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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夕陽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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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禮到。’正在談時,門口的下人唱了一遍。

那俞教諭奇道:‘都這時候了還有禮,是誰這麼遲呀!’‘唉,興許是路上耽擱了也説不定,早來晚來有這份心就夠了。’‘梅老爺教誨的是。’俞教諭趕忙改口。

柳家的僕人抬着一隻緻的桃木盒上來,從桃木盒中取出一幅字畫,呈現到柳世榮面前。光是那略顯古樸的桃木盒瞧上去就價值不菲,而且在這個喜慶的子裏兆頭也是極好。

梅縣令讚許道:‘以畫做壽也是件雅事,只是不知此人筆下功夫如何,柳老爺請揭開,我等瞧瞧也好品評品評。’‘那當然沒問題,範管家快打開看看。’五尺長的畫軸一經僕人們展開,頓時也讓室中之人眼光一亮。畫的是斜坡之上,兩竿秀竹立於文石之後,乃是仿製蘇軾之《壽星圖》。立意是極普通的壽畫,街面上任意一個畫攤都會有此類仿製畫軸,然而畫者的筆功卻教在場眾人無不失聲驚歎。

越是這種尋常的立意,越是考究筆者的功夫,稍有不足便容易陷入俗一派,此畫用筆圓潤瑣碎,風格特異,濃墨點綴,蒼勁秀峭,秀竹濃淡相攜,意境古拙天真,既不失蘇軾遺風,又保有筆者個人的風格。

文定遠遠望去便不由得會心一笑,轉念一想又覺得希奇。

梅縣令迫不及待的追問道:‘瞧瞧這張畫的落款是誰?這般好的手筆,將來的造化定是不凡。’他向來自認為對這附近州府的才子了於心,實在憶不出是何人有此等功力。

‘樗仙。’載定唸了一遍,回憶了半晌也記不起是哪位友人的名號。

‘可是蘇州謝時臣的號?’人羣中已有人猜出了此畫的來歷。

‘謝時臣?吳門名士,載定你跟他還有情不成嗎?’近些年,吳門才子謝時臣的大名可是傳遍了江南江北,想求得他一幅畫可是不易,這一回竟是自動送上門來。

載定茫然的道:‘我不曾有幸結識過謝才子呀!’隨即便吩咐下人將送禮的信使請進來。

只見一個風塵僕僕的信使步入大廳,不等他們詢問,便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道:‘這裏有謝公子給柳文定柳公子的一封書信。’‘一路上辛苦了,請在舍下用些酒菜。老麼,打賞。’在眾人的驚愕中,文定起身接過書信揣進懷裏,洋洋得意的道定也隨手掏出一百兩銀票遞給來人。

‘多謝公子的賞,小人來的時候,謝公子再三吩咐定要帶回柳公子的回信。’‘這是自然,還請在舍下稍歇,待某回書一封,煩請帶回。’來人滿意的退出客廳。

此時客廳裏啞然無語,倍尷尬的眾書生面面相覷,那位傳説中的吳門才子可不是這幫久居村野的文人所能觸及的,萬萬沒想到此等傳説中的人物,竟會與這個他們所瞧不起的商販聯繫起來。

一干文人湊到壽畫跟前品評畫軸的獨到之處,紛紛對吳門才子深厚的功力讚許有加,有幾人忍不住向文定旁敲側擊,打聽他與謝時臣的關係。

文定倒也無甚好説的,只是一句朋友代過。他們當着文定的面談起時臣的畫時,一個個都好像與他是如何的識,神久矣似的。什麼師法吳鎮,甚得其意,什麼筆墨間很有幾分沈周的筆意,少有幾人還為了各自的觀點迥異而爭論不休。

對於這位摯友的畫作,文定自是比別人更得其味,評價道:‘時臣近年如何,在下不得而知,然而幾年前他多作長卷巨幛,峯巒雄偉,對於畫水一道尤擅,江河湖海種種皆可以稱道。筆墨縱橫自如,富有氣勢,應是介乎戴進和沈周之間。’‘妙哉,妙哉。’一位袁姓秀才不自的稱讚起來,一面讚歎謝樗仙出神入化的筆功,一面對文定的評語推崇備至,旁人也不由得點頭稱道。

