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七章決裂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梅縣令並未因藐視而放鬆,追問道:“本縣可是隨時可以找出四五個人證,來證明此二囚背夫私奔,你倒説説你有何證據能還他們的清白。”

“大人舉出的人證,區區相信一定是本地有身分的士紳,所言自然是客觀公正,不會帶任何的私心,只不過…”稍做停頓,文定便又道:“大人,他們與我那些個家人一樣,都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得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回大人的話,當年他二人並不是背夫私奔,而是區區先行將任氏逐出家門,待二人結合之時,早已與我柳家無半點干係,這背夫一罪壓是無從説起。”可這是聞所未聞之事,不但是載定一臉的茫然,就連站在堂外人羣中的道定也是一頭霧水。

“柳文定,本官可要提醒你,一旦站在這公堂之上,講話都是要有證據的,可不是你空口白話,説什麼就是什麼?”

“大人請放心。”文定鎮定自若的表現更是讓人捉摸不定,只見他低下身子,向跪着的康純葉輕聲談了幾句,然後康純葉便從貼身的內衣裏掏出一張發黃的白紙來。

文定接過白紙,翻看了一陣後,又轉呈給堂上的師爺,道:“敬請大人過目。”

“這是什麼鬼東西。”白紙上沾有康純葉的汗味,那撲鼻的惡臭讓梅縣令幾近嘔吐,立馬將其還給了師爺。

這也是無可奈何,自打被嚴惟中關押之後,康純葉就開始飢寒迫的噩旅,多少個子不曾洗漱,還在差役的看押下翻過多少山山水水,身上的味道自然是可想而知。這張紙也不知為他暗藏了多少時,整個就跟他身上的味道一般無二。

“師爺,你給本官念出來就行了,咳,往台下站點,讓他們也聽清楚些。”這張紙對師爺來講也是燙手山芋,然而既然老爺吩咐下來了,他也只能遵照施行,大聲唸了出來。

“休書。漢陽永安堡柳文定,有任氏,婚後數載無有所出,為保香火有續,特休之。情願立此休書,任從改嫁,永無爭執。委是自行自願,即非相。恐後無憑,特立此文約為照。立約人:柳文定某年某月某。”那散發惡臭的竟是一紙休書,頓時堂上大多數人都呆楞住了,這任雅楠竟然已經是柳家棄婦,這通姦罪自然也就説不過去了。

柳載定直呼不可能。梅縣令則悶聲不語,顯然這件荒唐的官司將他的境況迫的十分狼狽,兩個無罪之人竟被自己關押了一宿。

“師爺,你仔細給本官驗看驗看,這份休書有沒有問題?”縣令有命,做師爺的自然不敢怠慢,靜心下來從方方面面查驗真偽,憑藉着多年的經驗如實稟告,這份休書不論是從泛黃的紙張,或是墨跡乾涸程度上,都不似近年之作。

看來此案不過是誤會一場,兩個無罪之人險些被當堂杖責而死,梅縣令的臉上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

氣極之下,他也忘記了之前向載定夫婦做出的承諾,對柳家老三訓斥道:“胡鬧,以後先清楚再來報官。”説完便拂袖離去。

得到縣令暗示的師爺則代為宣佈兩位人犯當堂釋放,頓時跪在堂下的文定鬆了口氣,雖然在堂上他説的是大義凜然,然而原先他心底也是七上八下,沒有必勝的把握。

載定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半是氣憤一半是難堪,從此以後,他與大哥的兄弟情誼算是徹底走到了盡頭,羞憤下也草草離去。

此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好容易才將康純葉二人從閻王殿上救下來,文定不敢耽擱,顧不得他二人周身的疲憊,指示道定速速送走他們,還囑咐一直要將人送出了湖廣境內,方才允許他放手返回。

衙門不遠處已有馬車備着,夫婦倆穿着興盛和夥計為他們購來的新衣,臉上還掛有在縣衙裏留下的傷痕。此番雖説是經歷了許多的磨難,遭了不少的罪,可總算是讓夫婦倆看到了光明的前景,憑着文定與他倆的休書,後夫婦倆再也不必整擔驚受怕,東躲西藏的過子了。

臨別在即,此生他們或許再沒有碰面的機會了,任雅楠早早地藏身車內,她與文定實在是無話可説,平白掛了幾年的夫名分,話不曾有過三句。

一直以來,柳文定這個籠罩着自己的枷鎖,使得她生生受了幾年的活寡,之後又顛沛離四處漂泊,不但生活不定,還錯過了老父的喪事,如若是説起先在外面的幾年,康純葉還存有內疚,她則不曾有過絲毫悔意。

此次被抓也是料定必死無疑,誰曾想幫自己逃了必死劫難的,竟會是這個長久以來時常在黑夜裏出沒的夢魘。

深蒂固的夢魘已使這個普通的民婦不堪負重,終為其糾纏折磨,真實的文定反倒不能替代,那個由任雅楠自行杜撰出來的幻象在其心目中那揮之不去的形象。眼前這平易近人、不記前嫌的文定,反而是讓她覺得不真實。

當然這種十數年的隔閡,自不是三言兩語能夠釋懷。

文定也沒打算過要改善二人的關係,只是過去將一包銀子付予康純葉,並戲言道:“上次你二人不辭而別,我一直便覺着遺憾,這一回總算是得以彌補,能夠當面告辭了。”康純葉的眼眶裏噙着淚珠,哽咽的説不出話來,一扭頭鑽進了車裏,若是再待下去,他自己都將瞧不起自己。

“動身吧老四,切切記住一定要送到安全的地界,你再回來。”道定上一次算是栽足了面子,此番憋足了勁,保證道:“嗯,放心吧哥,這一趟我再也不會出任何岔子了,不然我就把自己的頭擰下來,或者是乾脆買塊豆腐撞死。”道定還要下些毒誓,文定卻已催促起來:“去吧!我相信你就是。”當車輪滾動起來的時候,馬車一側的簾子悄悄拉起了一小角,一道柔和的目光飄了出來,逕直瞟向文定。

背後一雙敦實的大手住了她的肩膀:“怎麼了,在看些什麼呢?”任雅楠搖搖頭,柔聲道:“沒什麼,只是想最後再看一眼這裏。”望着那遠去的馬車,文定總算是鬆了口氣,自打他收到嚴惟中這件意外的驚奇之後,他便不曾有一夜是睡踏實的。

“柳朝奉,恭喜你總算達成心願。”文定回過頭髮現,打斷他思路的正是適才那位站立在梅知縣身旁的師爺,趕緊道:“馬師爺,一切還虧得您照應。”

“唉,説哪裏話?我們可是多年的情,想當年柳朝奉可是我們這湖廣境內一等一的朝奉,出自你手下的東西,誰還能瞧出不是來嗎?”那紙休書不過是文定事先用赭石、茶水、煙薰水偽造而成。

知彼方能識彼破彼,當年文定師從劉選埃劉朝奉時,便聽過他老人家的訓導,這造假之工藝新月異、層出不窮,而作為他們鑑別真偽的朝奉,若僅是死守着從師傅處學到的本事,不及時的獲悉行業的新動態,便難以長久的立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