉,可來歷卻是不得而知,便請來了羅守財。
羅某雖也不知其為何物,但卻知道必是不凡。老巨猾的他不絲毫的聲,只是淡淡的説了聲“勉強還過得去”便只給了曾忱五十兩銀子。
可這五十兩銀子在曾忱眼裏卻已算是一筆很大的數目了,他驚喜的詢問還有一大筐要不要?
經不住羅守財三兩句的誘導,便將玉器的得處代了個透徹,對羅守財而言自然是多多益善,曾忱便馬不停蹄的又往陸老頭家再次跑去。
聽完曾忱的敍述,文定他們也對此瞭解了個大概。在他滿以為自己賺了一大筆時,卻不知天大的財富就被他這麼輕易的以二兩銀子一塊的價格給賣了,文定實在為那些玉戚叫屈。後來便是那狡詐的羅守財將其中的一塊輾轉到燕行舟的手裏,才引發了眾人的此次巴蜀之行。
楊括又問道:“那後來呢?陸大爹將剩餘的玉器與你了沒呢?”原來還有滿滿一籮筐的玉器在那等着他們,楊括的心中早已是心癢難耐。
“沒有。”曾忱神情失落的道:“等我再回到那小山村,陸大爹早已不知去向。
北坤也被這件事深深的引了,不自的問道:“那錐縣能有多遠?不到七、八十里的路程,你一個來回也不過三四天的工夫,那陸老頭就不知所蹤了?”曾忱也一直在納悶,説道:“是呀!您諸位想想,這二十幾塊小玩意就是五十兩呀!那一筐連大帶小,只怕不下有上百塊,那就是幾百兩的收入呀!這可是我這個賣腳力的山客多少年才能積攢下來的呀!那幾我是寸步不停,除了睡覺就是趕路,吃喝都是邊走邊解決,可好不容易筋疲力盡的趕到那,就只剩下空蕩蕩的花圃以及那兩間破泥房,那一整筐的玉器也跟着不見了。”這事從頭到尾都透着蹊蹺,讓人完全匪夷所思。思量了一會,文定問道:“那曾老闆可曾等侯幾,又或是四處尋訪過呢?”
“怎麼沒有呀!你們想,這大筆買賣我能輕易放手嗎?我在那裏是左等右等,敲張家問李家的,可就是沒那陸老頭的蹤跡,一個多月下來,反倒是等來羅老闆的夥計,催我何時將那些玉器送過去。”文定心想道,那羅守財能不急嘛!這天大的買賣就攫在這曾貨郎手裏。
譚管事也問道:“這麼説來,這陸大爹一直就沒找到咯?”
“是呀!我和那羅老闆的夥計在山裏轉了將近三個月,可就是沒那陸老頭的蹤影。那夥計怕羅老闆着急,先我一步回成都。可當我回來時,卻得知羅老闆一家連同羅府上下的管家僕人,還有那曾與我一同在山裏待過三個月的夥計全被殺了。”説到這事,曾忱不由得渾身顫動,田寡婦更是嚇的縮進他的懷裏。
看來這事確實是對成都府的人驚嚇很大,曾忱的嘴裏都不由得有了些慌張:“我一回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又怕連累阿芬,所以連她那都不敢回,趕緊藏到一處隱蔽的地方。不想今早卻聽説有人將毒手伸向了她,一下子整個人都懵了。等我趕去時卻又被那幾人給抓住了,本想着這次是把命給搭上了,多虧有各位仗義相助,才離險境,不然,只怕此刻我二人已是生死未卜了。”田寡婦則接着泣述道:“昨夜我原本已歇下了,可一夥來路不明的強人卻闖進了小熬人的家宅,還沒等我將事情清便已被他們擒下。不但家裏被他們翻的一團糟,就連忱哥送我的那串玉珠也被他們強奪了去,嗚嗚嗚嗚。”曾忱輕輕拍打着她的肩膀安道:“算了,錢財不過是身外物,今起我已經想通了,在我心裏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的。”阿芬在動之餘,喃喃的説道:“那可是你送給我的呀!”
“你還有我,我也還有你,這已是上蒼最大的恩惠了。”曾忱的話,一時讓房間的所有人佩不已,紫鵑更是下了動的淚水。
文定等人識趣的乖乖退出房間,這個時刻是屬於他們二人的,他們不忍心去打攪他們。
就連對於這畫面樂在其中的紫鵑,也被文定生生的拉出房間,所有人來到了文定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