這些個才子們大多不屑與市井商人為伍,然而少許幾個實在沉醉於書畫一道的,卻忍不住向文定攀談起來。

越是談的深入,這些個畫痴們越是對文定佩服的五體投地,從顧愷之的人物畫,董源、巨然的山水畫,展子虞的《遊圖》,戴峯畫的牛,范寬的‘對景造意’,一直到本朝的吳門畫派,彷彿是每一家派的畫風都知之甚詳,無有一處能夠難住他。

袁秀才等人對他是傾慕已極,説了許多恭維話,卻惹的旁人好不惱火,就連載定也嘴道:‘不知大哥對許道寧的為人、畫作又是如何看待的呢?’北宋的許道寧乃是山水畫的大家,曾賣葯行商,初時作畫不過是為了招攬生意,陰差陽錯買賣做的不怎樣,卻以畫作聞名天下。

‘畫以山水見長,與李成、范寬齊名。張士遜曾寫詩稱讚説:“李成謝世范寬死,唯有長安許道寧。”可見得他的成就是如何的不凡。’梅縣令嘴道:‘在我看來,他不過是個嗜酒如命的商人罷了,縱使有些才學,也斷然是比不過李成、范寬二位大家。’‘愛酒卻是不假。’文定無暇去理會他人刻意的針對,為許道寧辯護道:‘此君嗜酒狂放,時人常以“醉許”喚之,不過他飲酒常常能發靈,是故不能以等閒醉漢視之。黃庭堅也曾賞他醉後所作的畫,在“答王道濟寺丞觀許道寧山水圖”詩中寫道:“往逢醉許在長安,蠻溪大硯磨松煙。忽呼絹素翻硯水,久不下筆或經年。異時踏門闖白首,巾冠欹斜更索酒。舉杯意氣翻盆,倒卧虛樽即八九。醉拾枯筆墨淋,勢若山崩不停手。數尺山河萬里遙,滿堂風物冷蕭蕭。”這詩裏描繪的便是他趁着酒興作畫時一蹴而就的情景。’‘真乃神人也。’眾生譁然,平凡的芸芸眾生總難免會為那些超越常人、知其所不知的奇才而傾倒。在這些自認為博覽羣書、通古曉今的秀才們眼中,非僅那位醉許如此,就連文定亦是如此。

柳舉人這個大哥非似大多商人那般庸碌,反而卻要比他們這些個終埋首在書齋裏的秀才還來得博學多聞。

很自然的,文定逐漸成為了這酒席的中心,眾秀才皆圍繞在他周圍,傾聽他對書畫的博識。

當然也不是人人皆樂於此,梅縣令便有些冷漠。柳老漢發覺縣令大人臉不善,從而也對兒子喧賓奪主不大滿意。就連載定臉上也是有些不大自在,悶聲不語,一味的往自己嘴裏灌酒。

這些年來駐足於荒野間,與狂的異民打道,鮮有這般意氣風發的機會可以一吐中這些封存的記憶,也為文定帶來了短暫的歡愉,一時忘了就在不遠處還有件棘手的事在等待着他,然而片刻的總是會過去,傷腦筋的事情依然存在。

酒過半巡,李氏便使人將文定、道定喚了出來,詢問關於這兩名女子與兄弟倆的關係,道定自然是矢口否認,將實情向母親大人稟告。

一時間,李氏也給糊塗了,這大兒子十年不歸,一回來就給領回兩個神仙般的女子,可叫她這個做母親的如何去給他辦呀!

不瞭解內情的老人家腦子裏首先開始琢磨的是該如何辦,殊不知自己的大此刻心底卻是焦頭爛額一片混亂,光是方才重相逢時雨煙的冷淡便教他琢磨不透,只能猜想是因為自己這些年逐漸淡忘了找尋她的足跡,從而令她對自己到不滿。

不能想像當她在內宅瞧見燕嫣後,又會是一番如何的光景,是拂袖而去,從此以後再也別想瞧見她的蹤跡;又或是乾脆與燕嫣放手一搏,兩位江湖俠女就在這窮鄉僻壤、村野之地掀起一段風波?

而另一方面呢!文定也在顧慮着燕嫣。早年間,自己在廟山第一次遇見她時便為她傾倒,後來一波三折、風起雲湧,縱然是一起經歷了生死,有過諸多動人的回憶,他也始終不曾敢想與這位大商賈家的小姐、江湖人士畏懼的女俠有以後。